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07 更新時間：21-11-17 23:15
宛城的冬天總是來得比東江這些城市早，大概也是因為它比較偏北的原因，還未到十一月份，就已經飄了第一場雪了，不過，好消息是閉了多日的城門，在十月十一日的這一天終於打開了，也許是快要舉行萬國商會布藝展的緣故吧，城裏也多了不少的外國商人，幾乎滿街都是白皮膚藍眼睛的洋人，倒是成了宛城的一道奇景。
然而，因為長時間的閉城，對於城外的災民來說是相當難熬的日子，他們幾乎懷疑自己無法渡過這個寒冬，許許多多的災民乞丐都眼巴巴地聚集在城外，等待著城門開啟的那一天，其間又不知餓死冷死了多少的無辜生命，還好宛城的總督和行政長官們終於為了迎接萬國商會的布藝展而敞開了城門，於是，無數的災民和乞丐蜂擁而至。宛城新總督王崇山是江大龍的舊識，也直係軍閥呂國強的小舅子，如今為了宛城的治安，他便日夜派人在巡邏，並且將那些湧進城內的災民一概趕到了宛城東麵最亂的白樺街，那裏是青龍幫的地盤，青龍幫主高嘯天凶名在外，在王崇山看來，那些災民隻要吃過了他的虧，絕對不敢再惹亂子了。但是，城內還是有一些富戶十分同情那些災民，時不時會施粥放糧，救濟災民，所以一到富戶們擺下施粥的棚子，便有很多的災民聚集而來，領著那微薄的一份隻可裹腹的稀粥。
因此，十月十七這天，江毅驟然聽到母親薛氏說起江家準備去外麵施粥放糧的時候大為驚訝，他沒想到公然哄抬物價，心黑手辣的江大龍竟然也會去做這種善事，心頭不禁冷笑連連，一口拒絕了母親的邀他一起去的建議，說道：“我很忙，我還要準備布藝展的事情。”
“隻是一天而已，原本應該我去的，可是，你看娘肚子一天一天大起來，估計孩子不久就會出生------”薛氏很為難地說。
“你可以讓江管家，或者是小翠和錦蘭幫你。”江毅說道。
“我不放心他們，他們都沒有你聰明能幹，再說，你是我的兒子，你不該為我排憂解難嗎？再說，大房和二房還盯著咱們呢？要是把這事辦砸了，又會嚼舌根。”薛氏擺出了一大堆的理由，隻為說服兒子幫忙。
“不過是普通的施粥，怎麼可能出差錯？”江毅無奈地說。
“可是，最近常聽有人說，一些不懷好意的家夥趁著那些大富人家施粥的時候搶糧，那些家夥憋了那麼久，我怕萬一出現什麼亂子------”薛氏有點擔憂地說。
“好辦，父親不是跟王總督關係很不錯嗎？可以讓他多調一些城防軍隊護住咱們家的施粥棚子。”江毅說道。
“江毅，行雲，我的好兒子，你就答應娘吧，娘還指望著你當這個家呢，將來你要是討到好媳婦-------”薛氏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他兒子的親事來，道：“你今年也快二十三了吧？換了平常人家，兒子都會上學了。可惜，你命不好，本來能成的親事，結果因為戚家小姐的死-------”
“娘，你饒了我吧，我答應了還不成？”江毅簡直受不了薛氏的嘮叨，索性舉手投降。
自從鍾鼓山回來之後，顧雷便因為一些瑣事不得不回東江，江毅也在忙碌江家的事務，一時兩人都沒有怎麼聯係，不過，期間顧雷倒是打過幾通電話，寫過幾封書信詢問江毅的近況，當然其中不乏思念的語句，肉麻的情話，甚至有些還讓江毅自己都臉紅心跳。他實在不知該怎麼回顧雷的書信，隻好按下不理。日子在忙忙碌碌的過著，江毅一心撲在下個月的布藝展之事上，實在不太想去做那種施粥賑災的事情，覺得那完全是江大龍為了自己的良心好過而做的偽善行徑，真要行善的話，江大龍幹嘛不想法控製物價上漲？隻是，他答應了自己的母親，且他現在又是江大龍看好的新少東家，隻得勉為其難地做善事。反正，不過施施粥，發發饅頭而已，小事一樁，可是，他沒有想到，就在第二天，會發生那樣的一件事情，沒有防備，卻又仿佛潛伏已久的陰謀，驟然地出現了……
