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52 更新時間:10-06-16 20:36
鮫綃煙羅鸞紋的帷幔微微地顫抖,男子沉重的喘息聲。我眼神空洞地看著頭頂的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羅帳,層層繁複交疊的鮫綃恍若垂天而下的輕盈柔澤煙霞。這一刻內心是空茫,更或者是空洞,甚至有一瞬忘記了我是誰。
耶曆赫熾熱的唇舌蜿蜒遊走在我的脖頸間,輕吮我柔嫩的雙唇。不是霸道的占有,而是溫柔的愛撫。我的手指緊緊地抓住身下的雲錦床褥,身體一動也不動。靜寂中點點溫存的和風細雨灑落,直到身體深處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我忍不住痙攣,額頭上已是涔涔濕粘的汗意。
“能得今晚,再長的等待也是值得,何況僅僅是四年。”他動情地緊擁我此刻不著絲縷的雪白身體,強健的臂彎圈住我纖纖的腰身,吻著我的耳垂,聲音漸漸深沉:“顏顏,我要你一生一世都陪著我。”
我緊緊咬著下唇,半點聲音也沒有。當清晰的疼痛再次傳來時,攀附在他寬闊肩膀上的手,數根鋒利修長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他精實強壯的後背,眼角隱然有淚水沁出,但立即被柔軟的被褥吸幹,心中卻有個涼薄的聲音在笑,原本這具身體四年前就應該給他了,可是你一拖再拖,整整拖了四年,現在就是償還前債。
……
躺在我身邊的他,似乎已經睡著了,呼吸聲均勻粗重。我輕輕合上雙眸。
……
那夜睡得極不安穩,不覺間窗外已是白蒙蒙的天亮了,我感覺到有人躡手躡腳地翻身下床,衣衫細碎的摩挲聲,似乎在床頭蹲了下來。靜靜地凝視我安睡的麵容,溫暖的手指拂了一下我垂落在鼻梁間的發絲,我知道是他,但是閉著眼睛佯裝睡熟。
過了一會窸窣的著衣聲後,房中就徹底安靜下來,我此時睜開眼睛,撐起身體坐起來,才發現房中隻有我一人。外麵天光已是大盛,數道乳白色的光柱射進來,將屋中擺放的物什照得纖毫畢現。
我輕輕地“咳”了一聲,立即就有侯著的婢女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夫人醒了嗎?”
手指覆上汗意濡濕而冰涼的額頭,醒了。像是沉沉地睡了四年之後,而醒了。耶曆赫是經曆過女人的人,他應該可以感覺得出昨晚我在他身下的遲鈍與被動。
玉笙頃刻間帶著幾名垂眉的侍女端了櫛沐之物進來。我由她們侍候著穿上衣服,剛剛穿了小衣的一隻袖子時,我微揚臉朝玉笙說道:“你去請玉修道長來。”
“哦。”玉笙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順從地應了一聲便出去。
我穿衣洗漱完畢後,屏退跟從地踱步到院中的幾株梅樹前,信手地折下幾隻夜雪過後開得正盛的梅花,輕觸嬌柔的絲絲挺立的花蕊,猶自含著融雪的剔透瑩潤。我一笑淡然,靜靜地在繁逝等著父親到來,告訴他我已經想明白了,與其這樣消極地當未亡人,還不如像嘉瑞那樣做些力之能及的事情。
穿庭而過的冷風吹拂下,將放在石桌上的《大漠香塵錄》一頁頁翻飛過去,最後的幾張空無一字。曆代公主的傳記,卻唯獨沒有嘉瑞。嘉瑞所著的一本《大漠香塵錄》洋洋灑灑逾萬字,留給自己卻無一字。
我執筆在充盈著汪汪墨香的硯中一抹,凝心構思,飛蛇走龍般迅捷地在雪箋上落筆。
等到我將《公主傳·嘉瑞》寫下最後一字,爹爹也已經到了,麵容清矍地站在梅林後。
“終於功德圓滿。比起公主神思妙筆,顏卿不過狗尾續貂。”我語氣中不隻是寥落,還是悵然“爹爹,這本香塵錄還請爹爹帶回大胤,也算得了公主最後的心願。”
清晨的冷風縈紆在枝杈交連的梅樹間,簌簌地有些潔白的飛花飄落,卻不是梅花,而是在花瓣上凝結了一夜的雪,在柔軟的花瓣上搖搖欲墜。我手執筆坐在樹下,有幾片晶瑩落在雪箋上,淡淡融入未幹的墨跡中了無痕跡。
青瓷盞沿邊,一簇焰火跳動。在這樣安靜得隻有狼毫筆鋒與紙摩擦聲音的夜間,瞅見悠邈的一燈如豆,青瓷如海。心中許多原本清晰的事,也會如幽幽的燈光般迷離漫漶,是一種漸行漸遠漸無書的模糊。
我用一支素銀簪子將迤邐及地的長發綰起,平日裏也懶得上妝,脂粉不沾,麵容素淨。此時,我正與爹爹一起用北奴文表訴《禮記》中的一段要義。
“故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食味.別聲.被色.而生者也.故聖人作則.必以天地為本.以陰陽為端……”爹爹沉吟一下問道:“卿兒,還能背出來嗎?”
