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19 更新時間：20-07-20 08:04
天旋地轉地不知道滾了多遠，停下許久之後，春花才從頭暈腦脹中回過神來。
她原本以為自己應該身處一片漆黑之中，但入目卻是一片柔和的輝光，寂靜無人的秘道裏，有無數的夜明珠嵌在牆磚中，散發著溫柔的光芒。這使她在睜眼的時候，有了一瞬間的呆怔。
但也隻是一瞬間，她很快便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鼻端濃烈的血腥氣，與沉重地伏在她身上的上官秋月，都令她心頭泛起無邊無際的恐懼。
“哥哥！”她先是輕聲喚了一句，用手推了推上官秋月，發現他毫無反應，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哥哥！秋月哥哥！上官秋月！”
他雪白的長發鋪了她滿身，臉正伏在她脖頸之側，正因如此，春花才能感覺到他微弱的呼吸。
他沒死！
她的心暫時地放下，隨即卻又因為他可能受了傷而高高地提起。
“哥哥！你醒醒！你倒是說句話呀！”她急得快要哭出聲，想推開他，翻身起來查看，又不知他傷了何處，怕加重他傷勢不敢亂動，隻得用手在他身上四處摸索，想知道他到底哪裏受傷。
“咳……”許久，上官秋月終於微微一動，輕咳一聲，低低地道，“小春花……摸夠了嗎？”
春花的手在瞬間僵住，片刻後忿忿然地吼了一聲：“上官秋月！”眼淚卻在同時撲簌簌地滾下來。
上官秋月轉頭看她臉上斑駁的淚痕，湊過去輕輕吻了一下，低聲一笑，聲音有些虛弱：“我又沒說不準，何必如此傷心？早說過，哥哥任你輕薄……”
“你還說！”春花又氣又惱，但抹了把眼淚，還是放柔了聲音道，“你，你能起來嗎？傷了哪兒了？”
上官秋月微微低喘，良久似發出一聲歎息：“那追魂刀，倒還是有那麼點兒本事……”一邊說，一邊勉力地撐起身體，但隻是這麼微微一動，他便低哼一聲，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隨即滾倒在側，一動不動了。
春花吃了一驚，忙起身看他。隻見上官秋月俊臉蒼白如紙，唇角至胸前皆是血跡殷然，鳳目微闔，似是連睜開的力氣也沒有了。
“哥哥！哥哥！”春花連喚幾聲，上官秋月隻是不動。她伸手摸了摸他冰冷的臉龐，心中又是恐慌又是無助，同時又摻雜著種種愧疚與自責。前塵往事，前因後果，此時此刻如潮水一般襲來，令她心亂如麻。
“假如哥哥再一次受傷被困，你會怎麼做？”
“我會好好活著，再救哥哥一次！”
“可是小春花一點武功都沒有，怎麼再救哥哥？”
“可武功又不是致勝的全部啊！”
昔日之事，言猶在耳，但春花如今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武功固然不是致勝的全部，可是沒有武功的春花，救不了同樣沒有武功的秋月哥哥。
熱淚滾燙，如雨而下，卻也溫暖不了上官秋月此刻的冰涼。
春花深吸口氣，努力使自己鎮靜一些。她把淚濕的臉埋在手心裏，理了理頭緒，想起上官秋月曾說，要在裏頭把門關上，外麵的人才進不來，可是適才二人就這麼滾下來了。
抬頭環顧四周，秘道一頭曲折向前，不知通往何處，另一頭就是他們滾下來的斜坡。滾下來時好像很長，其實也不過十來丈遠。春花幾下把眼淚抹幹，起身回到地道口，想找一找機關在哪裏。不過她很快放了心，外麵的情況不知道怎麼樣，但之前那一場打鬥直接把房子震塌了，此刻磚石塵土恰將入口堵了個嚴嚴實實，就算不用機關，外麵的人一時半會兒也進不來。
隻是不知道，這秘道是否還另有出口，倘若像千月洞的冰穀那般隻有一個出口，那二人的處境就很危險了。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出口被打開之時，進來的到底會是誰。
不過，這問題現下她也解決不了，眼前暫時還算安全，春花忙又返身去看上官秋月。
他依然昏迷不醒，身上冷得厲害。春花將能脫的衣服都脫下來給他蓋上，又把他扶起來，緊緊地摟在懷裏。此時尚值初春，秘道陰冷，她僅著中衣，抱著比她還要冰冷的哥哥，坐在地上瑟瑟發抖。一時之間，卻也不知到底是身冷，還是心冷。
