章節字數：2783 更新時間：23-03-14 15:57
剛剛泡好的速融咖啡還冒著熱氣，百裏奚卻盯著桌子上的綠色資料夾發呆，那是案發現場的搜查報告。他右手撐著額頭，手肘抵在桌子上，這是他思考時的慣用姿勢。因為旅館的緣故案發現場采集到了不下百十個不同的指紋、腳印，經過鑒定除了被害人的便沒有一個與本案相關聯的，處處可見的纖維物證讓鑒證科忙得不可開交，但其結果卻幾乎都是無用功。
相對於這些雜亂的物證來說，作為凶器的水果刀上卻隻有被害人的指紋，一把隨處可見的用過很久的水果刀上麵隻有被害人的指紋，這隻能說明有人將之前留在刀子上的指紋擦掉了，一個要自殺的人會細心得擦掉上麵的指紋嗎？這樣做的人隻能是凶手，這隻是疑點一。
疑點二，楚昭的死因是大量出血而致死，根據驗屍報告，留下那樣的傷口血會在一瞬間噴湧出來，但楚昭死去的房間的地麵上卻沒有發現任何血跡！血幾乎全都被她腰間的純棉浴巾所吸收，根據浴巾上的血跡分析，顯然有人曾用它小心地捂住傷口，企圖不讓血流出來，但浴巾上除了旅館工作員的指紋外，就隻有楚昭的指紋。這樣的結果可以理解為楚昭當時為了自救而試圖為自己止血，但如果這樣的話，考慮到人遇刺時的反應時間以及血流的速度，地麵上也會留下血跡的，但結果是發現屍體的房間地麵上沒有任何血跡。似乎是知道這樣的結果而事先將浴巾準備好用為止血或者說是防止血流到地麵上。有誰會做好準備等著被人刺一刀呢？他殺的定位在此有些動搖。
疑點三，楚昭的遺書和從裏麵上鎖的房間。這一切似乎都極力想把案件引向自殺，但種種跡象表明這並不是自殺。不僅僅是那怪異的遺書，真正想要自殺的人有必要寫那麼隱晦的遺書嗎？畢竟她不是職業作家，因為沒有點擊量，被讀者罵而自殺的理由太牽強。至於因為知道林海濤結婚而自殺的可能性，百裏奚認為這根本構不成原因。因為從林海濤的筆錄上看，楚昭現在對於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不那麼強烈，甚至可以說是淡忘。所以要說楚昭為此而自殺說不通。可是那份經鑒定係楚昭親筆所寫的遺書又是怎麼回事？
百裏奚感到大腦的運動變得遲緩起來，他用食指輕敲著額頭，一下一下，顯示出主人此時有些煩亂的心情。他的目光落到藍色的夾子上——楚昭公寓的搜查報告。
報告顯示，楚昭公寓出奇得幹淨，主人在離家前似乎收拾過了房間，整個房間除了這幾日來落下的灰塵外幾乎沒有采到任何物證，更別提那個神秘男人的線索。睡衣是剛剛洗幹淨的，上麵除了楚昭的指紋外沒有其他人，門口的拖鞋和剃須刀都是剛開封的，同樣的上麵也隻有楚昭的指紋，可以理解為楚昭為了等他的到來而特意收拾了房間。但這一切似乎太幹淨，幹淨得讓百裏奚覺得是某個人想要極力抹殺他的存在似的，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但這個人是誰呢，是林海濤嗎？楚昭的情人究竟是誰？這個情人就是凶手嗎？從裏麵上鎖在案發時成為密室的房間，遺書，隻有被害人指紋的凶器，沒有任何凶手痕跡的現場，真的是自殺，或者說是——一場完美的犯罪？
不，這世上沒有完美的犯罪，①「隻要是犯罪都會有解，就像是方程式一樣，哪怕最後得出的是虛數解也必定有與之對應的解」。可是，這次的案件，百裏奚總得像是少了什麼，但，究竟少了什麼呢……
百裏奚的眉頭皺成不快的川字形，總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他吐了口氣，伸出手去拿林海濤筆錄的夾子，但他卻臨時改變了主意，將手伸向了咖啡杯，因為他看到了有人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你怎麼舍得從你的天堂下到這人間來了？”百裏奚喝了口咖啡，由於咖啡變涼他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你當我舍得來呀，還不是我那人手不夠，B組那邊又催得急，沒辦法隻好過來送驗屍報告。”女法醫百素問倚在門邊望著百裏奚。