經學我已荒廢許久,嫁來北奴之後,因著夙夜疾病纏身,這四年中我幾乎沒有翻閱過。但略略思索後背道:“以四時為柄.以日星為紀.月以為量.鬼神以為徒.五行以為質.禮義以為器.人情以為田.四靈以為畜.以天地為本.故物可舉也.以陰陽為端.故情可睹也.以四時為柄.故事可勸也.以日星為紀.故事可列也.月以為量.故功有藝也.鬼神以為徒.故事有守也……”
爹爹肅靜的麵容中說不出是什麼表情,良久才感歎:“畢竟幼年時那些功夫不是白下的,卿兒終究要比一般女子懂得多一些。”
我在整理鬢發時低頭,爹爹從來不喜歡女子令辭善辯,認為女子多智必德失。今日的話雖然不偏不倚,但是還是令我感到意外。
過去的四年,我幾乎是生活在自我的封閉中,對周邊一切的事情反應冷淡。現在與爹爹的頻繁接觸中,逐漸地了解胤朝與北奴邊境之地的近況。北奴整個國度地處北部,氣候以陰寒幹燥為主,一年中降水極少。隻有靠近南部的少部分溫濕區域可以耕種。國中之民大多以牧業為生,在馬背上追逐四時水草,毋以農業為本。
爹爹曾言農耕之定也,遊牧之動也。天下板蕩之時,動勝於定。若要安世濟民,國祚綿長。非定者不可,是為務農。他要我向耶曆赫進言,遷部分牧民南下,參與耕種黍粱,推廣使用空首斧、锛、鑿、鎬、鋤。還有學著嘉瑞當年向耶曆歌珞進言,向他陳說在國境內人口稠密之地開設蒙學,還有鞏固已經開通的互市,加強貿易往來。爹爹說的我都一一照做,不想去深究緣由。
顏卿大體上還是以前那個顏卿,但畢竟還是有些變了。從眼睛裏容不得一顆沙的執拗,到現在的不想深究。
靜默中我忽然問道:“爹爹,你覺得現在的形勢怎樣?”
一盞漾漾的桐油燃出的燈光下,爹爹的眉心微擰,“實話說來,比豐熙十七年的時候好不了多少。表麵安定罷了……”
“這樣啊……”我的手指在桌子底下絞著手絹,勉強平靜地說出。
爹爹未看我,而是擱筆視野惘然地看著漆黑的窗外,若是無意地說道:“原本現在是休養生息之機,可是皇上年年修固軍事,厲兵秣馬……”他眼睛的餘光忽地掃過我,又立刻遊散在滿室幽明的燈光中,隨即輕緩的聲音也驀然掐斷。
我被那一瞥而過的餘光看得有一絲心驚,心中猛然地升起不好的預感。從爹爹流露的直言片言中揣測,難道奕槿的修固軍事,厲兵秣馬與我有關……
我整理衣衫朝爹爹跪下,一字一字懇切道:“爹爹能否告訴我,我該做什麼?”
孑然而立的他長歎一聲,神色隱約悲切:“上策就是現在做的,下策就是盡量地拖延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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