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82 更新時間:09-07-26 17:51
天策府
“魅上將軍方才不是有話要說嗎。怎麼?”
把小太子叫到一旁去練字,天策府內難得天下太平。
“鳳王要回京了。”
聞言,白衣皓潔的公子執杯的手,微微一滯。卻依然淡道:“那又如何?”
酒氣氤氳而上,模糊了少年公子如玉無瑕的頰。
世人皆知公子聆水生平隻愛喝酒,且千杯不醉。卻鮮有人知,公子聆水為何如此嗜酒。
魅上緋,亦不知。
直到多年以後,有個曾經紅衣張揚的少年在某次醉酒之後,對他說:
那個人,隻是怕冷罷了。
魅上緋方知,原來一心想要竭力保護的少年,卻總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獨自忍耐。心便以難以言明的酸楚,迅速枯萎。
“他果是勝了,還虜了歌朝的皇子來。”魅上緋仿佛怕他聽不見似的,又提高了一個音調:“他,回來了。”
曲聆水淡淡地聽著。終是放下杯子,無瀾的眼眸平靜的望著年輕武將絕麗的容顏:“你想說什麼?”
“那個,”魅上緋掙紮著別過臉去,“···呼,算了。”
白衣公子繼續飲杯中淡而無色,卻辛辣無比的刀戀,不置可否。
白衣繾綣的少年公子便是這麼安安靜靜地坐著,就仿佛看盡了這一世的滄海浮桑。
溫潤的臉龐低垂著,眉目如畫眼底一滴朱砂淒愴。
緋衣的武將就立在離他不到兩米的距離,仿佛一伸手便可以觸到真實的他。
然而,魅上緋卻覺得有什麼橫梗在了他們之間。或者說,是那白衣公子溫潤談笑間不知不覺築起的一道牆。
他走不進去,他也不願出來。
他可以看見他偶爾展露的笑顏,感受他古井無波的眼眸中突現的堅毅,聽到他邊驀然湧現的悲傷潮聲。
卻永遠,給不了他什麼。
隻是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年輕的武將突然很想給這個瘦削的少年公子一個輕柔的擁抱,一如那日。
然而,那想要伸出去擁抱人的手最終卻隻在身側暗握成拳。
魅上緋幾步上前,半跪於眼簾低垂的少年公子麵前。如黑曜石般純黑的眼眸,不容拒絕的望進了對方無瀾的眼裏。
年輕武將的聲音裏,有截金斷玉的堅定。他說:
“無論何時,魅上定會護你周全。”
聞言,一直毫無反應的白衣公子突然撐開濃密的羽睫。一字一頓:
“我、不、要、欠、你。”
這世上若要比決情,恐怕便沒有人敵的上曲聆水了吧?
少年清冷如月輝的嗓音,再一次將二人近如咫尺的距離,打碎到遠若天涯。
緋衣的武將突然直起身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說:“若你怕欠我,便不要給自己欠我的機會。”
若你怕欠我,便不要給自己欠我的機會。
這是年輕武將說給他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白衣的少年一動不動,恍若神邸。如畫眉目不知看向何處。
是年輕武將黯然離去的身影?
還是那紅袍不羈的少年現所在的,千裏之外的南方?
一直裝作認真寫字的宇文典,不時拿眼偷瞄。見凶神惡煞的習武師傅離去,這才歡喜地蹭了過來:“舅舅,典兒練得累了。舅舅帶典兒去看花燈好不好?”
曲聆水隻看了一眼那一臉討好的小臉,淡淡道:“不可,太子殿下還需將《博演論》抄寫上三十遍。”
“啊,三十遍。為什麼啊?”小娃兒初聞這晴天霹靂,頓時皺巴了一張粉撲撲的小臉央道:“舅舅~~~”
曲聆水卻不看他:“太子殿下今日頂撞魅上將軍,實屬不該。這三十遍《博演論》,必須在明日之前抄寫完畢。明日,我會親自檢查。”
“啊?太傅大人~~~~~~~~~~~~~~”
『十三:(點頭摸下巴)原來小聆是為了將軍報仇啊?笑ING~典: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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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京都夜市果然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各色的彩燈,璀然的煙花。妙齡嬌俏的少女,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一如,那日沅水河畔的美景。
便是在這萬家燈火的璨然中,突然越進一抹遺世獨立的純白來。竟將這夜晚照得亮如白晝!
隻見那白衣翩纖的少年眉目若畫,一如謫仙。
既是入畫,那麼這紅塵片刻浮華,又豈能影響他分毫?
小典兒說···
今夜,是還願的節日啊。
曲聆水念此,竟忍不住唇角上揚的弧度。
漫無目的的遊走之後,卻又來到了那日的沅水畔。赫然入目的,是一株係滿了紅絹飄揚的莢竹桃樹。
落紅殆盡後新生的嫩葉,蒼綠的果實綴滿枝椏,與那滿樹飄搖的紅絹交相輝印!
曲聆水仰頭去望那滿樹飄搖。幾乎是不由自主的雙手合十,虔誠地拜了三拜。
就當是在還願吧。。。
可是當初,他又許得什麼呢?
沅水河畔的夜風揚起少年公子的如墨青絲,拂過那雙久久不願睜開的眼眸。
“我說小聆啊,你這樣不睜開眼,又怎麼能看得到本王?”
