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10 更新時間:10-09-24 14:51
顏檾的背影並不如之前那樣有生機,飄逸的衣服之下,隱隱露出瘦下去的痕跡。飛廉起身打算把正對著軒轅釋的椅子讓給她,她輕輕按住飛廉的肩膀,說道老人家辛苦了,還是坐著吧。一句話,飛廉精光閃閃的眼睛裏露出不知是感動還是尷尬的神情。
這到老還不承認自己老的家夥……
顏檾緩緩走向我在的門邊,對我微微頷了頷首,細細看去,她身上竟是成熟了不少,有縷嫵媚摻在清澈見底的眼神中間,讓我為之一振。顏檾對著我,在另一側的門邊倚住,問軒轅釋道:“釋,這個姑娘是誰?”
軒轅釋還用一根手指若有若無地敲著桌子,似乎他耳邊有一曲美妙的音樂,半晌才讓他睜開眼睛道:“她是鑰匙。”
我聽見微乎其微的歎氣聲,從顏檾的口中出來。她似怨似神傷似擔憂道:“你到現在還堅持這麼想,憑個相同發色相同年齡,也許某些地方相同的人類,就這麼簡簡單單當成鑰匙了?她已經不在了,你再怎麼去找鑰匙也是沒有用的,為什麼不解放你自己。”
“釋,你忘了你答應我說過的話了嗎?”顏檾靜靜地看著軒轅釋,沒有以前那樣據理力爭的衝動,她隻是靜靜地望著,也許她此刻十分緊張,一如當初相見時,還有紅嫣不經意漫上臉頰,手心也在微微出汗,還有歲月抹不去的憂傷。然而,她此刻卻能夠這麼冷靜地控製自己,露出一副世間清冷的模樣。
靜靜得,讓人心疼。
也許是臉上的心疼過於顯露,以致於顏檾說完話稍稍停下眼來看我,於是對軒轅釋的話語對著我一字一句地說出來:“世界從來都不存在什麼神明,若是一定要有一個這樣的東西存在才能生存下去的話,那就由我來帶你往前走。”
一時間我的額頭被她的目光逼出些汗意來,顏檾這才慢慢轉過頭去,對軒轅釋道:“你答應我的,眼睛長在前麵,是要往前看的,不要把自己束縛在過去裏。”
她的話就像一盞大鍾,高高掛在屋頂的那種,即便是深夜響起的時候,迷路的人也能循聲而至。這是我沒看到過的顏檾,她成長了不少,連我都要驚歎起來。她的勇氣、她的魄力、她的智慧,已經不再是我所設定的一樣。於是,我淡淡憂傷起來,不知是從何處而來的憂傷,看見他們一個個不再如我筆下一樣,一個個努力地追逐著自己的幸福,應當擁有的喜悅揉進煽情的傷感裏,頓生出無力與空虛。飛廉在一邊暗暗點頭,想必軒轅釋也十分有感觸吧。
“是啊。”他如是說,“在我還不知道她存在的時候,就已經將自己束縛在年幼無稽的妄想裏,然而,當她真的消失的時候,這曾經以為的妄想就永遠是妄想。所以,再給我一點點時間,我想去見證,她留給我的究竟是什麼。”
顏檾悵然地合上眼睛道:“荷域留給你的,就是我啊。”
我忽然想起來,顏檾說得完全是正確的。從最初的最初,能夠在這個世界裏生存的“神明”隻有顏檾和段世傑,程荷域是什麼,完全不重要。這個世界不需要這個角色的出現。
這個地方不是我應該待得。
這不是我可以任性妄為地呆下去的世界。
它不屬於我,他也不屬於我。他的身邊不應該有我的存在,他們任何一個的身邊,都不會有我的存在。我一點重量都沒有。
我是,不存在的人。
什麼東西突如其來吞噬了我的力氣,我緊緊扒著門框,不讓自己軟下腳步去。
軒轅釋深深地思考著,但是沒有思考多久,便張開口要說話,卻聽見顏檾聲音再次響起來:“你要不要在這裏住幾天?”
