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72 更新時間：16-02-02 12:01
“二哥，真的撐不下去了麼？“龍逸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有些泄氣地問道。
“我準備出山！“龍浩倒了一杯茶遞給龍逸，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緩緩說道。
“出山？二哥，你不是把鳳鳴樓都關了嗎？“龍逸自然知道龍浩要關鳳鳴樓的決定，但對出山的這個決定，他卻始料未及。
在雲晴雲郎來之前的那一年，龍浩就幾乎不登戲台子了，接近十年的沉寂，卻突然說要出山，龍逸的詫異可想而知。但龍浩平日裏的練功卻從未怠慢過，當然他這麼做是另有目的。
“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想法，隻是，戲班裏的人多數心都不在我們身上，能放就放了吧。這次的決定，我隻想帶著幾個知根知底的人，再闖出一些名聲來。“龍浩喝了一口茶，緩緩地說道。
“那這次你準備從哪兒開始？“龍逸放下茶杯，疑惑地看著龍浩。雖然跟著龍浩打拚了這麼多年，他也算是龍鳳樓的二當家，但實際上，所有事情都是龍浩安排他去做的。他除了唱戲，還真沒有其他的想法，但心裏卻無比相信眼前這個帶著自己走了那麼遠的師兄。
“玉瓊閣。“龍浩簡單地說出這三個字。
“什麼？玉瓊閣？二哥，你不是糊塗了吧！“龍逸嘴裏一口茶險些噴出來，用手一抹嘴，瞪大眼睛問道，“你，不是最避諱這魚龍混雜之地麼？”
玉瓊閣，城裏有名的戲樓，隻是隨著時代變革，現在的玉瓊閣已經不僅僅作為戲樓而用了。城裏的達官貴族為玉瓊閣揮毫地金錢不知其數，將其打造成類似於小劇場一般，舞台呈扇形，邊緣略高，兩側有紅幕。看席共分兩層，最底下一層是呈階梯狀往後延伸，兩側分別有三間精致雅間，用白色蕾絲作簾，每個雅間的角度都是正對戲台中央，略高於中間的階梯看台。最上一層正對舞台中央，是三間特大的包間，每一間都用乳白雕花實木作框，鵝黃色珠簾做幕，包間中央還有一紅色絨布鋪設的小圓桌，圓桌三側都是大紅絨布雕花座椅，豪華盡顯。能坐上這三個包間的，都非一般人物，乃是城裏達官顯赫之人。
而以前的玉瓊閣也隻有普通的劇目，自從改革之後，也隨著大潮流，不再單單唱戲，而是加入了一些名伶演歌跳舞，好不熱鬧。若是換了以前的龍浩，對這樣的地方都是嗤之以鼻，而現如今，他卻要以這樣的地方為跳板，龍逸實在想不明白。
“我知道你會覺得意外，但是，我們作為戲子，不也要緊跟變革的腳步嘛。隻是換了地方唱戲，但我們依舊還是唱戲，其他人我暫且管不著，但，隻要有人來看我們唱戲，我們龍鳳樓就依然可以存在。”龍浩斬釘截鐵說道。
連龍逸都覺得龍浩的改變不可思議，難道是雲晴和雲郎的離開，竟然讓龍浩發生了如此大的改變。雖然想不明白龍浩的決定，但對他那句“依舊還是唱戲”深信不疑。對啊，不過就是換了地方而已，對於戲子來說，隻要有人聽戲，就能讓他們生存下去，這才是戲班存在的意義。
龍逸跟下麵的人說了決定以後，留下了幾個知根知底的人，其他的人都按照龍浩安排，該散的就散了。
而下人，也隻有翠兒，心甘情願地留了下來，雖然工錢比原來更少了一些，但戲班的人也更少了，相對她要做的工作，確是輕鬆了許多。龍浩自然沒有細問翠兒的決定，隻是覺得相處了這麼多年，或許大家隻是感覺越來越像一家人了。
對於龍浩的決定，翠兒也是隱約有疑問的。雲晴雲郎走後，龍浩就做了這個決定，想必是他們兩人的離開對龍浩打擊太大。但是，這些決定都是爺們的，她一個下人，怎可多話，隻是暗暗地在替所有人擔心。
最擔心的莫過於雲晴雲郎回了傅家會不會開心地生活，兩人一走幾個月音訊全無，這讓翠兒心裏空嘮嘮的。
隔天一早，龍逸便跟著龍浩出了門。一人坐上一輛黃包車，往城裏繁華地帶挺近。龍浩穿了一件亞麻色長衫，頭發二八分開，整齊地梳在一邊，好不精神，冷酷的臉上一絲不苟。而龍逸則是穿了一身藏藍色短衫長褲，雖然也高大挺拔，但卻沒有龍浩那由內散發而出的霸氣。
兩輛黃包車一前一後轉進了一個巷道，巷道中央有一個朱紅色的小門。雖然一看便是後門，但卻不失臉麵，門框外緣都用乳白色上漆，左側牆上有一個紅色按鈕，龍浩伸手按了下去，沒過兩分鍾，一個中年人便來開了門。
“這位先生，請問您找誰？”中年人伸出頭看了一眼龍浩，笑著問道。
“我是來見陳老板的，免貴姓龍，請代為通報一聲。”龍浩拱手作揖，緩緩說道。
“哦，原來是龍先生，老爺早有交代，您二位請隨我進來。”中年人將龍浩和龍逸讓進了門，輕輕關上門，才又回過頭來點頭微笑著指路。
