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天下

第一部 天大地大  第五十一章 琥珀屏風

章節字數：2823  更新時間：09-05-02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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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們不是背，而是抬。四名家丁模樣的人抬了一扇華光閃爍的屏風前來。隻看了一眼，步驚鴻就覺得喉嚨中幹苦，指著那扇屏風，半晌說不出話來。

    雖說是她貴為曜月教少教主，珍寶古玩見了不少，榮華富貴便也是過眼煙雲，可見了這扇屏風，依舊心中大驚。

    這扇屏風，通體由琥珀製成，色呈淡紅卻略帶昏黃，中間封存著百千蝴蝶，皆是鳳蝶彩翼，一隻隻恍若在花間嬉戲一般，栩栩如生。

    琥珀得來不易，天然的更需萬年造化，才稍能結成一塊，而其中封存何物，是蟲豸還是花草，卻是要靠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是以每每有保存完整而又色澤亮麗的琥珀出世，多半都要上呈皇室，莫說尋常百姓人家，就算是官至首輔，位極人臣，都不可能擁有這樣的琥珀的。

    再說這琥珀屏風，當年卻是所有耳聞的。傳言是戰敗的北方蠻族貢上了自家國寶，而那“大度”的昊帝陛下，一轉手就賜給了機智退敵而又在朝堂之上連破蠻族來使三道難題，十歲小童陸飛晨。

    可是現在，他卻隨隨便便一句話便將這樣的稀世奇珍送入自己這裏，這個，是不是太不慎重了點？

    但依著步驚鴻的性子，他的這一番好意又被她歸為了居心不良，用心叵測。可歎那陸飛晨還真費力破財，而又不討好。

    那四名家丁遵了主子吩咐，將屏風抬入內室，又將那原先損壞了的那扇白玉屏風抬了出來，四人下了樓。

    步驚鴻坐在桌邊看著那扇在明珠的映射之下光華流轉的琥珀屏風，其間的百千蝴蝶被白光一照，翅上的彩鱗幽幽閃動，單針如同活了一般。

    小舟為她端來了水盆，盆中的水正溫，上麵，還漂著星星的海棠花瓣。步驚鴻知道她心中的火還沒消，便自己接了盆，洗臉淨手。又不願讓她為自己綰發，便自己複又拿金絲綁好了長發，垂眼望向她，心中正是疑慮她為何還在這兒盯著自己，而且看那神情，大抵也不是自己皮相姣好而怔在出神。

    “步小姐！老爺聽聞公子的貴人到場，喜不自禁，請小姐一道去用個便飯，請小姐現在便移駕隨奴婢去吧！”小舟老大不情願地開了口，念經似的說了一大篇。

    “哦！既然如此！那就有勞你帶路了！”步驚鴻的腦子有些短路，竟然想也未想，就應下了，但殊不知，她卻在這次的晚宴上見到了一個她曾揚言說過不喜歡的人，並且，糊裏糊塗便與那人結下了不解之緣。那份感情，一直延續到了十年之後。

    十年之後，滄海桑田，曾經的那些人，卻也多半不在了。

    縱是能夠登上這個世界的巔峰，睥睨天地，又能如何？曾經的那些人，那些過往，那些可愛的人們，都已經煙消雲散，說到底，她也隻不過是用她所有的換得了她並不想要的而已。這些，都是宿命強加予她的，躲不掉，也避之不及。

    隨了小舟進入清波苑時，步驚鴻心中仍有惶惶。不知那陸家家主陸卿聲好不好應付，若是當真追究起她的出身來，那還真不知道如何作答。

    這種心境在她穿過水榭時愈演愈烈，並且在當她一步踏入暖閣時發揮到了極致。

    碩大的飯桌邊稀稀寥寥地坐了三個人，正對門口坐在上首的一位想必便是逍遙侯陸家家主陸卿聲了，旁邊端坐著陸飛晨，而老爺子的右手邊上，坐著一個粉嫩嫩如同軟玉雕琢出來的小女孩，穿得很是華貴雍容。

    小舟上前回稟了一聲，說是步小姐已經到了。便退了出去。步驚鴻見此，也便上前行了禮，道了聲“民女拜見逍遙侯爺！”

    陸卿聲倒是一團和氣相，雖然須發半白，到是精神極佳，讓她抬起頭來上下打量了一番，說了一聲“步姑娘好相貌！”便再未對她的傾國傾城之貌多加品評，想來也是閱人無數，再美貌的女子，也是見怪不怪了。