於是,軒轅釋到口的話便被吞咽下去,再次張開便是:“這也好。”飛廉又一次尷尬起來,仿佛是為了化解他的尷尬,軒轅釋又說道:“她知道我要說什麼,今天就夠了吧,等改天談,說不定我和她都平複下來了。”
“你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話嗎?”軒轅釋這一次的問話,不是向顏檾說的,卻是衝我問出來的。我不知道要點頭還是搖頭,僵立在那裏,他便借口道:“‘就算那個人留給了我你,她也一定不僅僅隻把你留給了我’——我要說的是這個。”
摸摸自己的胸口,一陣陣心寒。也許想撫平我的緊張感,他才把話說明白。然而,可惜的是,我無法從他的話裏獲取任何讓我振作的能量。我隻僅僅知道接下來唯一要做的事情——從他們的世界裏離開。
——不存在的人,將永遠不應存在。
顏檾探身向外麵招呼,之前的大媽便進來,領我們到竹屋後麵,有一片屏障一樣撐開的樹,鬱鬱蔥蔥的葉子全部伸張開來。樹後回字形的客舍靜靜等待有人住入。四麵八間,一麵兩房。三個人的房間相連,我說喜歡風景極幽靜的地方,選了一個背麵,與他們隔了個轉角。
風不知情趣地從這個轉角吹到另一個轉角,有遠遠的交談聲從隔壁傳來,顏檾說不如一起就餐吧。我大聲地喊起來:“顏小姐顏小姐。”
顏檾從轉角一邊出現,並沒有走過來,隻是憑空問我什麼事。我說我有個壞習慣,晚上吃飯前要先洗澡才行,這裏有沒有澡堂。還有,我洗澡很慢的,不要等我,要是晚了,就把我的份留給我就行了。顏檾應了聲,指了個方向,我彎彎身表示謝意,她的身影便又消失在轉角中,於是隔壁再次響起了交談聲,似有歡笑蓋過黃昏之後的蟲鳴。
我獨自一個人,背著隨身的包袱,把自己淹沒在夜色裏,宛如它會是我最好的保護色。
繞過澡堂,便穿入叢林裏,奔跑著念著獨角獸,出叢林,獨角獸從身後悄無聲息騰飛,翻身而上,躍出柵欄,向虛無去,不知歸路。
不知道究竟是跑出去有多遠,坐在獨角獸上麵,隻聽見所有東西迅速後退的聲音,夜色開始深深地包裹沒有人煙的地方,但我知道這虛無的黑色盡頭,便是榕樹和路西法的藥廬。
那裏便是我的去路。
也許那裏,我便能知道我要繼續往哪裏去。
獨角獸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得幾乎忘記了呼吸,就在黑色即將被前路光明退去的時候,身下的獨角獸忽然扭曲著身體嘶叫,然後向下墜落,巨大的慣性讓我完全地從獨角獸的身上甩出去,筆直向前落下。還來得及看的時候,卻見一支細細的弓箭,貫穿了獨角獸的身體,血色的嫣紅同那夜裏似乎也能發光的白糾纏在一起。
我半腰打在樹幹上,又從樹幹翻過身甩出去,朝地上摔去,摔得比獨角獸還要遠得遠的距離,生生在地上被拖著拖出兩邊厚厚的灰塵,直到慣性再也不能將我如物體般拖動,我的右手打在一邊的石壁上,麻木感與陣痛同時作用,一下子失去了手上的知覺。
再也聽不到獨角獸任何聲音。
我的聲音發不出來,背熱辣辣地疼,腰如鉛沉重,手臂無法抬起,隻有雙腳不受控製地顫抖。稀稀落落的火光從四麵聚集過來,直到光線完全地靠近眼膜,讓眼睛也不想有任何感覺。
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道:“還以為是妖怪,一股子怪異的氣息,原來是騎了獨角獸的人。”
“這對不起,這麼嚴重的傷,軍醫可以完全治愈她吧?”
“真的是非常抱歉,現在是非常警戒的時期,夜晚又看不清楚,居然搞錯了,下了這麼重的手……”
“等等。”
“你不會是前些日子大哥帶過來讓我們的術士帶去東闕的吧……”
“你是程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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