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93 更新時間：21-12-07 21:55
省城學院的休沐時間和府城一樣，每十五天休沐一日，每四個月有七天的探親假。駱清瑤在省城學院除了與她一同前來的考生，旁的都不認識，學院裏每個人都像打了雞血一樣無時無刻不在努力學習，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她們對交友這項偉大的活動，一點都不感興趣。而省城當地的學子，對她們這類地方交流生，鄙夷居多，都不屑與她們這群鄉巴佬有半點眼神交流。狹路相逢時，白眼能翻到天上去，還不忘用肩膀撞開你的那種。
駱清瑤不想自討沒趣，除了上課時間，也跟她們一樣關在房間裏埋頭苦讀。這樣與書為伴，寂寥的日子她隻堅持了十天，在第十一天她自暴自棄，扔了書，去學院後湖拿柳枝釣魚去了。這兩點一線枯燥乏味的獨居生活，書越讀，心越慌，看來她還是不適合做個書呆子。
下了學也不急急忙忙回那小房間了，徑直去後院食堂休閑地享受午飯，再步行到陰涼的柳樹下，舒舒服服的睡個午覺。給灑掃的小童三十文錢，讓他在下午上課鍾聲響起前叫醒自己，起身拍一拍草屑神清氣爽地走去教室，這樣讀書就有趣多了。
但駱清瑤不知的是，隔著後湖對麵那排院子是院長夫子們的居所，在水榭閣樓上遠眺便能清晰地看見她悠閑的躺在柳樹下午休的樣子。如此散漫的學習態度，自然引起了夫子的好奇，經過打聽，得知她是來自臨夏縣，府城學院推送的學子後，眾人便對她失了七分興趣。來自小縣城，出身低微，那便不值得花力氣敲打，且讓她得過且過吧。
僅僅是出身不同，就讓駱清瑤失去了夫子們好為人師的教導。幸虧她不知道，不然都不敢去那顆柳樹下午休了。
同院子的趙文君見她一連幾天午間都不見人影，關切地問了句。得知她每天中午都去後湖柳樹哪兒睡覺後，隻讓她注意隨身之物，旁的便沒再多說了。駱清瑤在她們五人中雖衣著不是最華貴的，但她行事大方，出手闊綽，經常送點心水果給她們，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若她考不上，尚有後路可選，但她們沒有選擇，隻有考取功名，才能出人頭地，做那人上人。
也是駱清瑤幸運或者不幸運，和她同住一個院子的考生都和她在府城不同班，所以對她的實際財富能力預測有較大偏差。她沒有偌大的家業可以繼承，隻是她嘴饞，愛吃點心水果，買了，同一個院子不分給她們，好像也不好，於是便莫名其妙地在她們麵前塑造了一個有豐厚家底的富家女形象。
人人都認為她家大業大，任由她散漫，殊不知她是在換種方式學習。勞逸結合才能寫出好文章，瞧她哪次功課落下了，不都完成得很好嘛。
休沐日，駱清瑤也不會在學院待，早早換上精致的裙裝，拿把折扇出門耍風流去。有時路征會派人來接她到府上吃飯。她剛到省城時，便抽空去了趟梁府，主要是將她跟辰星辰亮婚期推遲的事告訴他，順便送些特產和滿芝園的糕點。
路征聽到他們的婚期又取消，往後推的消息時，差點沒維持住他當家主夫的風度，往駱清瑤身上摔茶杯。
本來去年十二月他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去勳州參加他們的成親宴。一封臨時書信通知他婚期改期了，當時信裏沒說原因，他又臨時有事，才沒能去勳州問清楚緣由。如今又改期，真是拿他們路家當猴耍呢？這到底是結親還是結怨？
駱清瑤猜到他會生氣，立馬將原因說了，這次是特殊情況，她也不想的。
“你就為了來省城讀書，放棄了和他們成親？你叫辰星辰亮如何自處？”。
“是我對不起他們，我一定會對他們好的”駱清瑤保證道。
“一句對不起就完了？你知不知道這樣對他們的名聲影響有多大？”路征平生最厭惡拋妻棄子，始亂終棄之人，雖然駱清瑤不是，但這三番兩次的置兒郎於不義，很難讓人相信她將來會對他們好。
“我已立下軍令狀，若此次不中，永不再考”。
路征原本還想再說一二，聽見此話，頓時神情複雜地看著她：“你可知這代表著什麼？”。她還不到十九歲，還未鷹擊長空，飛翔九萬裏，便自斷羽翼，困於淺灘，她甘心？
“我知道”。
看她一臉傻樣的說我知道，路征沒由來得一陣心疼，沒好氣道：“你知道什麼！你知道”。
駱清瑤抿嘴笑，他這樣便是不氣了。
路征見她還笑的出來，功名不要考啦，隻這一次機會，考不上就真考不上了。
黑著臉將人趕去學院好生學習，至於她帶來的禮物，自然是照單全收，小輩的一點心意，他不好拒絕。
梁大人回府時，聽管事說上午駱清瑤來過，她還有些奇怪，不是三月成親嘛，怎的來省城了。
