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88 更新時間：20-11-03 20:18
原是京都有一農戶，當家人叫做馬躍，因在天子腳下，過得還算富足，家中兒女雙全，妻子賢惠，父母慈愛。
天啟二十七年，他家中八歲女兒被工部侍郎朱令均看上，許多人前來做說客，要他將小女兒賣到朱府做丫頭，吃喝不愁，還能給家中帶來破天富貴。馬躍不願，便嚴辭拒絕。
誰知，馬家自此惡事不斷：兒子被人打瘸腿，老父老母被人撞倒，妻子也遇上了地痞流氓……
眼看就要家破人亡，他無奈之下將女兒賣了，賣進了朱府。
那女兒是妻子的命，馬夫人清醒之後，多次去報官，將家中銀子散盡，也沒有得到一個結果。直到二十九年春，夫婦兩個再去朱府打聽，卻沒了女兒的音信，心知人已經沒了。
之後，馬夫人一病不起，兩位老人先後離世，家中隻剩下父子兩個相依為命。
去年秋天，馬躍生了一場重病，家中沒有銀錢醫治。十五歲的馬小兵是個瘸子，下不了地也沒人雇他幹活，走投無路之時自賣己身，成了一家富戶的仆役，看管馬棚。
馬躍病好之後，一切已成定局，要解除奴籍，要麼需有大功德，要麼就遇上大善人，他們顯然都做不到。父子兩個認了命，日子就這麼過著。
好景不長，今年春天，馬小兵被富戶家中的紈絝子看見，那少爺見他是個瘸子，非要與他玩鬧，失手便將人從馬上抽下，死在了馬蹄下。
馬躍得知此事，已經成了一個半瘋子。
他上衙門告狀，倒是沒有要他錢，可是他說完了，官老爺隻有一句話，他不占理。
此後，馬躍就這麼渾渾噩噩活著，地也不種了，日子也不過了，若不是周圍鄰居看他可憐，時不時過問兩句，怕是直接死在家裏了。
也就是此時，突然有人跟他說起，皇帝想要廢除奴籍，但是一群大人不同意，天天鬧，其中鬧得最歡的，就是工部侍郎朱令均。
百姓群情激奮，但是沒有人真的敢跟官員對上，就算新帝上位以後這些官員收斂不少，可依舊沒有百姓敢出這個風頭。
但是，馬躍不怕啊！他孤家寡人一個，反正都要死了，不能給兒子女兒報仇，至少也要讓這群官撕一層皮下來。
於是，馬躍直接敲響了登聞鼓。
簡泓終於等到了他要的突破口，但心情比先前更加沉重。書上的每一句話，可能背後都是許多家庭的慘劇。馬家這樣的遭遇，他連想都不敢想。
眾大臣陳列兩旁，不敢說話。
龍椅上的帝王問：“誰來告訴我，大楚的奴籍是什麼？”
眾人麵麵相覷，刑部尚書默默出列：“奴籍者，律比畜產，全權由主人處置。”
“可是我記得，大楚律從前也不是這麼寫的。”簡泓看了他們一眼，將手中的書砸在了地上，“先祖曾言，隨唐律而行，唐律是這麼說的嗎？”
刑部尚書隻好道：“唐律有言，一切依照”奴法”，合由主處分。”
“唐律還說，主子處置奴隸，要經過官府，擅殺奴婢者杖一百，奴婢無罪則徒一年，這句話呢？”簡泓問。
沒人敢應聲，實際上，後半段也不是今天才丟的，鍋甚至不在先帝身上。第一次整修大楚律的時候，就有人刻意將這句話給模糊了。當時的人因為什麼這樣做已經不可考，簡泓隻知道，《權閹》這本書為了凸顯全民惡人的設定，的確是說過奴婢等同牲畜——要不然荀逸和朱令均這種人也不會這樣肆無忌憚。
可是有些事情放在一本書裏顯得沒有什麼，合乎邏輯即可，若是親身經曆，就顯得過於殘忍。
簡泓不能回去跟那個作者聊聊天，隻能盡力改正一部分。
“一個一個為了自己的利益欺上瞞下，篡改律法，你們便能保證自己的子孫後代全都入宮當官？若有尋常良籍，遭遇馬躍這等慘事，逼良為奴，肆意殺害，你等便如此坐視不理？”簡泓又問。
依舊無人敢答。
簡泓隻好點名提問：“馬尚書說說看。”
馬尚書管的是工部，理論上這事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奈何一來他姓馬，而來他底下又有個朱令均，愣是成了第一個，他戰戰兢兢出列，道：“此事駭人耳聞，臣回去之後定然約束下屬，絕不再犯。”
簡泓怒極反笑：“行，馬尚書為朕分憂，朕也給你一個恩典，李公公記一下，若是馬尚書有作奸犯科，貪贓枉法之舉，禍不及家人，其三族之內網開一麵，貶為奴藉。”
馬尚書立刻便跪在地上了。
“愛卿別怕，隻要你這官穩穩當當的，這話不過就是句虛言罷了。”簡泓上前一步，將人扶了起來。
他笑的越和煦，其它人心裏越是害怕。簡泓再問刑部尚書的時候，他直接就跪下了：“聖上英明，朱令均逼良為奴，草菅人命，應該嚴懲。”
話說的漂亮，其實還是不打算退一步。
簡泓心裏憋著火，讓李景雲好生將馬躍保護起來，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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