三人從後院的小花園拐進了一個木門，走進中式建築的後廳，兩旁也是木質的雙層矮櫃，上麵放了整排的蘭花，有的花枝都已垂到了地上，淡淡地飄著香氣。
從後廳轉角經過一個走廊，廊上掛著幾幅水墨畫，清新淡雅，走廊盡頭燈光逐漸明亮起來，傳出了一個女人清亮的笑聲和一個男人豪爽的笑聲。
客廳中央的紅木沙發上，背對走廊的是一頭烏黑長發的女人，頭頂三分之一處，別了一頂黑色蕾絲頭花，若隱若現的蕾絲遮住了半個額頭。
正麵的單人沙發上，是一個略胖的中年男人，發絲中夾雜著些許白發，整齊油亮地梳在腦後，一副金絲圓框眼鏡架在高挺地鼻梁上，眼鏡左右耳上是一根細金鏈子栓在一起，掛在了脖子上。
“老爺，龍先生來了！”中年人站在走廊盡頭，對著客廳正坐的那個男人道。
隻見那男人突然站起，依舊笑著的臉迎了上來，“龍先生，快請裏麵坐。”
龍浩見那男人笑臉相迎，自己也拱手作揖大步往前迎了上去，“叨擾陳老板，龍某來晚了！”
這一臉富貴相的男人叫陳啟彬，玉瓊閣的幕後大老板，洋河商行的老板。與其他出手闊綽的商人不一樣，陳啟彬內斂不張揚，為人也極易相處，否則，玉瓊閣也不會在這潮流爆炸的洋流中還熠熠生輝，憑的就是陳啟彬幾十年打拚下來的人脈。
陳啟彬左手拉上龍浩拱起的手，右手一指，眼裏帶笑，“龍先生，你看這是誰？”
隻見剛才還背對的那個女人突然站起來，一轉頭一抹笑意浮現在臉上。細如柳葉的眉毛微微挑起，眼睛清澈如水，皮膚嬌嫩如初，兩片薄唇塗著暗紅色的口紅。隻見她輕啟朱唇，喚了一聲，“浩哥，好久不見！”
龍浩先是詫異地一愣，後又故作鎮定地回了一聲，“噢，原來是小百麗，好久不見！”
倒是龍浩身後的龍逸驚喜大過龍浩，“小百麗，是你？你回來了？”
“老六，你也來了！”小百麗側過身子，對著龍浩身後的龍逸笑道，但卻並未回答龍逸的問題，便又將頭轉回來，迎上了龍浩的雙眼。
一時間幾人都再無話，氣氛頗為尷尬。
陳啟彬打破了這個僵局，“老李，奉茶！”
“是，老爺！”老李回答完，便轉身出了客廳。
陳啟彬將龍浩與龍逸安排到小百麗右手邊的沙發上，龍浩自然地坐到了離陳啟彬近的一方，離陳啟彬對麵的小百麗就遠了。小百麗嘴角一揚，也跟著坐回了原位，臉上依舊笑著，龍浩卻轉頭不再看她，而是側過身子正對著陳啟彬。
對於麵前這龍浩與小百麗，陳啟彬是有所耳聞的。十三年前，龍浩與這小百麗並稱金童玉女，名噪一時，但之後卻不知為何，小百麗獨身一人離去，十來年未曾露麵，而龍浩也在兩年後悄無聲息地隱退，不再登戲台。
而在那幾年打下的名聲，雖然不再登台，但龍鳳樓維持生計是毫無問題的，也有眾多學徒漸漸走進人們的視線，但都說戲子無義，也確實如此，那些走了的，特別是日後成了名角的，隻字不提龍鳳樓，也就造成了後來的龍鳳樓窘迫到這個境界。
但對於小百麗的離去，龍浩並未多說，也無人知曉，而如今卻突然現身，這讓龍浩內心也頗有些波濤翻滾，隻是臉上卻並未做任何表情。要說龍浩對小百麗毫無感情那是不可能的，曾經在一起唱戲，幾乎日夜在一起，而小百麗也大膽宣稱自己乃是龍浩的女人，但事實究竟如何，龍浩隻字未提。
而陳啟彬隻是耳聞，卻也不知其中分曉，自然是一副看戲的嘴臉，但並無嘲笑之意，若是能促成一段佳緣，想必對玉瓊閣來說，更是不花錢的錦上添花，這生意，不虧。
“龍先生，終於能請到您，陳某倍感榮幸！”陳啟彬也做拱手狀說道。
龍浩趕緊伸出手將陳啟彬的手襠下，“陳老板哪裏的話，論身份，您是前輩，小生可受不起；論關係，您是主，我是客，您也不用太客氣，叫我龍浩便是。”
陳啟彬對龍浩的脾氣也是略知一二，知道他性格剛烈，不卑不亢，若不是情勢所逼，也必然不會屈就於他，所以在禮數上，自然也就客氣了三分。而另一方麵，龍浩沉寂了十幾年，如今再出山還能不能給他帶來利益，是個未知數。陳啟彬不過是在賭，賭的就是眼前這兩人，龍浩和小百麗能否再掀波瀾。
“那，我就不再與你客氣了。龍兄與小百麗是舊識，我也就敞開說話了，今日邀兩位前來，是想兩位再續前緣，將當初的金童玉女再掀一翻波瀾。事前沒有跟二位說明，在下也是有所顧忌，戲，乃我中華民族之精髓，雖然我這玉瓊閣如今也有些倒土不洋，此乃情勢所逼。想必，二位應該可以理解在下的用意吧！”
陳啟彬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龍兄就自然不用說了，您那戲樓不是也迫不得已關了門。而小百麗，可能龍兄還不知道，我乃是親自去華北將她請回來的，但是她在那裏的情況也不算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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