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49 更新時間：09-11-01 08:34
三年的高中生活也隨著最後的餞別聚會的結束而結束了。高考成績下來了，上帝並沒有因為葉冉羯的不幸而破例讓奇跡出現。冉羯的分數剛好比二本線高出一點點，對於老師來說這是個意外。一向品學兼優，開朗活潑的葉冉羯就在這短短幾個月裏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大家並不是沒有察覺的，隻是很多東西裝作不懂也是對別人的一種寬容和安慰。
葉冉羯把誌願填去了Ｇ市，報的則是Ｇ大的建築學。他不願意再留在這個對他而言留有太多傷心記憶的城市了。也許這是一種選擇逃避悲傷的方式，但是無論怎麼樣，隻要過的快樂，那些方式又有多重要呢？
似乎高中畢業的這個暑假特別的短暫，一眨眼，相處三年的同學就都要踏上新的征程，尋找屬於各自青春的夢了。同學間的告別與聚會對於每一個將要離開的人而言都是那麼的珍貴。葉冉羯看著那些要好的同學一個一個的離開，總是不無傷感的笑笑，他明白曲終人散的道理。時間同樣也在催促著他。再過幾天學校就要開學了，冉羯打算明天就離開這個城市，奔赴他的大學。
葉冉羯整理好所有的東西，下午便和房東退掉了這間房子，帶著所有的錢離開了這個短暫的家。要走了，誰都會有不舍的。況且還有一些他需要告別的人和物，他需要用１天的時間來整理那些記憶。
冉羯背著旅行包來到了Ｚ市公墓，這是葉母死後他第一次來這裏。看著葉母墓碑前的空蕩與寂寞，他突然發現自己是多麼的不孝。他放下了所有的東西坐在墓碑前，不無嘲諷的笑了笑：“媽，兒子讓你失望了。對不起。我隻拿了個２本。媽，我想你了，你在天堂好嗎？才來看你，是我不對，我太不孝了。明天我就要去Ｇ市了，應該又有好一段日子不能再來看你了。希望你能體諒我……”在葉母的墓碑前，冉羯像有說不完的話，他將自己內心的喜悅和傷感都寫在了臉上。
時間在那些字詞間閃過，葉冉羯記不得今天已經和母親說了多少話了。隻是他知道自己心裏還有很多的話還沒有吐露出來，可是時間在催他離開。有時候人就是這麼的無奈，與其說我們在用時間獲得生命不如說時間在逼著我們販賣生命。
“媽，天快黑了，我得走了。坐明早的火車離開這裏。我會再來看你的。”葉冉羯背起旅行包轉身離開了墓地，他似乎能感受到母親會一直陪著他，而現在就像往常一樣，母親正在後麵目送著他離開。
漆黑的泥濘小道，這是回家的路，從小在濕地長大的葉冉羯對於這些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仿佛每每走到這條路上，他都能感受到親切和自然。可是這一刻的那個家不再屬於他，而他現在的身份不過隻是個路過的人而已。
冉羯站在老槐樹下，黃昏的光暈照得遠處一片緋紅，而這裏卻有一個孤獨的身影在眺望，眺望著曾經的美好。他看見那個本屬於自己的家依然散發著溫暖，可是再也不會有人來叫他回去吃飯了。不遠處的小麥田綠得有些泛黃了，他仿佛又看見了童年的笑容和溫暖的懷抱。對於葉冉羯來說，真正美好的記憶都在這裏了，可是現在卻顯得那麼傷感。
他呆呆地看著身邊每一處景物，這裏留給他的是生命的起源，所以他想把這裏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一景一物統統都印到腦子裏去，不！應該是印到心裏去。
晚夏的初夜依然會有依稀的蟲鳴聲。雖然沒有了盛夏的樂章，卻在恍惚間存有更動人的旋律。葉冉羯突然感慨的閉上了眼睛，任由風吹動發絲。一個夏天過去了，就連那些小蟲，小動物都開始了新的旅程。他突然發現其實自己也是它們中的一員，從生命的誕生開始就注定要為了生活而奔波。這個夏天對他來說是那麼的掙紮，庸擾的忙碌過後伴隨而來的是離別，鳥長大了就要離開巢穴，人長大了就要獨自麵對生活，這是大自然不變的法則。
葉冉羯突然轉身麵向老槐樹，如同擁抱親人般抱住了它寬實的樹幹。“我要走了，不知道這一去要多久才會回來。”這樣的擁抱是注入感情的，也許對冉羯來說，這棵老槐樹的意義早已不再隻是一棵樹了，而是一位看著他長大的親人。樹幹上的每一條肌理似乎都是一個童年的故事。他用手輕輕撫摸著槐樹粗糙的樹皮，仿佛在回望他１８年的記憶。
他並沒有給這一天做任何的打算，隻是隨著那些深刻的記憶與感情線去尋找最後的告別。離開老槐樹，冉羯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是哪裏，可是他的心卻是總有一絲不安，他覺得應該還有一個人或者一個地方他還沒去。
