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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佛奈我何  29、上流社會的文學天才

章節字數:5171  更新時間:21-08-01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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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上流社會的文學天才

    我之所以那段時間和魯超哥哥、張大夫混一塊兒,是因為邁克和陳昊都在熱戀。

    那個年齡段,荷爾蒙揮發得厲害,公司裏的適齡男女沒有誰不在覓偶,早上一進公司,誰誰都麵帶一抹桃紅,眼含三分秋波,連空氣裏都聞得到激情的氣味,好濃的。我自己有女朋友,當然不能不讓其他人戀愛,可事實是,他們戀愛了,我就落單了。誰叫我這麼快就定下一老婆,定了一個老婆而且還不在身邊呢?

    邁克的熱戀對象是“巴黎春天”的執櫃小姐,上海姑娘,中專生,比邁克大兩歲。有一陣我們常去那兒買東西,邁克多半是那會兒跟她認識,一來二去就熟了,也算是一玩伴、嗆友、姐們——現在時興叫“小姐姐”。

    我不能說那小姐姐長得比邁克成熟,隻能說我們的小邁克長得也太萌了,怎麼看都沒到談婚論嫁的年齡。他戀愛,我覺得就跟中學生早戀差不多,多半是青春萌動,好奇心使然,鬧著玩兒的。況且,小姐姐長得確實有點豁邊,人高馬大,皮膚也不怎麼好。偏偏我們小邁克長得精致,袖珍小美男一枚,皮膚比女孩還好,我就喜歡掐他臉蛋。兩下一比,差別就有點大,換個個兒才好。可是邁克偏是情有獨鍾,用公司同事的話形容,就是“吃死她”。看來“情人眼裏出西施”這事不是瞎編派。男女之間絕沒有哥們姐們的純友誼,這話也不差。

    郎有情,妹有意,雖然不登對,可到底是兩情相悅,事情發展火速。本來這沒我什麼事兒,可邁克的老爸反對。老爸反對了還沒轍,一個勁給我打電話,讓我負責強拆鴛鴦。有一回,他老爸給我打了四十五分鍾電話,直到手機沒電。主題是說阿姨三十多歲才得邁克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後半生把兒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眼下這女孩太不合適了,阿姨天天以淚洗麵,讓人揪心,全家的日子從此不得安寧。

    邁克他爸在電話裏說:“Tony啊,我們常聽漢漢說起你,說你一直像大哥哥一樣關心著我們家漢漢。我和他媽媽都覺得你這孩子懂事理,辦事靠譜……婚姻這事關係到一個人一輩子的幸福,漢漢現在交的這個女朋友怎麼可能給他們倆今後的生活帶來幸福?他媽媽現在最犯愁的就是這件事,吃不好,睡不好,再這麼下去眼看就要垮了。我們是鞭長莫及,就拜托你無論如何要勸勸漢漢,跟她分手。我和他媽媽的意見非常一致,就是分,徹底分,一定要分,越早分越好。這事沒什麼好商量的,不能拖泥帶水。漢漢要是不聽勸,你就代表我們行使家長的權力……你告訴漢漢,沒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福……漢漢的事就拜托你了。”

    不愧是外交官出身,邁克的老爸真能說。

    我“嗯”了一百次,點了一百次頭,最後說,叔叔,我試試。

    撂下電話,我想,靠,我怎麼能答應叔叔試試,我憑什麼棒打鴛鴦?可是在長輩麵前我做不到拒絕。

    小昊的事就更複雜一點,因為他本來就是個黏糊人。他的事後麵我會說到。反正黏糊男生戀愛就他媽一病人。男生啊,過了二十,就沒鐵哥們了,沒有不重色輕友的,要是重友輕色準是蓋。

    他們陷在愛的泥淖裏,我就隻能獨善其身自己找新朋友玩囉。

    …………

    那個傍晚,沈姐踱到書房,問:“你們哥兒倆晚飯還打算吃不?”

