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580 更新時間：20-12-30 11:48
吉桑抬頭望著毫無雜質的湛藍天空，四四方方，透徹的仿佛一麵鏡子，映著一雙滿眼驚恐的眼睛，除卻驚恐，就是純粹的寧靜，是的，這是多麼矛盾的呈現。
寧靜，對於吉桑來說，對於烏思藏所有的人，無論高僧、喇嘛、貴族、官員和平民來說，是累世崇信釋迦佛，與生俱來的特質。
驚恐，對於吉桑這個苯教其中的一支嫡係傳承人來說，代表的是禱告與卜問儀式中出了大狀況。
隻見吉桑披散著慣常編盤於頭頂的蓬鬆烏發，仰躺在終年封閉的波惹家族祭祀堂中央那塊四五尺多高的巨大綠鬆石祭壇上，嘴唇抖動著，發出類似波惹老爺曾經養過的一直狼崽子的嗚咽聲，“阿媽拉，女兒該怎麼辦？請您一定入夢來！”
這一四方院落，誰也說不清楚，從何時起就存在著，波惹家族也不知從何時開始興盛不衰。
有人從家族傳承文字中見過波惹家族在讚普時期做過讚普家的尚倫，都紛紛感歎，可真是烏斯藏最最久遠的家族了。
這話如果讓吉桑聽到，她一定是嗤之以鼻的語調嘲諷這些自以為是的人，並說一句別人都聽不懂的話，“烏斯藏城的西南角可比烏斯藏城來的早”。
母親吉穆曾經告訴過吉桑，“咱們家族在祭祀堂的傳承遠遠早於讚普，而波惹家自從占有了祭祀堂傳承就沒有中斷過，即便是興盛一時、衰落幾代，總歸會重新成為烏斯藏的一大勢力，恒久伴隨過讚普、迦薩、竹帕、大法王等勢力的興衰，波惹家依然還是如此鮮活到了四洲時代。”
吉桑回憶著，腦中回蕩著母親的叮囑，眼神漸漸歸於寧靜，“偉大的岡底斯山神，派遣我們吉氏來輔助波惹家，護持烏斯藏住民，維護大讚神權威。這是我們吉氏的無上榮耀！”
平靜下來的吉桑，一躍跳下綠鬆石祭壇，略微理了幾下不太卷曲的頭發，穿過祭壇南側大塊石頭壘築的房間，往波惹家宗婦常年居住的祭祀堂後院走去，鬆垮的衣服掛在吉桑黝黑的身軀上，未係起的衣帶隨著雙腿的晃動，整個人衣不蔽體，既狼狽不堪又野性狂放！
吉桑懶散凝視著通往宗婦後宅早已風化斑駁的石牆，嘴裏咕噥著隻有她自己聽得到的意思，“舊了，舊了！是該大修一番了，也該進新人了！”，僅剩的一領外衣也在邊走邊晃蕩中滑落在坑窪斑駁的石道上，麥色精瘦的身軀毫無顧忌的裸露在鋪天蓋頭的純淨天空下，精壯的腿肌可以媲美拉藏最勇猛的摔跤手。
祭祀堂外麵的人永遠不會想到，受人尊敬的波惹家吉桑禱告師，或者現在流行稱呼她為吉桑女經師，會是如此散漫不羈的畫風，毫無溫和、恭敬、謙遜、博學與通達的觀感。
也許一個人裝模作樣慣了，人人都以為的樣子，或許也能代表某一麵的她，隻不過她還有另一麵，甚至很多麵！
祭祀堂中的吉桑是岡底斯山神派來的護法，是維護神威的存在，誰不遵從，誰就會受到山神的懲罰！尤其是波惹家族的宗婦，不按照護法的教誨行事，一定是痛失一切的結局！
吉桑晃悠著精瘦的身子，徑直推門跨入波惹家宗婦珠瑪脫邦的院子，對，祭祀堂隻有這一處出入口，在宗婦起居的後院中。
珠瑪脫邦的貼身侍女乃珠趕緊退出後院，院子門外的廊下值房內守著。
而珠瑪脫邦早已沐浴後等在內室，見吉桑好久沒進來，用不同慣常衰老陰沉的聲音呼喚，“吉桑。。。”，透露著期待與些微不安。
“該進新人了！”吉桑不同往日溫和的語氣，也並沒有如同往日般去到裏間。待珠瑪脫邦悉悉索索一會，穿著絲質繡花純白裏衣出來看出吉桑不耐煩的神情，不安問道，“可是禱告不順利？”
“嗯。。。”
珠瑪脫邦黯然跌坐在椅子上，“這麼快。。。還以為咱們還有幾年時光的！”
不愧是宗婦，心境片刻黯淡後，立馬振作起來，“臘旺確實也該娶妻生子了！”心裏想的卻是波惹家必須日益昌盛著，“吉桑，你可有人選？”
吉桑把珠瑪脫邦這些反應都看在眼裏，毫不客氣駁斥珠瑪脫邦的試探，“吉氏可不管波惹家娶的是誰！”說完大步流星跨出門去。
珠瑪脫邦追至門口，“今天不能再留一次麼？”
“不必了！盡快吧！”
看著頭也沒回的吉桑，珠瑪脫邦跪坐於走廊裏，眼淚汩汩而出，說不出是對吉桑絕情的恨意，還是對失去吉桑的難過，但還有一絲理智在，“一定要安撫好這個年輕活力的吉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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