晚間看到桌上熟悉的糕點，梁大人隨口問了句駱清瑤來幹嘛？
路征沒想到妻主還記得她，便將婚期推遲的事告訴了她。
“好端端的怎麼會改期？”。
“清瑤得了來省城學院讀書的機會，加上今年恩科，兩家商議後便將婚期推遲了”路征盡量撿好的說。
“這是第二次了吧”梁大人突然憶起年前好像也有過這麼一回。
路征抿嘴，點了下頭。
“路家怎麼說？”這婚事頗為波折，路家作何想？
“還能怎麼說，嫁妝都備好了，隻能希望他們早點成婚”早點將此事了了。
梁大人沒說話，似是將此事揭過去不談了。但路征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早將她的性子琢磨透徹，妻主明顯還對駱清瑤念念不忘。這兩年為鈺兒也相看了不少人家，可她總挑剔人家女子的容貌，說什麼鈺兒的妻主樣貌不能比他差。可臨了媒人真找來美若天仙的秦家女，她又嫌人家家裏人口多，鈺兒吃不了侍奉公婆的苦。
她想為鈺兒找個樣貌上佳，家底殷實，家裏人口簡單，性情溫和儒雅，懂得疼人的女子。可這樣的人哪有那麼容易找到，所以鈺兒的婚事才一直拖到現在。
如今得知符合她心意的駱清瑤還未成親，這不又動了心思。
但他是不會讓她如願的。歸根結底他還是路家人，侄兒的幸福他會幫他們守護住的。
所以當妻主讓他多叫駱清瑤來府裏時，路征當麵乖巧地答應，背地裏專挑梁鈺不在的時候讓她來府裏吃飯。盡量不讓他倆碰麵，這樣就算妻主再想撮合，也沒有機會。
隻有一次例外，那次是梁鈺十七歲生辰，本不是駱清瑤休沐的時間，所以路征也沒邀請她來府裏。最後她人是沒來，但托人送來了生辰禮物，是一本嶽麓詩集的手抄本。路征特意對照了字跡，不是駱清瑤親筆抄寫的，這才讓他咯噔一下的心放平。不過他倆是什麼時候有交集的？不然她怎麼會知道鈺兒的生辰，還特意送來了禮物。
過後審問駱清瑤才知，她並沒有見到過梁鈺，隻碰巧在書店遇到梁大人，聽她提起才知梁鈺快要生辰了。梁大人正在為他搜尋絕版詩集做禮物，剛巧省城學院的劉夫子手裏有一本嶽麓詩集原版，她便借來抄寫了一份，打算借花獻佛送給梁大人做禮物。後來梁大人沒要，說這是她的功勞，讓她自己送給梁鈺。雖兩家沾親，但梁鈺畢竟是未出閣的兒郎，駱清瑤有婚約在身，不便過多來往。於是她便找了一位同窗幫忙另抄寫了一份，拿來做禮物，她自己手抄的那份便留在了自己手裏。
路征聽完，一時不知該誇還是該笑，怎麼會有如此老實心腸的女子？
看來不用他防，她自己便能擋掉那些牆外的桃花。
梁大人也很快知道了駱清瑤的舉動，她先是一笑，而後覺得她挺有意思，越發欣賞起她來。這般為他人著想，心地純良的女子，已然不多了。
八月鄉試，駱清瑤帶著背水一戰的心情踏進了貢院考場。
考完出來，她感覺有戲，這次的試題她回答的更加得心應手，比上次的倉皇心急，平穩了許多。連出考場都是雲淡風輕的慢步走，果然境界提高了不少。
鄉試過後，駱清瑤又參加了幾場詩會。但她心裏掛念祖母，辰星辰亮他們，便想早點回家，反正到時發榜的結果會通知到她在府城住的小院。
臨走前，她攜禮去了梁府一趟，感謝他們這些時日的照拂，她準備啟程回家了。
路征這次問她考得如何，見她含蓄的笑著點頭，便知此次大有希望，心裏也為她感到開心。如若此番真考上了，也對得起路家的忍讓和辰星辰亮的付出。
路征在府裏設宴為她餞別，一高興多喝了兩杯果酒，不勝酒力，先回房休息了，便讓下人送她出府。但不知怎麼帶路的，駱清瑤竟遇到了坐在花園涼亭裏撫琴的梁鈺。
琴聲婉轉悠揚，有如山泉從幽穀中蜿蜒而來，緩緩流淌進心田，滋潤著幹枯的靈魂。駱清瑤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聽完了整首曲子。琴音暫歇，駱清瑤回過神來，忙遙遙拱手行禮，讓下人帶她出了園子。
梁鈺的貼身小廝司畫見她匆匆離去，嘟囔道：“這人怎的這般沒禮貌”偷聽還不留一言的偷跑。
司棋眼底閃過一抹遺憾，縱使家主有心撮合，可良人無意。
“少爺的琴藝又精進了不少”司琴道。
梁鈺微微一笑，抬手撥弦彈了一曲高山流水。
駱清瑤走得雷厲風行，當天下午便雇了車夫，告別省城學院啟程回去。
梁大人得知她如此急切的回去，眼中流露出一絲失落，多好的兒婿人選啊，可惜遇到的時機不對。
作者閑話：
梁大人，別急，早晚是你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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