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84 更新時間：10-03-17 22:06
這世間有些事，往往總不能天從人願的。
想知道一些事的時候，想盡了辦法卻無可奈何；待到不想再去追究之時，卻偏偏又會呈現在眼前。
而有些事實，卻是非常殘酷的，並且，通常殘酷的事，卻又正是讓人不得不去麵對和接受的。
正如聶恨天。
他原本已決心再不去追問有關傷勢的事了，可他卻還是知道了。
而知道之後的結果，是他的心——破碎成片！
他再次從昏睡中醒來，可是朦朧之間，在他還未睜眼之際，他聽到了床邊祈冰雲和夢兒的輕聲對話，而這對話又是關於他的，所以，他幹脆假裝未醒，繼續聽了下去。
隻聽得祈冰雲輕歎一聲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夢兒的聲音幽幽地響起：“娘，夢兒知道您心疼我，可是，他傷成這樣，全都是為了救夢兒，我怎能看著他就這樣全身經脈盡皆閉塞，白白喪失了大半的功力呢？這對他來說，太殘忍了！”
聶恨天聽到此，一顆心頓時如墜萬丈深淵。
他刹那間明白了，就在他擋了夢兒那一下飛退之勢的時候，狂衝入自己體內的勁力，竟震閉了自己的玄關，使自己全身的經脈因此而堵塞，真氣再也無法通行四肢百骸。
唯是，這還不是最令他震驚的。
隻聽夢兒道：“我知道以他的性格絕不肯讓我這麼做的，所以我不得不用這種方法來使他昏睡。”
祈冰雲道：“可是你的力量是有限的，這樣下去，遲早你自己也會倒下。為什麼不肯讓娘來幫你呢？”
夢兒幽幽地道：“娘啊，這麼耗費功力的事，夢兒怎能忍心讓您來做？況且此事極其危險，您的‘七級浮屠’又隻練到第五重，勉力施為，一不小心就會走火入魔。夢兒絕不能讓您冒這麼大的險。他是為了我才傷成這樣的，理該由我自己來施功。”
祈冰雲無奈地歎道：“夢兒，你……唉……”
夢兒柔聲道：“娘，您別再勸我了，我想您會明白夢兒的苦心的，是嗎？”
接下來又是祈冰雲無可奈何的一聲歎息，然後腳步聲響起，聽聲音，是祈冰雲出房去了。
聶恨天的心痛得仿佛碎成一片一片。
原來，他總在朦朧之中感覺到的那隻手，就是夢兒的。
她竟然為了他，日複一日不顧自己耗費功力來助他打通經脈。
尤其是在這些日子來，他的傷根本未有任何起色，她的苦功完會白費，可她依然故我，不肯放棄。
難怪，她看上去總是有說不出的疲倦。
一切的一切，都完全清楚了。
他感覺得到，自己的心痛苦得在滴血。
夢兒夢兒，你這又是何苦來由？難道你不明白，失去武功並不是很重要，我要的，隻是有你在我身邊？
他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了風驚日的感受。
當初，在“毒尊穀”中，他隻是以局外人的心境冷眼旁觀，覺得風驚日那麼做，實在太傻。
可是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風驚日的一片苦心，因為，他也將不得不那麼做。
——為了他心愛的夢兒！
他睜開了眼睛，緩緩坐了起來。
夢兒柔聲道：“你醒了……”話到一半，倏然住口。
她突然間發現，聶恨天的眼中，重又恢複了當初的冰冷，冰冷得毫無感情，讓人望之心寒。那淡淡瞥了她一眼的神情，仿佛她隻是個陌生人一般，她的心刹時間變得冰涼。
就在她怔怔地不知所措的時候，聶恨天已下床結束停當，一把摘下斜掛牆頭的雪刀，大步朝房門口走去。
夢兒驀然驚覺，急叫道：“恨天，你要幹什麼？”
聶恨天暗歎一聲，他始終還是無法狠下心不理她而去，他打開門站住，冷冷地道：“走！”
“走？”夢兒大吃一驚：“你上哪兒去？”
聶恨天冷聲道：“不知道，但無論到哪裏，總比待在這裏強！”
夢兒急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惶恐不安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惹你生氣了嗎？”
聶恨天搖了搖頭：“我不想留在這裏，隻因為你根本無法治好我的傷！”
夢兒一刹間臉色煞白，渾身顫抖：“你……你都聽見了？”
聶恨天狠狠咬牙，把心一橫，冷哼道：“是！既然你沒辦法治好我，我還待在這裏幹什麼？倒不如自己出去找尋能治之人！”
夢兒隻覺得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如一根針狠狠地紮在她的心上，令她柔腸寸斷，心痛如絞。
可是她仍低聲下氣地哀求道：“恨天，你留下來吧，你一踏出穀外，隨時都有可能遇上‘魔神’他們，你會沒命的！”