突然間她想起什麼，伸手在上官秋月懷裏一陣摸索，片刻後掏出大大小小數隻藥瓶。
“芙蓉散……金創膏……歸神丸……啊，是這個了！”她一個個地看過去，最後挑出其中一個打開，倒出一枚拇指大的藥丸，想塞進上官秋月嘴裏。
但此刻上官秋月無知無識，如何能夠張口？試了幾次，皆從唇間滾落。春花看了看指間藥丸，又看了看上官秋月，下意識地想起從前自己裝醉的時候，他是如何地想要喂她吃解酒藥，一時間，心裏又是甜蜜又是難過。
當下收回思緒，把藥丸含在唇間，慢慢地吻上那兩片薄唇。口舌微動，將藥丸從他齒間抵入，因怕那藥丸又滑出來，春花不敢動，繼續用嘴堵著。
千月洞的藥素有奇效，入口即化，轉瞬之間，便有清冽的藥香在唇齒間漫開。春花微微地放了心，過了片刻，忽覺上官秋月似乎一動，心中頓時湧上驚喜，正要起身，卻覺一陣柔軟的觸感在唇上掃過。
一怔之下，那舌頭已靈活地探進她齒間，攻城掠地，長驅直入。
唇齒交錯間，有藥香氣，也有血腥氣，有甜蜜，也有苦澀。
“唔……”春花隻呻吟半聲，隨即便徹底放鬆下來，任他為所欲為了。
但上官秋月並沒有得寸進尺，很快就放開了她。那雙眼睛，秋波瀲灩，柔情萬種，似乎盈盈一眼，便能道盡所有。
“怎麼了？”他愛意橫憐地看著眼前的妹妹哭得梨花帶雨，“輕薄了哥哥，還不開心啊？”
春花抽泣著道：“誰要輕薄你了！”
上官秋月微微一笑，反手將她攬住，低聲道：“那好，不是妹妹輕薄我，是哥哥輕薄你，這總行了？就當是謝謝妹妹好心給我喂藥。”
春花不語，還是泣不成聲。
上官秋月輕歎口氣：“妹妹別擔心了，我說過，會盡量活得比你更久一些，所以，哥哥不會死的。”
原是想安慰她，沒想到她卻“哇”地一下哭得更大聲。春花緊緊摟住他後背，一麵哭一麵哽咽道：“哥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傻妹妹，對不起什麼？咱們不是說好了，哥哥負責保護你，你負責照顧哥哥，你看，現在不是挺好的？”
但無論他說什麼，春花隻是哭，雙手把他摟得死緊。上官秋月對她這模樣最是束手無策，隻能也將她緊緊攬住。
半晌之後，春花終於漸漸收了聲，吸著鼻子問：“現在咱們要怎麼辦啊？”
上官秋月看了看不知盡頭的秘道：“這條路直通傳奇穀外數裏之遙，從那兒出去，神不知鬼不覺，誰也料想不到。隻是……”他歎口氣，“我現在大概走不了那麼遠……”
春花從他懷裏抬起頭來，憂心忡忡地道：“葉顏說過，歸神丸是千月洞最好的傷藥了……你是不是傷得很嚴重？”
“傻妹妹，再好的傷藥也不是仙丹，怎麼可能吃下去立刻就痊愈？即便是風彩彩，也得半個時辰不是？”
春花默然。原來當時風彩彩被傅樓重傷，吃的也是這藥。隻是風彩彩武功不俗，上官秋月此時卻……
“妹妹別擔心，待我再歇一歇，反正這裏很安全，咱們慢慢地走，數裏地而已，也總是能走出去的。”上官秋月似乎看穿了她心思，微笑著摸摸她的頭。
“這裏真的安全？”春花四下看了看，又問，“那個什麼追魂刀呢？”
“死了。”
“死了？”春花瞪大眼，“這就死了？他看起來很厲害啊……”
“厲害個屁！”大概跟春花混得久了，上官秋月竟也將這些不雅之語得說流利，輕嗤一聲，又道，“身為一個頂尖殺手，執行任務前居然也不將地形環境摸個透徹。我故意將他引入房中，逼他以刀氣觸動機關，他既毫不知情，那便隻能死了！”
春花恍然：“這些機關秘道原來都是哥哥的傑作？”
“那倒不是。”上官秋月微笑，“這些，原是傅樓給遊絲安排的。不過，即便是從前傳奇穀的舊人也不知曉，是我來了以後才發現的。”
“原來如此。”春花沉吟道，“遊絲手無縛雞之力，傅樓自然是得為她安排妥當。這院落的位置原是在傳奇穀的中心地段，雖然安全，但萬一被困，卻難以脫身，有了這機關秘道，若真被困，也能全身而退。”
“小春花越來越聰明了！”
上官秋月嘖嘖兩聲，正想湊過來借機又行輕薄之事，卻被推春花一手擋住。
“等等！我問你！”她板著俏臉，正色道，“剛才你把我一個人推進來，是幾個意思？你說，你是不是想自己擋著那個追魂刀，讓我一個人先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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