此時賑災的形式跟江毅在電視裏所見過的也差不多，無非是排成幾隊，一大勺稀飯，給個不大的饅頭，不少的災民乞丐早已麵如菜色，神色淒惶，有默默不語的，也有千恩萬謝的，有人議論紛紛，說那個是江家的新少東家，那個是江家的四小姐，相貌好，又有善心，等等，這種儀賑對商人來說，肯定是要收獲些名聲的，很正常。
今天江芷晴的學校放假，沒有上課，所以她自願來幫她三哥主持義賑活動，她心性良善，當然想不到自己的父親的這種偽善行為，而她本身也很為做這些好事感到高興。但對於江毅來說，就有些複雜的心理，他是對偽善行為深惡痛絕的，根本沒有在這種行動中獲取好名聲的感覺，隻當成是為母親解決難題罷了，幫她及江家做事罷了。
小廣場上人聲喧鬧，食物發到一半的時候，江芷晴從那邊靠過來，對江毅說道：“三哥，你看，爹來了。”“嗯？”江毅扭頭看去，江家的那輛墨綠色的吉普車子廣場一側分開了擁擠的人群，這是早晨出去的江大龍，此時一路過來準備回家，車子倒還是在施粥的那排桌椅邊停下，江大龍便帶著管家和兩個保鏢過來與江毅和江芷晴兄妹打了個招呼，順便問問義賑活動的情況。
江大龍本身不苟言笑，甚至有點凶相，江芷晴本能地就有點害怕，隻說了聲：“爹爹好”，便連忙退到一邊的粥棚去了，倒是江毅神色冷淡從容地對他行了一禮，簡單地說了些施粥很順利，人們很感激之類的場麵話，他再怎麼不喜江大龍，看在母親的麵子上，他還是保持著應有的禮貌。
隨即，江大龍也去往不遠處的一張長桌邊親自發著饅頭。江毅瞥了一眼江大龍強裝出的一副和善模樣，感覺十分別扭，索性走遠些，與江芷晴到稍遠一點的粥棚去一個施粥，一個發饅頭地配合著。江芷晴因為父親在場，明顯就很拘束，話也少了很多，江毅也不想多說，沉默地發著饅頭，某一刻，江毅的眼角晃了晃，注意到一些東西時，是一側的一條隊伍裏的小小騷亂。
那正是江大龍前方的小隊伍，有人擠了上來，似乎想要插隊，弄出了一場非常非常正常的騷亂，江家維持正常秩序的仆從們沒能反應過來，那人已經拉開了距離，江大龍抬起頭，手上拿著一個饅頭，江毅注意到那邊不到一秒的時間，兩道身影撞在了一起，江芷晴也正朝那邊望過去。
“砰！”
瞬間，槍聲在小廣場上響了起來，站在江大龍身側的管家江河奮不顧身地撞開了江大龍，血光驟然染紅了人們的視線，忠誠的老管家倒了下去，跟著，又是數聲槍響，幾個戴著布巾的男子持槍衝了過來，對著這邊的粥棚開始掃射，周圍人群慌亂不已，紛紛四散奔逃。
江毅在槍響的刹那，抱住江芷晴撲到了地麵，說了聲：“躲起來。”然後，他冒著槍林彈雨，衝到了江大龍的身邊，江大龍在亂槍掃射中大腿仍然中了一槍，血汩汩地流淌而出，江毅當機立斷，扯下自己的領帶紮在了江大龍的腿上，一把拎起了江大龍，把他推向了吉普車門邊，還沒來得及上車，那幫人已經衝了過來，江毅按著江大龍的頭，小心地拉開車門，將其推上了車。“砰砰砰------！”