    魯超哥哥看著我:“不吃了吧,中午吃太飽了,這會兒還沒餓呢。”

    看魯超哥哥是征詢我的意思,我便附和著說,不吃了。

    魯超說:“一會兒要餓了,我們出去吃去,你說呢Tony?”

    成。

    “那我就回房寫東西去了……要不要給你們續壺水?魯超啊你別光顧自己說得高興,把Tony給餓著了,人家沒義務聽你瞎掰活。”繼而嫂子對我說:“這人就這毛病,一聊上,精神頭十足,跟吃了耗子藥似的……魯超你別往桌子上坐,那桌子腿細,經不起你搖。什麼臭毛病,一身的惡習……”

    “去吧去吧,把門替我們關上,別煩我們。”

    沈姐走後,魯超哥哥兩眼直勾勾盯著我,話頭一旦被打斷,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他走過去,關上書房門,轉過身,隨即便是好長好悶的一段靜默……

    “我好想親吻你的睫毛……”魯超哥哥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嚇我一跳,以為出了狀況。

    什麼情況?我笑著說,心裏不禁一陣狂跳。

    魯超哥哥說:“哦,這是第三幕奧斯卡的一句台詞,我覺得編劇把這個轉折寫得特別棒。一個男子,一個紳士風度的男子,社會地位、學識教養不允許他有任何出軌行為,但內心又是那麼熾烈。當他看到一個足以讓他靈魂顫抖的青年,準確地說,是一個有著年輕笑容的美男,他內心的欲望徹底複活了,靈魂的防線完全潰敗,用他的話說:我能抵抗一切,除了誘惑。

    但他必須恪守身份。他是個體麵人,一個世襲貴族,他陰謀要暗示出這種熱望,讓對方明白自己是怎樣地傾慕於他,又要做到進退自如,可攻可守,這對於保護他貴族的體麵是非常重要的……在那種情況下,他會怎麼說?奧斯卡這個混跡於上流社會的文學天才,會怎樣表達內心的欲望?我想親吻你的睫毛,這話是不是特別符合奧斯卡這個人物?對,我想親吻你的睫毛。你可以把它看作是詩興迸發,是文學的精致表達,也可以感受到其中的無窮深意,甚至是隱含在當中的油膩部分。就看你怎麼看了。Tony,你覺得這句台詞怎麼樣?奧斯卡第一次對阿弗雷德的暗示,是不是說這句話特別合適,恰到好處?”

    還好吧,我說。不太像人話,演戲還行。

    “你這孩子——”魯超哥哥衝我搖了搖頭:“這就是貴族的尷尬。十九世紀貴族的生活有太多演的成份。維多利亞時代彌漫著徹頭徹尾的道德焦慮,虛偽刻板,充滿敵意。生活在那個時代,奧斯卡這麼做,說那種話,已經夠大膽。事實上,在他給阿弗雷德的書信中,充斥著這種用美麗詩句、優雅辭藻包裹的汙言穢語,以至於後來對他的道德審判變得異常艱難,所有呈堂證供的書信都撲朔迷離似是而非,顯得證據不足。事實上,我想,這些玩十四行詩的優雅紳士,他們的行為和今天沒多大差別,奧斯卡同樣要解開阿弗雷德的襯衣紐扣,而不是玩出什麼別致高雅的遊戲。對於這件事,法庭用了一個比較含蓄的說法,叫做”打開”,嗬嗬,什麼打開不打開,不是一回事嘛,都是撥霧見日,守得雲開。我看不出來,100年前的打開和今天的打開有什麼區別?也許在整個過程中表現得更加詩意,目的性迂回曲折不那麼直接,舉止不那麼粗糙那麼鄉巴佬,可那又怎麼樣?不過是表明藝術家更加虛偽,更加狡猾,更會玩花招而已。奧斯卡打開他的小情人,難道不是為了實施那些勾當……要不他們的女仆不會來指認床單上的汙跡。”

    哦天,這都是些什麼虎狼之辭?難道這就是關於一部戲劇的全部背景,冗長對白下的潛台詞?編劇就是在這些虎狼之辭裏亮出一個人的品性,擇出一個人的靈魂,就像在蜂巢裏提煉出齁死人的蜂蜜?

