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成佛,天下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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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我若成佛  50、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章節字數:5934  更新時間:22-02-11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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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20歲之前,我們每一個人都曆經過劈腿,因為我們從沒打算用一條船渡到彼岸,更不想在一棵樹上吊死。總的來說,20歲之前我們是隻自由的小鳥,而我們褲襠裏揣著的是比我們更渴望自由的大鳥。我們的理想是,讓大鳥飛過各式各樣天空,領略形形色色的風景。

    學妹無比直接地掃蕩了我的胸——這兒的關鍵詞依然是“直接”。當我壁咚她的時候,學妹不失時機從兩具軀幹的夾縫裏保留了她手的位置,而且可以保持手指有限地活動。這讓我想到學妹是個愛好胸器的人,或許,曾經有無數次,她對我鎖骨以下肚臍以上的部位垂涎三尺,當一握在手的可能性終於出現時,她沒理由不直奔主題,以滿足她偏愛一方的嗜好。

    我好懊悔,我本該也直奔主題,然而我終有些矜持。

    20歲前,我們基本不看好舌-吻,因為我們還沒有真正體味到舌尖所帶來的美好,也不知由此產生的化學作用和物理效應是那樣的奇幻美妙,不僅深入人心,還能貫通到神經末梢。我們那會兒的注意力基本都在未知領域,越是隱藏得深,越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對我們來說就越具吸引力。

    當學妹無可躲藏無法逃避時,我氣急了。倘若,一切都符合想象,還不足以讓我高興得顫抖,偏偏是那會兒我體悟到一個真理:想象是極其有限的,一切超乎想象的事物才是快樂的源泉。我聲線顫抖地說,你的書包呢?那時候我的一隻手已經試圖去下自己的褲鏈。

    學妹說:“在裏頭。”她所謂的“裏頭”自然是那個又小又破的夜店裏頭。

    學妹說完“在裏頭”,立馬領悟到我的用意,急切道:“我書包裏沒那東西……”

    那你的東西在哪?

    我們撩妹的時候,常會做一件事,就是有意無意去觸碰她的口袋——胸袋抑或褲袋,倘若有發出“嘩嚓、嘩嚓”的塑料包裝袋聲,便有些心定,於是更加從容更加灑脫更加恣意。學妹的吊帶裝沒有口袋,校服裙也沒有,我以為會在她書包裏,這真是個天真的想法,犯了自以為是的經驗主義。果然,她對我說——

    “我沒有……”她說她是個有家教的女孩,她所掌握的分寸感,全來自繼父的巴掌和拳頭。這讓我倍感吃驚。接著,她便懇請我,“我們不幹那事好不?”

    哦草,這太狗血了!你讓我請吃帶薄荷味的杏仁豆腐,竟然隨身不帶著有果味香的保護套?你掃蕩了我,把我的心尖尖摸成一顆堅硬的豆,居然征詢我意見,說我們高中生,隻是辦家家,不玩真槍實彈野外生存叢林絕殺的那套行不行?既然這麼問,妹子,我還想問你呢,我要是買完杏仁豆腐,跟你說我沒帶錢,你怎麼想?要是我們一起玩麻雀牌,隻砌牆,不押錢,你感覺有勁嗎你?

    你對帥哥沒抵抗力,怎麼可以不帶武器裝備,不帶關鍵物?這就跟打漁船不備救生圈、剿匪不穿防彈衣、打雷天偏躲在大樹底下沒什麼兩樣,是特別不專業、不敬業、不具備起碼常識的傻B行為你知道嗎?

    …………

    斯金卡看夢幻家的眼神越來越迷離,那是少女心跡的流露……每一個少女對英俊男子都缺乏抵抗力,而夢幻家是個地道的美男。

    陀思妥耶夫斯基對搞定一個女生的估算,大致是四天,這和現在沒多大差別。從這點看陀思妥耶夫斯基應該是個老司機,而且善於掐算。以我為例,從認識一個女生,到拿下她,周期大約也就是四到五天。倘若一周聯係一次,那麼,一個月以後便可以進入實質性操作;倘若,勤快些,心情頗好,一周熱絡地聯係兩次,其中若幹次花心思送送玫瑰花什麼,那麼,半個月一定能火速升溫,達到顛鸞倒鳳成其好事的程度。這就是帥哥的優勢。帥哥從不花三個月乃至半年時間去搞定一個女生,這對於他來說未免太耗時了,得不償失,而生命是有限的,帥哥的青春也是青春,同樣是短暫的,不可以隨便揮霍。