槍聲不絕，子彈在耳邊擦過，車窗玻璃碎裂，無數碎片飛起，有些落到了江毅身上，刺痛的感覺頓時襲來，但江毅無瑕顧及，等槍聲稍弱，一雙穿著皮鞋的腳落在江毅的視野裏，那人正繞到車門邊，江毅飛身躍起，長腿橫掃而出，踹中那人的胸口，那人倒退了好幾步，江毅不等他緩過氣來，一拳接一拳地猛攻，那人顯然不是江毅的對手，很快便落入下風，最後被江毅的拳頭打中了下頜，再一記掃堂腿把他掃趴到地上，順便奪了他的槍，而這時，隻聽“嗚嗚”的警哨聲響，顧飛帶著一隊巡警飛快地趕到，那幫人見狀，一使眼色，紛紛向四周逃散。江毅見那人也要逃跑，立刻將其製住，把他的手臂狠狠地一扭，壓得他俯趴在地上，問道：“你是誰？”那人隻說了一句：“揚我華夏神威，複我家國興旺-------”話音剛落，便聽得一聲槍聲，那人的胸口血花爆出，痙攣了兩下便咽了氣。
“什麼？複國會的人？”江毅大吃一驚。
“江三少，你沒事吧？受傷沒有？大哥走之前一直讓我關注你的情況。”顧飛帶著巡警走到了江毅的麵前，看到江毅身上沾滿了鮮血，有些擔心地問。
“沒事，是這人的血。”江毅說著，隨手扯下了那個人臉上的布巾，露出一張十分陌生而平凡的臉。
“他是誰？是來殺你的？”顧飛問道。
“不是，他是來殺江大龍的。”江毅淡淡地說。
“你爹？”
“顧探長，麻煩你派幾個人幫我把江大龍送到醫院去，可以嗎？”
“行，不用那麼客氣。”顧飛說道，然後吩咐了身後的巡警送江大龍去醫院，又問道：“那你呢？”
江毅神色冷峻，扭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嚇得瑟瑟發抖的江芷晴，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我等會兒會送芷晴回去，她估計嚇壞了。顧探長，你知道複國會嗎？”
“複國會？聽過，就是天天鬧著要推翻舊製度，成立新政府，鏟除賣國賊，實現民主自由的理想的革命黨，天天在街上遊行示威，還策劃了幾次謀殺東瀛領事館的大使的行動，據說政府方麵對此很頭疼，下過幾次命令要求鏟除這些革命黨，我們也很是為難，不止是那幫人神出鬼沒，而且，他們也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顧飛說道。
“哦。”江毅淡淡地點頭，心中卻是一陣狐疑：“複國會為什麼要殺江大龍呢？難道江大龍做了什麼違背他們的道義跟理念的事？這其中有沒有顧雷的參與呢？顧飛到底知不知道顧雷其實也是複國會的人呢？看他樣子，應該不知道吧？顧雷應該不會想讓他的弟弟知道吧？那麼顧雷真的回了東江嗎？”
江毅皺著眉頭朝著四周張望，現場一片混亂，顧飛已經派人把江大龍和身邊受傷的保鏢送去了醫院，江家的仆從們則忙著收拾狼藉滿地的現場，還有幾個仆人扶著戰戰兢兢的江芷晴緩慢地走過來，他搖了搖頭，摸了一下江芷晴的頭發，安慰了她幾句，叫來了人力車和江芷晴一起回家。
時間是下午，整個江家的氣氛複雜而緊張，江大龍還在醫院裏，母親薛氏已經趕去了醫院徹夜陪護，大太太和二姨娘也想要去，結果被江大龍趕了回來，六神無主地在家裏等消息。江毅和江芷晴回到家裏時，二姨娘立刻站了起來，狠狠地剜了他們二人一眼，拖長了聲調說道：“喲，這不是咱們的少東家和四小姐麼？回來啦！你們是怎麼辦的義賑活動啊？怎麼讓老爺受傷呀！虧老爺還那麼信任你們的能力呢！”
“就是，你不是在現場嗎，竟然會讓老爺被人行刺？”大太太也不冷不熱地插話。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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