百裏奚不喜歡她這樣的姿態，在學校的時候就不喜歡——仿佛淡出塵埃一般地站在一旁，事不關己的樣子卻又好像洞悉一切，完全得把自己隔離開來。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是忌憚，當他不希望被人洞察或是看透時，她往往是那個輕易就勘破一切的人。但在遇到他想讓她看透明白的事上時她卻像是突然落了塵世，怎麼也看不透猜不明。所以他不知道百素問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聰明或者隻是在針對他，不然有些事她怎麼就會不明白呢？所以一看到她這副表情，百裏奚就有些氣結。
他收斂心緒，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將後背靠向寬大的椅背，微眯著眼，故意露出漫不經心的笑容，這樣的使自己看上去有一種蔑視的意味，“可是B組組長的辦公室在隔壁，百醫生你不會是太久沒有來這裏迷路了？”
“這個笑話真冷，百裏探長你果然是你們組裏最缺少幽默感的。”百素問雙手抱臂，“我隻是從B組那邊出來透過玻璃窗看到某人扭曲著一張像是窒息而死的臉，忍不住進來看看是不是可以解剖了。”
“哼，”百裏奚瞄了一眼正對用巨大的玻璃做成的牆，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我討厭這種辦公室設計，感覺自己像被陳列在櫥窗裏的展品。犯罪調查局不適合這麼花哨的布局又不是在演港片。”
“NO，”百素問輕搖著食指，“親愛的探長先生，你犯了兩個錯誤喲。一，這種設計不是為了美觀而為了避免性騷擾；二，你不是陳列在櫥窗裏的展品而是陳列在博物館的活體標本。”
“百素問，你剛才的話是經過豆腐渣腦袋說出來的嗎？”百裏奚斜睨著她，“有誰會在犯罪調查局有那種想法？我的智商絕對比你高出很多，所以作為畸形兒的活體標本你比我更適合，而且你也比我更喜歡那裏。”
百素問對於百裏奚的攻擊沒有露出絲毫的不悅，“看樣子腦子沒有完全變成漿糊嘛！那就是走到死胡同裏了，既然這條路走不通就換一條。”
百裏奚直起身子，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正視著百素問，有一種再次被看穿的無力感，“這不是羅馬而是案件。”
“②「如果案件不視為病症，就難以浮上臨床的台麵，無法成為研究的對象。」”
“百醫生，你難道是想告訴我③「這世上沒有不可思議的事，隻存在可能存在之物，隻發生可能發生之事。」嗎？”百裏奚打斷了百素問的話，“這可不是京極夏彥的妖怪偵探小說，而是真實的案件。”
“④京極堂的詭辯固然高深，但⑤湯川學的邏輯不也會得出隻有女性特有的不合邏輯思考而設下的虛數解嗎？”百素問挑著眉反駁道，“推理小說中關於人性的討論未嚐不適用於真實的犯罪。說不定這是一次《聖女的救濟》呢。”
“聖女的救濟？”百裏奚露出輕笑，“我很喜歡這本小說，但就人性來說，還是《惡意》更深刻一些。你認為楚昭是聖女？我無意批判他人的道德，但如果她也算得上是「聖女」的話，她要救濟的人是誰？不要告訴我，你認為凶手是……”百裏奚突然停了下來，眼睛盯著證人的問詢筆錄，目光深邃，先前忽略的東西突然變得清晰起來，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一個念頭瞬間在他的腦中湧現，鯁在喉吼裏的骨頭終於吐出來了！
“老大，找到姚菲菲了！”小九嘭地推開門興奮地喊道，“眼鏡兄已經行動！”
百裏奚猛地站起身來，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一切都向著新的方向發展，而開啟這一切的正是……
這時他才發現百素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這一次好像又欠了她一個人情，那麼就等案子結束後請她喝杯咖啡再看一場電影吧……
應該會很快，他有預感，姚菲菲一定會使案情發生重大轉機！
作者閑話：
①②③均出自日本推理作家京極夏彥的小說
④日本推理作家京極夏彥小說中的主角名字
⑤日本推理作家東野圭吾小說《神探伽裏略》係列中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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