    魯超哥哥在說這席話的時候,不斷插話,說“我這麼說沒事吧Tony?”“一個男孩子應該不會在意說這些。”

    我不知道自己在意不在意。魯超哥哥知道其中好些內容少兒不宜,而我,雖不是少兒,但在他眼裏也就是一個剛剛脫離少兒隊伍的半拉成人。他既這麼看我,又明知這故事不適合我,為什麼堅持要說?這不能不讓我心存懷疑。後來,魯超哥哥歸結我們這場談話是男人間的私談,他說,“男人和男人說話隨便一點放肆一點都是可以的。”

    他這麼說,也算是一種解釋。

    到這會兒我仍看不透魯超哥哥的真實用意,看不到他的居心。

    他說,他是接觸了張大夫後才了解到許多圈裏的事。有時跟張一起去酒吧,就是為了體驗,了解那個陌生而隱秘的世界,幫助自己完成《泥百合》這個劇。他說奧斯卡曾經說過,“在藝術上,新的體驗比一切更重要。”他這麼說,我大體是相信的,許多藝術家都有這嗜好,所謂“揭露陰暗”,而且非常投入,非常執著,也非常熱衷,以至於人戲混淆,在現實中迷失了自我,靈魂像被偷換了一樣。

    我不知道怎麼去區分這些人和王爾德的不同?裹著紳士外衣的蓋和被藝術魔鬼附身的藝術家到底有什麼區別?

    魯超哥哥對我說,第一次在酒吧看到兩個男人耳鬢廝磨時非常震撼。他相信他們相互間的傾慕是真實的。這是個非常有意思的科學命題,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一定覺得匪夷所思。他說,他們的眼睛裏同樣飽含著似水柔情,也有在雌雄之間才可能發生的深刻眷戀和狂野欲念,然而這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在兩個同類中間發生了,這不能不讓他對已知世界產生出深深的懷疑,他說,“我們認識世界的路徑原來是一條宗教路徑。”“我們長期以來倒伏在宗教的枷鎖下,在十字架的夾縫裏看著人間萬象。”

    他說,“我不知道將來舞台怎麼去表現奧斯卡和阿弗雷德的親昵行為。寫實主義的表現方式一定行不通。但不表現這一層,我絕不會甘心,因為它是故事的內核,是這部戲劇的精神所在。”魯超哥哥說他企劃過許許多多方案,也試圖借鑒舞台上曾經有過的類似場景,比如,借助燈光,虛化處理;比如,用剪影來投射……但他覺得這些都特別拙劣。他不能重複拙劣。現在他每天晚上冥思苦想都在想這件事兒,考慮如何把它表現得唯美而深刻,有曆史感,有異域特點,有人性的真實,有振聾發聵的力量。如果沒有完美的令自己滿意的表現方式,他是不會讓這部戲去見觀眾的。

    他說:“我怎麼能讓一個演員背著觀眾跪下來,去表現當時發生的醜聞;讓一個人疊在另一個的背後,任觀眾自己去想象,去意會。那太粗糙了,是民間小劇團的表演。我追求的是藝術,藝術是要傳遞精神的,要有感染力,而不是流於形態……”

    他用了很多動作模擬舞台場景,當這段話快結束時,他已經不知不覺與我離得很近。這隻能怪書房太狹小了,而他的表演充滿張力,非常誇張。他表演扶住我的椅背,表演把身子傾向我。他說“我想親吻你的睫毛”。他突然轉換了說台詞的語氣,聲音是那麼艱澀,那是把唾沫咽淨後發出的聲音,像是另一個人。但我仍認為他是在表演……即興的激情,隨手拈來的興奮。

    我說,你在演示奧斯卡?

