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31 更新時間：21-05-19 08:58
“我們都是在草原上長大的，有誰死在獵物手裏，家人會責怪他人呢？”馬超不動聲色地反問。
“說得好，那咱們就準備比賽吧！”萊昂豪壯地提高了嗓音。
多興頗為擔心地想說什麼，可嘴唇動了動，又什麼也沒說出來。他明白事已至此再說什麼已無用處，假如自己勸馬超此時退出比試，那馬超在草原上將一輩子抬不起頭來，更何況，以馬超的性格，自己根本勸不動他。
馬超和萊昂分別將自己捕獲的野牛牽到了雪銀湖西側，這裏離老林更近，他們都將牛頭衝著老林。他們雖然尚顯稚嫩，卻也考慮到，野牛一旦發起狂來，會朝自己熟悉的老林狂奔，不會掉頭衝向部落，傷及無辜。他們也讓絕大多數孩子站到了牛後的百步之外，遠遠地觀瞧。馬超身邊隻留了木姆，萊昂身邊隻留了一個夥伴。
兩人麻利地跨上了牛背，同時指揮同伴解下了繩套。野牛失去了束縛，立刻晃動起牛頭來，混沌的目光立刻變得清澈。木姆和萊昂的助手來到了牛後，手顫抖著用火石打著了火，先點燃一根樹枝，然後顫顫巍巍地用枝頭上的火苗去點牛尾巴。牛尾巴“滋滋”地發出了響聲，火苗一下躥了起來。野牛負痛，後蹄立刻蹦了起來，向後踹去，幸虧木姆和萊昂的助手早有準備，緊急向後滾去，不然，一定會被野牛踢中，非死即傷。
野牛開始暴跳起來。馬超和萊昂緊緊地抓牢了牛犄角，饒是這樣，兩人的身體仍像風浪裏的小船一樣劇烈顛簸起來。馬超較萊昂瘦弱，身體幾次都被顛離了牛背，靠他死死地抓牢了牛角，才沒被甩下牛背。但他想到，時間久了，難免不被甩下。他努力尋找著野牛跳躍的規律，卻失望地發現，野牛野性發作，無規律可循，隻要背上有人，牠就會不斷加大暴跳的力度和幅度，那自己被甩下去隻是時間問題。不過，馬超猛地想到了父親教給他的壁虎功。
馬騰曾給馬超講過，在西涼乃至廣袤的中原地區，每一座城池都有各自的高大城牆，甚至一些官宦和大戶人家也修建著高牆，要想攻城略地，打擊敵人就必須學會翻越這些城牆。於是，就有人練習出了這種壁虎功。這種功就是像壁虎一樣附著在城牆上，向上遊動。這項功，是馬騰以自己的六十三路馬家槍中的三十六路作為交換條件，跟一位江湖俠客換學到手的。
在鬆潘草原沒有一堵高牆，馬騰是在一棵千年大樹上教馬超學的壁虎功。剛開始教時，馬騰在幾人才能圍抱的樹幹上劃了淺淺的橫道，告訴馬超，這些就是城牆的磚縫，是唯一可以憑借的地方。但在後來，馬騰便不再劃橫道，讓馬超不再憑借任何地方練壁虎功了。而聰慧的馬超很快練成了此功。
此刻，馬超想到了使用此功，他雙手抓緊了牛角，身子翻到了牛腹上，運用起了壁虎功，將身體牢牢地附著在了牛腹上。野牛一時間竟不能奈何馬超，馬超的身體就隨著牛腹上下運動。
而萊昂卻被多次拋離了牛背，有兩次，他的身子被拋成了空中倒立，但他仍靠堅強的意誌和超群的力量，雙手緊緊地抓著牛犄角不放。不過，在瘋牛背上，他依舊像狂風中的枯枝，被刮下來是早晚的事。終於，他被野牛甩離了身體，像斷了線了的風箏一樣飄向了前麵。野牛瞪起血紅的眼睛，向他衝了過去。馬超見狀，急忙從牛身上翻滾下來。遠處的孩子們也奔了過來。可野牛已衝到了萊昂身前，抬起牛蹄，踩向萊昂。
萊昂本能地反方向翻了一下，躲過了這凶狠的一踩。但卻置身於更加凶險的牛腹下。野牛一低頭，看了萊昂一眼，便抬起後蹄向萊昂踩去。而萊昂就利用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喘息了一下，等牛蹄抬起時，他又迅猛地向後滾去，一直滾到了牛後，趕忙站起身，向後跑去。