    在下首坐了，步驚鴻暗暗打量著那一對父子倆。陸飛晨的那一張俊顏自是承襲了他老子的，可是不知道他的脾氣秉性，又是隨了哪一個。若不是那陸老爺子老奸巨猾，便是他教子無方，怎麼生生地養出了這麼個古精古怪的兒子來。

    正暗暗想著，誰知圓桌上陸飛晨對麵坐著的那個小女孩不高興起來，嗲聲嗲氣地喚著陸飛晨，“爹爹，這個女人是誰？”

    聞及於此，步驚鴻差點沒被口中的清茶嗆住，雙眼定定地望著那粉雕玉琢的孩子，這個……這個又是誰教出來的？年紀小小，卻早已知道“這個女人”這般說辭了。

    陸飛晨笑了一笑，很是開心地看了一眼步驚鴻，對著那女孩說，“淘子乖！這位呢是步阿姨，是來特意陪淘子玩的，以後要好好地和步阿姨相處哦！”

    小女孩歡呼了一聲，跳下座位直奔步驚鴻而來，一張小臉上滿是甜甜微笑，口中連連喚著，“步阿姨！”

    步驚鴻霎時無語，怎麼這孩子變臉比變天還快，剛才還一口一個“這個女人”的叫，可這一轉眼，就成了步阿姨了。

    無奈她天性涼薄，自然不會喜歡孩子。加之這女孩又是如此熱情，她生怕自己一個招架不住，傷了她可就不好了，那時，誰的麵子上都掛不住，索性微微動了動身，不動聲色地避過了那孩子的一個狗熊抱。

    小女孩看了看自己懷中抱著的人，那小丫鬟大概也被嚇著了，本能地抱著她的手一鬆，隻看得那身錦衣一晃，小女孩，已經從半空中墜了下來。

    步驚鴻一看，慌了，心想這下可麻煩了，要把這孩子摔了，恐怕話都不用再說了，便剛想出手，但心念電閃，又堪堪停住，那即將甩出的金絲又纏回了手腕。她不能在這裏表現出自己武功不凡，因為直覺告訴她，那陸老爺子，對她還是並不完全放心，總能感覺出他眼神中，有幾分刺探的意味。

    陸飛晨卻全無顧慮，加之不忍讓愛女受傷，便一個閃身飛縱，人已經從凳子上躍起，過去接住了將將要落地的小女孩，摟在懷中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小女孩的一雙眼睛有些呆了，趴在陸飛晨懷中，許久沒有動靜，陸飛晨有些心急，生怕剛才把孩子嚇傻了，口中一疊聲地連連問著，“淘子？淘子？你沒事吧？”

    這邊忙得不開交，步驚鴻念及此事是因自己而起，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剛要說什麼，不想那邊的陸老爺子卻驟然開口，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就是那句話，讓步驚鴻好不容易才卸下的防備之心又重新提了起來。

    他說，“姑娘姓‘步’麼？”

    步驚鴻無言點頭，心道剛剛小舟回稟的時候說的可是“步小姐”到，而那陸飛晨對淘子說的

    也是“步阿姨”，沒理由您老人家現在才聽見啊，難不成您老爺子耳不清目不明？

    陸家家主自然不會耳不清目不明，他雖然五十開外，可身體，卻是非一般常人能及的。此時他這樣問，必有深意。

    其實步驚鴻自己也知道，普天之下，步姓之人雖不多，但也絕不少，隻是似她這般年華，又生的這般容貌的，恐怕很難不讓人聯想起一個人來的——曜月教少教主，當然也就是她。

    世人相傳，國師乃半神之體，行蹤隱秘，而他座下唯一的弟子，也是神秘莫測，但據說一張容顏堪比天人，風華絕世。

    步驚鴻對此也是略有耳聞，她實在不明白——自己平日連神殿都很少出過，除了今日她主動取下麵具之外，普天之外也就隻有三個人見過自己的真容而已。而這三個人中，一個是自己的老師墨文宣，另一個是神女皇甫南容，而第三個就是自己了，這三人是絕對不會無聊到對她的相貌作出什麼“天人之容，世人無及”的品評的，所以她就一直摸不到頭腦，不知世人這樣的評價從何而來。

    不過，不管這其中緣由究竟是何，反正她是大出名頭，就連那十二皇子翔風揚，也是從她的“步”姓中一語道破了她的身份，現在，她不知道這陸老爺子究竟作何猜想。

    誰知道那陸家家主竟然沒再追問下去，隻是淡淡地吩咐了一聲，“開宴吧！”便再無多話。步驚鴻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心神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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