    從我看到的完成於1847年的陀翁素描像來看,他勉強算個帥哥,那一年,他26歲。之後所有的肖像,包括列賓為他畫的油畫,隻能看到他是個胡子越來越長頭發越來越少的男子,不足以四天搞定一個女生。

    納斯金卡很快被夢幻家的小資情調所打動。四天的等待,對她造成的傷害何止是失望,簡直就是迷失心智,她開始相信,在橋上與夢幻家邂逅,完全是出自天意。她打算奉天承運和夢幻家私定終身。

    她用柔弱到甜蜜的聲音對夢幻家說:“別說我水性楊花,不要以為我輕率忘記、背信棄義,我愛過他整整一年,我對上帝發誓,我納斯金卡從未動過對他不忠的念頭……”

    她轉換了一下語氣,繼續說:“但他鄙視我的愛,忘卻我的存在。她承諾一年就回來,可是現在一年過去了,他人在哪兒呢?他輕易拋棄了承諾,這是對我最大的嘲弄——願上帝和他同在——他傷了我的心!”

    納斯金卡顯得錚錚有詞,她從未這麼理性地表達自己,她要是曾經這麼理性,說起來一套一套跟郭德綱似的,就不至於被拋棄在橋麵上苦苦等待,被人冷落成一個怨婦。

    她對夢幻家說:“我終於發現我不愛他了,因為我隻能愛一個度量大、能理解我並且道德高尚的人。他不值得我愛——願上帝與他同在——他這樣做更好,比在以後發現受騙上當時才認清他要好得太多。”

    她握住夢幻家的手,因為她看到他在哭:“誰知道呢,也許我全部的愛就是感情上當、想象力受騙,是因為奶奶的監視讓一切顯得著急忙慌,變得失去了原來該有的樣子。現在,你抓住我的手,讓一切回複到合理……讓我們來討論未來的幸福吧。我對天發誓,我對你的愛一定會對得起你對我的愛!”

    夢幻家就被感動得抽抽嗒嗒,納斯金卡的一席話更讓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一味地叫著:“哦,納斯金卡……納斯金卡。”其餘的什麼也說不出來。

    等氣稍微順了些,兩個淚人兒開始謀劃未來。納斯金卡建議夢幻家從橋邊巴拉尼科夫的大房子裏搬出來,雖然那地方住著很舒服,但她覺得他應該租住到她家閣樓上去。這事聽起來有些自說自話,也不是什麼深謀遠慮的濟世良方。

    夢幻家說:“哦,納斯金卡,我很窮,現在統共隻有一千二百盧布,不過這沒關係……”

    納斯金卡立刻回應說:“當然,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奶奶有養老金,她不會成為我們的負擔。”

    出於對奶奶養老金的盤算,兩人決定帶上奶奶過。

    他們還就雙方女傭的去留問題展開了熱烈的討論——是打發走節省開支,還是繼續留用?雖然一時難以定奪,最後也沒有形成決議,但整個計劃顯然是又向前進了一步。

    所有這一切都像是兩個黃口小兒在玩辦家家,或者是兩個智商本來就不高的成年人,腦子還意外進了水。

    …………

    鋼橋合上的一刻,涅瓦河兩岸的人如同兩股潮水向橋中央彙攏。看這情景,我竟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推到柏林牆,東、西德回合那會兒,人們的狂熱程度也不過如此吧。

    人們不加選擇地擁抱,逮人就親,不分種族,不分男女。因為幾乎沒有老人,所以我無法判斷這場合會不會分老幼,或者都是很忘年的樣子。

    這就是聖彼得堡的白夜狂歡。

    沒來由的激情。

    外國人莫名加入其中。

    我衝到橋上,第一個擁抱的人是Liza,因為她個子小,人又輕,我幾乎把她提起來。小女生在我懷裏開心地笑。我第一次看見她笑得這麼無拘,這麼由衷,總算有點女孩的味道了,不再是耍酷的假小子了。

    瓦連京是我旋著Liza時讓我刹車的一位,他給我擁抱,隨後梁辰也加入進來,成了三男圍抱。

    和葛青單獨抱在一起時,他矮我一頭,腦袋直接撞在我胸口,哦靠,我嚷了一聲,身子並沒有苟起來,說明我這人十分耐衝擊,輕易幢不倒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衝力抑或是慣性,反而是葛青在那一刻把腳崴了,雖然看起來並不十分嚴重,但一時不能走了。

    為了躲開越來越多的人,在梁辰的催促下,我們決定撤出來。人在國外,特別是一個團隊在國外,最要緊的是安全。作為地接,梁辰的提醒是對的,他腦子裏始終有這跟弦,包括帶我們看完演出後,幾次叮囑我“不要在其他人麵前提起這事。”

    看葛青一瘸一拐走不利索,我決定背上他撤離。在這五個人中間,就數我和瓦連京個子大,但瓦連京是友邦,怎麼能讓他背我的同胞?背人的事,自然是非我莫屬。

    因為我的總監身份,葛青開始還推辭,但終究被我說服,接受了我的誠意。

    我在新加坡的時候,測量身高一八六。到上海後,那次公司體檢,我發現自己居然長了兩公分,當時同事打趣,說我還在長個子,要不就是趕上第二次發育了。扯蛋!