野牛卻不依不饒地扭回身，朝萊昂狂奔而去，眼看就要追上萊昂，野牛一低頭，將牛角對準萊昂後背奮力頂了過來，萊昂明顯感覺到了野牛的迫近，猛地撲向地麵。野牛頂空了，卻奔到了萊昂的身前，牠又抬起後蹄朝萊昂踩去。萊昂機敏地朝一旁滾去，野牛迅猛地圈回頭，向前一縱，又將牛角對準萊昂頂去。
這回，萊昂避無可避，眼看牛角就要頂到萊昂胸上，馬超趕到了牛頭前，他勇猛地抓住了牛犄角，順勢一拉，頂向萊昂的牛頭竟被改變了方向，結結實實地頂到了地上。馬超竟將牛頭按牢在地上片刻，萊昂利用這眨眼的時間，迅速滾向了一旁。馬超見萊昂滾遠了，自己也實在按不住牛頭了，便在野牛抬起頭的刹那兒，鬆開了牛犄角，向後翻去。野牛瞪起眼睛又向馬超奔去，這時，跑過來的孩子們紛紛向這隻野牛射出了弓箭。野牛身上立刻中了五六支箭，牠覺出了危險，急忙改變了方向，朝老林奔去。而馬超騎的那隻野牛早就奔向了老林。
當天晚上，馬超、多興、木姆和萊昂、翠西圍坐在雪銀湖畔的一堆篝火旁，多興翻動著木架上的一隻野山羊，他的麵前還放著一個牛角形的鹿皮袋，裏麵裝著成年人才喝的酒。這袋酒是萊昂用兩張狐皮和同部落一個剛成年的獵人換的。他覺得自己是一位恩怨分明的人，既然馬超在白天救了自己，那自己就應該像成年人那樣，用美酒和烤肉酬謝這位對手。但在他內心深處，仍不服這位對手。
翠西儼然是半個主人的樣子，用短刀將烤熟的羊肉割下來，分發給眾人。多興冷冷地瞟了一眼翠西，貌似不滿地說：“你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伸手割肉，隻懂得吃現成的。看來你還是跟你親哥哥親，跟我們這些半路上認識的哥哥到底生分。”
“哎，你少占便宜。誰認你是哥了？我們隻是獵友。”翠西拉下臉說，“再說了，我們一起進林子的時候，你們沒有喝酒呀！現在，你們既然要像成年男人一樣地喝酒，那我當然得像成年女人那樣地照顧你們。”說著，拿起了裝酒的鹿皮袋，給每人麵前的木碗裏都倒上了酒，包括她自己。
萊昂看到後，皺起眉說：“你怎麼也喝酒？女孩子不能喝酒。”
“你未成年，也不能喝酒。”翠西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譏。
“我和你不一樣，我是這餐飯的主人。”萊昂盡量和氣地說。
“那你幹嗎叫我來？叫我來，就得大家一樣吃，一樣喝。”翠西倔強地說。
萊昂瞪了瞪眼，努力壓下了火氣，隻能說：“那你少喝點兒。”說完，端起了木碗，像成年人那樣和每個人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一碗酒下肚，幾個孩子都覺得頭重、身子軟、臉發燙，不由自主地想晃腦袋。萊昂舌頭也打了彎，他一指翠西說：“我這妹妹也……也是野牛脾氣，一點兒不聽我的話。”
“你才是野牛脾氣呢！”翠西白了萊昂一眼，不悅地說。她和眾人一樣也喝了一碗酒，此時，臉色通紅，身子比別人搖晃得更厲害。
“不……不過，我覺得她是……是最出眾的，也隻有你——”萊昂說著，用手一指馬超，“隻有你將來可以娶她，隻有你，才能……才能配得上她。”
此話一出，男孩兒們都難為情地笑了。婚娶對於他們還是懵懂而又遙遠的事。翠西也笑了笑，接著便感到了莫名的羞澀，她用手一指萊昂，大聲警告：“不許你再說我，不然，我就再不搭理你了。”她這一激動，酒勁兒更湧到了頭上，她晃了晃，還是倒進了萊昂懷裏。
萊昂忙將身上的鹿皮外罩脫下，給翠西蓋在了身上，接著對馬超說：“你將來會成一名出色的獵人，不，你現在就是一個好獵手，但你不是勇士。”
“為什麼？”馬超竭力平靜地問，而他內心爭強好勝的勁頭兒已被酒精發酵得無比強大。
“在我們強尼部落的人看來，真正的勇士是敢於和猛獸近身搏鬥，並殺死牠的，那才算勇士。”萊昂眼裏充滿期待地說。