聶恨天強自忍著錐心的痛楚，決絕地道：“我留在這裏，恢複不了武功，跟死了有什麼區別？你快放手，放手！”說著狠狠一揮手向她掃了過去。
他知道夢兒現在的功力比自己強太多，因此狠下心腸將所餘的功力全都用上。
誰知夢兒根本就沒有任何防備和抵抗，被他狠狠地摔了出去，身子撞在牆上，匍倒在地，五髒六腑一陣劇痛，喉頭一甜，禁不住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來。
聶恨天再也忍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斷然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唯是，他的雙手，他緊握成拳的雙手，指甲狠狠地嵌入了掌心肉裏，握得血也流了出來。
忽然身後風聲響起，他尚還來不及有所防備，頸側就被狠狠地一掌切中，頓感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夢兒一把扶住他倒下的身體，淚水沾濕了衣襟，看著他的臉寵哀傷地道：“對不起，恨天，我決不能讓你走的。我明白你是不願意再讓我受苦，可是……”她微微一頓，伸手抹去臉上淚水，臉容流露出堅毅的神色，一把抱起他來到床上，單掌抵住他命門，運功源源不絕地灌入他體內。
這一次，她是拚盡了全身的功力，誓要強自打通他的經脈，哪怕因此失去自己的生命，她也在所不惜。
一個時辰過去……
兩個時辰過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已渾身羅衫盡濕，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終於，她再也支持不住，狂噴出一口鮮血，倒了下去……
她悠悠醒轉的時候，首先感覺到的是，先時大量損耗元氣的痛苦已不複存在。
然後，她才看到兩雙疼惜的目光凝視在自己臉上。
那是娘親，還有……啊……恨天！
耳畔響起娘親慈愛的聲音：“好了好了，你終於醒了！你真是，差點把娘嚇死！”
她歉然地望了祈冰雲一眼，這才發覺，已是傍晚掌燈時分。
祈冰雲柔聲道：“孩子，可還有什麼不適？”
夢兒微笑搖頭：“娘，讓您擔心了，夢兒沒事！”
祈冰雲在她的額頭愛憐地輕撫了一下，道：“你和恨天談一會兒吧，娘先回房去了。”說著起身走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夢兒這才戰戰兢兢地望向聶恨天，她怕，怕再見到他那決絕無情的臉容。
唯是，她見到的，卻是他深情似水的目光，和他那滿含歉疚與疼惜的神情。
她不由一呆。
聶恨天無言而溫柔地看著她，雙臂向著她張了開來。
她渾身一顫，一股激動的情緒刹那間湧上心頭，再也忍不住滿腹的幽怨和委屈，一下子撲進他懷裏，“哇”地放聲痛哭起來。
聶恨天隻是緊緊地摟著她，撫著她柔美的長發，無言地用自己滿腔的愛憐撫慰著她。
久久，夢兒終於由痛哭轉為輕輕抽泣，他柔聲道：“對不起，夢兒，請你原諒我好嗎？”
夢兒緩緩收住了哭聲，伏在她胸前，幽幽地道：“不，你沒有對不起夢兒。夢兒明白，你是不想夢兒再為你受苦！”
聶恨天輕輕地道：“你明白就好。夢兒，算我求你，別再做那種傻事了，好不好？”
夢兒歎聲道：“你是為了救我才會變成這樣的，要不是因為我……”
“要不是因為你，”聶恨天接住她的話，柔聲在她耳邊囈語：“我早就已經死了，怎麼還能在這兒與我心愛的夢兒說話？”
夢兒還是不肯答應：“可是……”
聶恨天輕輕扶起她，雙手捧著她淒美的臉龐，那憔悴消瘦的臉容，又再次讓他一陣心疼，為她輕拭去淚水，深情地道：“不要說什麼‘可是’，好不好？你難道還不明白我心裏想的是什麼？你看，為了我，這些日子把你折磨成什麼樣子？你難道以為你的假裝，就能在我眼前掩飾你的疲憊嗎？夢兒啊？聽我說，我不要你再為我受一丁點兒的苦，那比殺了我更令我難受百倍千倍萬倍！就算我失去所有的武功那又怎樣？我隻要我一生人裏最最深愛的夢兒永遠陪伴在我的身邊，好好地愛我，好好地接受我的疼惜、愛憐，別的，我已什麼都不在乎了！”
聽著她款款深情的話語，夢兒隻覺得心搖神馳，滿腔的愛火淹沒了最後一點清明，緊摟著他的頸項，送上了深深的熱吻。
聶恨天溫柔地輕撫著她柔若無骨的腰肢，撫得她失去了所有的矜持，神思恍惚、意亂情迷地用含渾不清的聲音喘息著道：“恨天啊，好好地愛我吧，夢兒什麼也都要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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