    後來,我移居到瑞士,那一年我已經28歲,應該早長停,但有一回我去診所,看到一個測身高的電子儀器,好奇,就站上去測了測,測出的身高竟然是74。42英寸,哇塞,那相等於一米八九快兩米了。不對啊,我從新加坡到瑞士,兩邊的氣候自然是瑞士低,按熱脹冷縮的原理,我該矮一些才對,怎麼會越量越高?看起來,“熱脹冷縮”在我這兒不管用。

    當我知道自己的實際身高是74。4英寸事,我突然覺得自己真的還在長個兒。有時,同事問我身高多少?我模棱兩可地回答一八五、一八六時,同事的反應多半是:“哪止啊?!”

    或許我對自己了解得確實還不夠多。

    我背葛青,體力是沒問題,不就是背到停車點那點路嘛。但有件事挺膈應的,男生背男生,背上那位的某部位不可避免一定是貼在我腰眼處,好明顯的一坨。開始還軟乎,漸漸,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這我能感覺不到?我盡量去想是因為我走得急,把他給顛的,不是什麼別的原因。誰經得起這麼顛啊,再直男也沒用。

    但我也有小心眼,憑這些天我和葛青的接觸,我應該還有一些其他的揣測……

    葛青是個俊小夥,雖然個子小小的,可別人常拿他和那個挺火的演藝圈一哥比,說他倆像。有時候,看他的側臉,鼻子線條英挺,還真有點那意思,隻是不及那位一哥更加文藝範兒罷了。

    小子平時穿著講究,也很潮,不似他師傅“馬尾”,不修邊幅,邋裏邋遢。倘若說葛青是同誌,我覺得沒什麼可以不信的。隻是這小子不娘,眼神很坦蕩,眉宇間看似很有主見的樣子。這,我就不好妄下結論了。

    要是是直男,為什麼在我背上那麼別扭呢?

    葛青明顯不自在了,身子使勁往後墜,想不要那麼貼著我。可這多累人,苦了下麵被當馬騎的那一位。

    我說,葛青你別使勁往下墜……趴緊了,重心那麼高,我都快被你扳倒。

    我使勁顛了一下,兩手幹脆從他大腿抄到後頭去,托住他。這時,這小子完全僵硬了,我感覺就像馱著一塊大石板。我回頭,好意地對他說,沒事,別緊張,你身子放軟一點。

    這話見仁見智看你怎麼理解了。

    20歲之前,我們遇到最尷尬事莫過於眾目睽睽之下出狀況。

    我們雖然渾,但不缺心眼,知道什麼事該怎麼處置,出了意外該怎麼應對,該不動聲色的時候完全可以做到不動聲色,這叫現場經驗。

    當我們的個子長到了進便利店買啥都不會被盤問的高度,我們就開始堂而皇之買那些嚴禁對未成年人出售的東西了,酒、香煙,還有其他……有時候,店主還警惕性十足地盯著我們打量。看唄,個子、下巴上的胡茬,還有喉結,哪兒哪兒也看不出破綻,這一點我們一點不擔心。

    但是,買了那玩意擱哪兒呢?這是個很要命的問題。

    隨身帶,兩天外包裝就磨爛了,破了包裝就不能再用。擱書包,我的同學因此出過糗。找書的時候一不留神掉教室地板上,被眼尖的老師一腳踩住,罪行昭彰,鐵證如山,全班嘩然,我同學從此得了個“岡本先生”的雅號,因為掉地下的是雄踞日本銷量第一的“岡本牌”。

    要是擱書包裏帶回家也不合適,我還有一同學愣是被他父母從書包裏查出來。同學父親為此雷霆大震,掄起胳膊,大力扇了我同學倆耳光。在我們這年齡,以我們這個子,毛都長的得差不離了,挨父母打簡直是奇恥大辱,連死的心都有。雖然我那同學還不至於去跳樓,但一個月都怒火中燒,見誰嗆誰,誰見誰倒黴,對學業絕對有很大影響。