“我們這次進老林捕野牛，孟起，不，馬超就用鐵叉近身殺死了一隻老虎。”多興說。
“我聽翠西說了，你們先用的弓箭射傷了老虎，而且，當時老虎的攻擊對象是你，對吧？牠對馬超並無防範，馬超才得手的。”萊昂不以為然地說。
“那按照你們的規則，怎樣近身殺死猛獸，才算勇士呢？”馬超追問
“在鐵條圍著的方圓幾十步的角鬥場裏，勇士拿著劍和盾牌，跟猛獸做貼身的搏鬥，戰勝、殺死猛獸，那才是真正的勇士。”萊昂越說越激動。
“如果可以使用劍和盾牌，我可以試一試。明天，我們就進老林裏捕老虎。”馬超認真地說。
“不，猛獸是現成的。你們都知道，我們部落裏有頭獅子。”萊昂早有準備地說。
馬超、多興和木姆都一怔，他們都沒想到，萊昂會慫恿馬超和獅子搏鬥。一提起獅子，他們三個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那場轟動了整個鬆潘草原的獅虎大戰。強尼部落剛來到雪銀湖畔時，強尼頭人禮回性地拜訪了拉旺頭人。拉旺頭人回訪強尼部落時，發現強尼部落有個大鐵籠，裏麵囚著三頭一模一樣的動物，拉旺頭人居然不認識。拉旺便問陪同他的強尼頭人：“這是什麼動物？”
“這是我們從西方帶來的獅子，是世界上最凶猛的動物。”強尼頭人不無自得地回答。
“比猛虎還凶猛嗎？”拉旺頭人有些不以為然。
“那是自然，要不，我們為什麼會帶牠們來？”強尼頭人回答。
“我看未必。”拉旺頭人說完，見強尼頭人露出不屑的表情，便建議，“要不這樣，我們抓幾隻猛虎和你們的獅子比一比，你看，怎麼樣？”
“我們正有此意，那就勞煩你們抓猛虎吧！”
一場獅虎大戰就這樣由兩位頭人定了下來。半月後，拉旺部落便捕來了三隻猛虎。雙方商定，三日後，進行獅虎搏鬥。
搏鬥是在下午進行的，很多其他部落的人也聞訊趕來。結果，第一場搏鬥居然以獅子咬死老虎告終。這一結果震驚了整個拉旺部落乃至整個鬆潘草原，趕來看搏鬥的人成倍增長。而在雙方派出的第二隻獅和第二隻虎的搏鬥中，卻以猛虎咬死獅子告終。
雙方都將獲勝的希望寄托在了第三隻獅和第三隻虎上。但在這次搏鬥中，雙方都咬傷了對方，卻都無法致對方於死地，搏鬥隻能以平局收場。沒有人再提出比試。他們都是深知猛獸的獵人，對於雙方的悍勇，都已有了一致的評判，那就是他們同為獸中之王，不分上下。至於那隻獅子咬死老虎，隻代表那隻獅子比那隻老虎強悍；同樣的道理，那隻老虎咬死獅子，也僅代表那隻老虎比那隻獅子悍勇，牠們的勝利或失敗，隻代表一個個體，根本無法體現整體。
半個月後，那隻受傷的獅子也死了。現在，強尼部落裏隻有一隻獅子了，也就是那隻咬死老虎的獅子，是一隻體現了個體強大的獅子。
“你瘋啦？居然挑唆孟起和那隻獅子角鬥。”翠西顯然沒睡著，她聽到他們談到了這裏，急忙坐起身，激動地說。
“不，這是我的選擇。”馬超平靜地接過話茬兒，“你說吧，在什麼時候，在哪兒角鬥合適？”馬超直視著萊昂。
“你真要比嗎？”萊昂見馬超這樣，反而猶豫了。
“當然，我非比不可。”馬超堅定地說。
每天上午巳時時分，部落裏的成年男人基本都去打獵去了，婦女們則在帳篷裏或醃肉或預備午飯，部落裏是孩子們的世界。這天，在這個時段裏，強尼部落和拉旺部落的孩子們都聚集在了強尼部落的最北端。這裏有個大鐵籠，裏麵囚著一頭雄壯的獅子。牠略顯寂寞地沿著籠子的鐵條轉著圈，看見一下圍過來這麼多孩子，立刻來了精神，不停地撲向不同的孩子，嘴裏發出嘶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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