那一刻,他幾乎以為是上蒼同他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
白衣的公子愕然睜眼,入目的便是那一襲永遠極盡張揚的浮世腥紅。
經曆一場浴血之後,似乎越發銳意。
本無瀾的眼眸就這樣靜靜的睜著,將那挺拔頎長的張揚少年永生望進了眼裏去。
鳳流殤,你知不知道?
曲聆水這次,是真的以為你會死。
紅袍隨風而動,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鳳流殤笑彎了雙鳳眼:我回來了。
白衣不染纖塵的少年公子眼裏光華流轉,終隻是淡然一笑:你回來了。
瞬間,萬籟俱寂。
仿佛諾大乾坤之間,萬丈軟紅之中------
他們,隻餘彼此。
隻餘得下,兩個風華絕代的少年靜而久的彼此對望。
白衣翩遷卻不染塵世浮華,紅袍卻張揚盡了浴血撕殺後的銳意。
滿枝椏宿命的紅絹飄揚。
若此------
便是,一眼萬年!
仿佛便又回到了那一日。
隻是緋紅的莢竹桃花瓣已然落盡,滿樹枝椏青澀的莢竹桃果實。
誘人,卻至毒。
“我說小聆啊,你那日許得什麼可是實現了麼?”紅衣張揚的少年眉眼彎彎。斑駁燈光星星點點地落在他臉上,被他突然的笑顏劃碎漾開。
白衣的少年公子卻隻淡淡的點了點頭,複又淡淡的搖了搖頭。
雖說已是五月,但夜裏的沅水河畔對靜寞少年來說還是過份的涼了。
曲聆水下意識握手成拳的同時,一件帶著屬於對方氣息的衣袍,便披上了肩頭。
不甚柔軟的布料,甚至帶了點堰城黃砂的灼熱。卻奇異地,止住了渾身上下控製不了的戰栗。
然後那一慣驕傲的少年王候,像是翻過大漠的每一粒黃砂才找到了珍寶一般,將那雙隱忍而緊握成拳的手捧在手心裏。
哈氣,揉搓。
溫柔翼翼。
曲聆沒有躲,更沒有抽手。
甚至,可以說是貪戀著這一時的溫柔,不舍得,就此放手。
“小聆,你又不吃藥?手這麼冰?”
“還死不了。”
“別淨胡說啊你。”
極平淡的對話,然而少年王侯話裏的寵溺意味,卻不禁讓人臉紅心跳。
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兩個少年不由相視一笑。
“我說小聆啊,你說我們這樣像不像阿公和阿嬤啊?”
“哪裏像。”反駁的底氣明顯不足。
“哪兒都像。”
冰冷的手在體溫的溫暖下,終於恢複了些許暖意。
這雙手,瘦而纖細。
卻能,截金斷玉、生殺予奪。
這雙手的主人,亦是同樣的削瘦無瑕。然-----
卻有足以運籌帷幄睥睨天下的力度。
鳳流殤心疼地將這雙攏在手心裏,抬眼去望他。
那個靜寞的白衣少年斂眉垂眼,不見波瀾。然而那眼底一滴朱砂淒豔愴然,憑空的就讓他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是,淚痣啊。
這若是女子,便是傾國傾城一世受寵。
。。。。。。
“怎麼小聆你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我沒有。”
似乎是還想反駁,然而那鳳眼少年卻俯過身來。溫柔而憐惜地親吻了那顆紅豔欲滴的淚痣。
不容拒絕的強勢和溫柔。灼熱的觸感,痛苦的廝磨。
白衣繾綣的少年終是一聲低不可聞的謂歎,闔上了溫潤的眼波。
任憑那溫柔而憐惜的觸感,落在眉梢眼角。一次次,灼傷了朱砂淒豔若夢。
。。。。。。
但若是男子,
便是一生命途多桀、得非所愛。
...與流不盡的殤啊。
“小聆我們走吧?”他捧著他的手,奉若珍寶。
他挑眉看他:去哪兒?
彼此都太過聰明。
他當然懂,他決計是不會放下一切隨他遠走。
他們之間--------
沒有明天,隻論今朝。
可是,我的小聆啊。
鳳流殤其實從來都是很自私的。
所以,可不可以請你也偶爾稍微自私一點?
紅衣少年眉眼彎彎:“放河燈啊。本王要還願,這樣才靈驗呀。”
曲聆水看著他,眸子靜楚。少年王候的紅袍披在他身上,青絲與腥紅交相輝映。
恍若一場,愴然淒豔的夢。
鳳流殤便是將這樣的容顏刻入了骨血裏,從此生生世世永不能忘。
終了,他點頭說好。卻不問少年王候,那日究竟許得什麼?
煙花亮了彼此的臉。
遠處,是幸福的人的笑顏明媚。
又有誰能料到?
日後,他終究浴血江山撕碎江山如畫,金戈鐵馬踏碎這一場盛世煙花!
兩盞河燈在靜謐的的河麵上,漸行漸遠。
沅水…緣水。
又會否,預示著什麼?
河燈,愈行愈遠。
那麼,今夜會飄向何方?
又或者是,就此不甘的沉淪。
暫且,我們都不再想了吧?
因為此刻此情-----
你,就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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