    他說:“不,我在演我自己,Tony。”

    他俯下身子,親吻了我的睫毛。

    哦靠。那是真的。弄假成真。

    我不認為魯超哥哥是假借藝術的名義來滿足私欲,我隻是覺得生活模擬戲劇是一件十分可怕且愚蠢的事。

    …………

    我23快要24的時候,陳昊25歲,邁克22。他們告訴我,他們都還是CHU男。這事要是發生在新加坡,沒人相信。如果在我曾經待過的加拿大,更會被視為奇談。然而,我相信小昊和邁克的話,相信得徹徹底底。當他們開始熱戀時候,他們是真真正正的純情男子,在此之前,他們沒有太多的人生經驗,甚至沒有戀愛經曆。

    這就得說到另外一件事:公司有一大哥級別的同事,34歲結婚。婚禮那天,公司幾乎全體出動了,伴郎就弄了五個,都是一頂一的大帥哥,堪稱豪華伴郎團。喜宴之後,借著酒勁,我們這幫混小子逼大哥坦白他的羅曼史。他兩頰緋紅,一本正經,堅持說,沒有!他的表情太嚴肅也太誠懇了,不容人不信。如果說大部分人還隻是將信將疑的話,我卻是不打折扣地相信他。我不僅相信他沒有過此類經曆,甚至沒有結識過左先生,夜遺也是在不知不覺無知無覺的情況下發生的,快感的體驗對於他幾乎是零,要不他堅持不到34歲結婚,做不到以聖潔之身迎娶新娘。

    我是以我自身的經驗來判斷這件事的。一個人倘若體驗過快感,就做不到守身如玉。

    我的情況就是最好的證明,在我二十多年人生中,嚐遍了世界上所有私密行為所帶來的快樂和瘋狂。打那以後,我對這些的需要就像人類需要阿司匹林一樣,而且抗藥性越來越大,程度越來越深。

    如果說,了解我的人會好奇我生活中怎麼有那麼多豔遇?我的回答是,自找的。“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天下事但凡如此。

    如果,我不自找,我幹嗎要去和張大夫和魯超他們廝混?我幹嗎要讓魯超哥哥感覺到我帥,讓他發現我的睫毛美得異乎尋常?幹嗎要穿得露胳膊露腿?我難道不知道男生的腹肌最容易引起人們的遐想?男生熱烘烘的呼吸就可能讓一個人喪失理智?我當然知道。我知道了還這麼幹,就是存心,就是自找麻煩。

    如果,我不存那個心,心不是那麼活躍,性情不是那麼跳脫,我幹嗎要跟魯超哥哥進入那間有厚窗簾的、形同密室的書房,乖乖聽他講述已然被曆史判決了的不潔故事?他在舞台上怎麼表演奇情別戀關我屁事,我有資格跟他討論床單上的汙跡是真實還是謊言嗎?

    我之所以自找,是源於我內心如潮洶湧的情緒,因著我需要阿司匹林解除病痛一樣,需要精神亢奮和快慰。地鐵上幾天看不到一個美女,我心裏就發毛,覺得這世界怎麼這麼黯淡無光;幾個星期要沒豔遇,就覺得自己快死了。見到美女,不擅長說話的我渾身細胞都活了,兩眼煥彩,麵若桃花,口齒伶俐,用沈姐的話說,就跟吃了耗子藥似的,屁股像是被酒精燈點著了。那瞬間,所有快樂的經驗都湧現出來,晃了我的意識,黑了我的眼睛,引誘我孤注一擲。可是,有時真有幾個月見不到一個心儀的女生,好像有點姿色的妹妹全跟人跑了,甚或全都有意避開我,那時候,倏忽冒出一個魯超哥哥什麼的願意跟我消磨時光,我肯定樂於接受。聊補無米之炊是我對自己最大的解放。

    我當然不願意在人麵前承認這一切都是我自找,許多時候我都讓這些表現得事出有因、命運使然,不可抵抗,誰不尊從命運這個推手,誰倒黴。唯有我獨省的時候,才刻毒地對自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話糙理不糙。

    …………

    魯超哥哥唇間的口水濡濕了我的睫毛……

    他不僅是個探究另類世界並試圖把它搬上舞台的藝術家,他也在模擬另一種情感模式。

    可是,生活幹嗎要模擬戲劇呢?

    作者閑話:

    感謝編輯,有具體要求,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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