    有了這些慘痛教訓,聰敏如我,就絕不隨身帶,也不擱書包。雖然我父親不可能動我書包,沒這個先例,也不可能揍我,但防患於未然是一個渾小子的守身之本,沒這機靈勁兒就別在外頭混了。其實,我也沒書包,打高一開始,我就用褲帶捆紮著書本上學,夾摩托後頭,自以為酷,博得眾多男生競相效仿。有時候,一溜,看上去就像集體做義工,回收舊課本。

    在夜店後巷,當傻傻的學妹對我說,她壓根沒準備也拿不出那玩意時,我蠟了。

    我就知道現買現用行不通。

    我那挨嘴巴的同學曾傳授我經驗,說他現在學聰敏了,外出必隨帶幾個零錢,要用時現買,這是最穩妥最保險的辦法。當時我就跟他表態,說這基本是個豬辦法。現在,我更堅定這不僅是個豬辦法,而且我同學還是個豬腦子,他爸倆巴掌都沒把他打活泛。早知道,就該攛掇他老爸多扇他幾下,沒準還能在智商的高度上有所突破。

    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夜巷子,百十來米深,除了用那玩兒的,哪有賣那玩兒的?除了用剩的,隨地可撿,哪兒買現成的簇新的?辦法倒是有,別人不正使著嗎?但凡你有臉逮著一個說:“嘿哥們,有富餘的嗎,勻一個給兄弟?”還拍拍他肩,“明兒兄弟我買一個還你!借一還倆,牌子還比你好,材料比你薄。”基本沒這可能。反正我是沒幹過這樣的蠢事。

    可是,拉鏈都下了……進退維穀,進退維穀啊!

    到這會兒,我真想改一改那詞:書到用時方恨少,非到硬時不知難。甚至可以改得更流氓一點。

    正煩著,我那頗諳“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學妹卻跟我齁上了,見我轉被動為主動,她居然像警察終於抓到活口似地說:“真的耶,她們都說你們喜歡掛空檔,我還不信呢!”眼睛瞪得老大,滿臉呈驚喜狀。

    哦草,“她們”?她們誰呀?!敢情你們女生上課沒完沒了地折紙飛機,傳小抄,傳的就是這八卦啊?你們是不是老偷眼盯著我們看呀?還琢磨這些小公狗腰上怎麼看不到露邊的LOGO呢?於是便斷言,凡帥哥都跟底褲廠家有仇,搞集體抵製,就跟抵製日貨似的。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我學妹掏的第一個鳥窩,估摸不是。我說不出什麼道理來,這是一種直覺。反正她一手就搞定了我,還由此掌握了內部軍事情報。最重要的是,她不慌不忙,也不發抖,第一次做間諜能這麼鎮定嗎?連我都做不到。這足以證明我學妹是個熟手,曾經是抓過鳥的。她的“直接”,讓我想到了那個太不直接的納斯金卡,一整年都跟年輕的房客磨磨唧唧,到頭來錯失了大好時機。我不知道未來她們哪個更有出息。

    “埋呦——”學妹對我哼哼。

    我們學校半數學生的上輩是從潮汕那邊過來,家境殷實,掌握著新加坡很大一部分經濟命脈。但再怎麼闊綽,口音不改,影響到生活在這個語言環境下的後幾輩都有著同樣的口音,而我偏偏受不了那口音。他們聊天甚至罵我,我隻能對他們眨巴眼睛,因為我什麼也聽不明白。他們跟我說話,平時努力掩飾口音,盡量不露怯。這會兒我學妹口音失控,隻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她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學生妹身份,或者說,完全喪失了對現場的辨識能力。用北京話說,就是“暈菜了”。

    趁她暈菜,趁著軟綿綿一聲“埋呦”,我迅疾動作。組合之連貫,頗有姬龍峰心意六合拳的範兒。環環相銜,一氣嗬成,剛柔並濟,行雲流水。

    可憐,我一直不懂“埋呦”是什麼,老聽她們說,但始終不解其意,或者說,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會兒,連帶著語氣,我終於咂摸出這話的意思應該是“別胡來”,抑或是“不要”。那一瞬,我突然領悟了。

    我當然不會胡來,至少這一刻還知道不可胡來。

    誠然,20歲之前,知識層麵有很多盲點,但正在經曆一點一點被填充補習的過程。有時候,我就是衝著那點知識和長進而去,冒險過後感覺學到不少東西,頓時長大了許多,就像局部地區雷陣雨,多少能讓溽熱的新加坡涼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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