市內的繁華在晚上表現的淋漓盡致。那些絢麗的燈光讓在大街上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孤身一人的葉冉羯幾乎茫然了。有人說過黑色是最深沉的保護色，那麼夜就是人最深邃的記憶。呆滯的眼神讓葉冉羯突然想起了很多人，那些畫麵是淩亂的，於是他開始從腦袋裏將那些畫麵一張一張地整理出來，向小柒的童年與薰衣草，母親的懷抱與呼喚，家的溫馨與甜美，陸空的啤酒和開導……等一下，突然他像想起什麼一樣，失神的眼睛一下子冒出光來。“周亦燃”曾幾何時這個名字代表了他的生活，也代表了傷害。冉羯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口有一陣絞痛。亦燃的事，葉冉羯堆積的太久，也壓抑的太久了，而這一刻，當他想爆發的時候卻找不到一個爆發點。
“如果可以，如果亦燃能出現在這裏，我可以放棄一切去追隨她，保護她。”葉冉羯心中突然有了這麼一個念頭，可是念頭的本質也隻不過是一個想法，想法如果沒有了現實的支撐不過隻是沒有價值的紙上談兵罷了。可是冉羯卻不那麼認為，他像發了瘋似的滿大街的跑，他希望奇跡能出現，讓他找到那個早已在心中留下無法割舍感情的女孩。
在奔跑中，他的思緒找到了最後的駐足點——“左岸”。那個昏暗的小酒吧是葉冉羯對於周亦燃最初記憶的開始。今天的左岸看起來並沒有往常那麼熱鬧，當冉羯踏進大門後便被服務員請了過去。老板娘依然是一副悠閑的樣子，她時不時的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像是在觀察什麼。
“我請你喝酒，想喝什麼？”看見冉羯走過來，老板娘依然頭也不抬的看著酒杯。
“不了，謝謝。這次換我請你喝吧！”冉羯看著她笑了笑。
老板娘驚訝的抬頭將目光看向葉冉羯：“你是說你請我喝？在我的酒吧，請我喝酒？”
“恩哼！”
“有意思。”老板娘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服務員，給你們老板娘拿些……”
冉羯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老板娘接了過去：“把我抽屜下麵那瓶８２年的紅酒拿過來。”
紅酒確實是好紅酒，老板娘開啟後先給冉羯倒了一杯。
“不用了，謝謝，給我一杯牛奶就好。”冉羯推卻著。
“怎麼？怕酒後做出什麼來？”
老板娘的笑容讓他想起了和周亦燃在一起的那個晚上。“噢。不是，我戒酒了。”
冉羯這麼說，她也就不再勉強了。
“怎麼今天會來我們這裏啊？”
“你認識周亦燃嗎？”
“認識啊。可是她很久沒來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有辦法可以找到她嗎？”
“沒有，隻有等她自己出現了。怎麼了？”老板娘突然用一種很糾結的目光打量著葉冉羯。
“曾經有一個人，當她一直在我身邊的時候感覺很好卻沒有發現她的重要，而她離開的時候我卻也沒來得及挽留。可是現在當我發現原來自己那麼愛她的時候，卻找不回了。”說完，冉羯突然收回了深邃的眼神，“噢，沒什麼。多少錢？我準備走了。”
“酒還沒喝完，先存著吧。等你下次來再算。”
“下次？”冉羯自嘲的笑了笑，這樣的笑容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代表著什麼，“也許下次要過很久。我明天就要去Ｇ市了。”
老板娘也跟著笑了：“那就等你回來再付咯。”
既然如此，葉冉羯也不再勉強了，他背起包轉身離開了左岸。
後來他去了上次和周亦燃一起住過的小旅館，貌似接待他的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中年男人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冉羯依然要了原來的那個房間。那一夜，他徹夜未眠，在記憶中輾轉反側讓他如同一個做噩夢的孩子。
終於在天亮之即，隨著一陣鐵軌的摩擦聲，葉冉羯背著他所有的行囊，帶他１８年的記憶和對未來的渴望，踏上了去那個新城市的路。看著窗外的景物由熟悉漸漸變得陌生，他的心中多了一絲忐忑，他不知道在那片嶄新的土地上還有怎樣的生活在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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