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1 更新時間：20-07-02 14:39
接下來，君辰夜又問了一些問題。老伯姓氏為陳，本就住在潯陽鎮，土生土長，少說也住有四五十個年頭了。因兒子與兒媳外出跑買賣，隻與小孫兒在家相依為命，對於遠近大事小事，可算知之甚細。
臨走時，沈牧四人以為君辰夜要將所剩燒餅全部買下，以便老伯與孫兒早點回家歇息。
不料，君辰夜隻是向老伯要了一塊廢棄木板，以手指沾著鍋底黑灰，寫了塊木牌懸掛於外麵布幌子之下。不用多想，字跡仍為歪歪扭扭，但凡君辰夜所寫，又怎能不是這般模樣！
老伯不識字，並不知上麵寫了啥。小孫兒也才入私塾，隻
認識自己名字。故而，祖孫二人並不知言為何意，也就並未當成一回事，
可是這一日，從未有過的，燒餅販賣一空，那時，天色也才稍許擦黑，相較於往日收攤關門之時，不知早了多少。
說來也怪，但有雞鳴山過來之行客，無論去向哪邊，隻要看到了門口的木牌，必要買一至兩個燒餅。好像還未看，就已知鋪內燒餅頗為好吃。
其中緣由何在？沈牧可是駐足觀看了好一陣才追上前去。不禁撫掌道“妙”，越想越覺妙不可言。
木牌上寫：隻因小孫頑皮，手持一塊祖傳璞玉胡亂耍戲，和麵時不慎揉入其中，有買燒餅發現者，還望勞駕歸還，必要再奉送一個燒餅，以示謝意。玉非精美，隻是家傳之寶，不敢遺棄，千乞萬乞！
買餅之人，不為餅，隻為玉，就算璞玉，賣了也少說值一二兩銀子，誰要還回來得那一個燒餅的謝意？
從老伯口中，幾人得知，本地住著一位鄭大善人，本名鄭煜，今年五十有五，家資甚厚，宅院寬敞。
凡是過往僧道，均會得其布施，少則幾鬥穀米，多則一身行頭，幾錠白銀；有外來行客，但有上門求助，必要留宿宅中，白吃白住，走時，還要資助一定盤纏路費；附近住戶，誰家有個難處，也必要大力相助，周濟過關。
為人和善，甚是仗義疏財，行下善舉無數。久而久之，本地之人均稱其為“鄭大善人”，逢年過節，誰家都要準備一份禮物送去，不管輕重，多少是份心意。就似對廟裏的菩薩、佛爺禮拜般，竟從心底了多了一份敬重之意。
可這麼一位老好人，天不佑之，命運多坎坷。二十幾年前，所娶妻室賈氏，中途亡故，撒手人寰，隻留有一幼女與其為伴。
鄭大善人傷心欲絕，悲痛萬分。因念著結發妻子，再無續娶，隻一人辛苦將女兒撫養成人。一晃即為十幾年光景。
女兒年方十六，已明麗非常，“眉似初春柳葉，臉如三月桃花。纖腰嫋娜，檀口輕盈。①”妥妥一個標致人兒，再過兩年，比及二八年華，花開一朵穠豔，芳香四溢時，不知要美麗到何等程度！
本地大小媒婆們受人所托，爭相上門，幾乎要把門檻踏破。遠近多少年輕後生為之神魂顛倒，日夜流連於門外期盼，隻為那偶然間能窺得佳人的一眼，
鄭大善人將這唯一一女視若珍寶，自然不肯輕易允了親事，隻道“女兒還小”，無論如何家境、人品、樣貌，一概拒之。
即是這般，也不能阻了眾男子“求美”之心，有人不惜爬牆、蹲坑、鑽狗洞，……也勢要尋一個親近佳人的機會。
鄭大善人無奈之下，將四周圍牆加高，上麵還插了棗刺、鐵鉤，嚴禁女兒外出，一旦出門，他必陪同在旁，免得給他人有機可趁。
眾人閑談間，頗能理解其心情，要是自己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恐怕也要“含在口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珍視、愛護到無與倫比！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彈指間兩年過去。鄭家小姐已至十八。正是到了女子談婚論嫁的最佳年齡。
媒婆們爭先恐後，又一次蜂擁而至時，仍然被悉數拒絕。一個不合適，兩個不匹配，三個沒看好……難道那麼多，就沒一個鄭大善人挑中的人選？
這回，大夥就不甚理解了，均笑談，鄭大善人這是要將女兒留到老啊，不舍得嫁出，不如招個上門女婿吧？
此後不久，忽然有一天，傳出鄭大小姐與一個賣油郎私奔，被鄭大善人帶家仆捉回的消息，
稱自己親眼見到之人說地有鼻子有眼，有骨頭有肉。說鄭大善人如何如何發怒，如何如何命人痛打了賣油郎，而鄭家小姐又如何如何痛哭流涕，堅稱非此人不嫁……
起初，潯陽鎮居民以為謠傳，並不肯信。想那鄭家小姐被鄭大善人層層保護起來，大門不出，二門不入，又如何與一個走街串巷的賣油郎勾搭一起。
可沒過三日，眾人竟收到鄭大善人派小廝送往各家來的請帖，上寫某日某時要為女兒辦喜宴，歡迎街坊鄰裏前去慶賀。
至此，方知，此事確有發生。
待到那一日，鄭家燈火輝煌，門庭廣闊，紅綢高掛，綠彩結帶。
因著鄭大善人平時結下的善緣，遠近無有不來賀喜、捧場之人，有名號的，無名號的，相熟的，不相熟的……足足有七八百位，幾乎就是整個潯陽鎮居民數目。
可歡天喜地，吹吹打打的氣氛中，大夥不約而同有一個想法，短短幾日不見，鄭大善人蒼老了許多，兩鬢見白，已有秋霜之色；雙眼無光，隱有黯淡神傷。麵上帶笑，卻給人一種強顏歡笑之感……
眾人私下議論，鄭大善人從心底對此門親事該是不滿意的吧，多少出色男子皆未選作乘龍快婿，更何況一個腳下沒根的賣油郎？
但話說回來，一則，鄭家小姐自己願意。俗話說的好，兒大不由娘，任其找夫郎。她看上了眼，就算是個醜八怪，也非要由她不可了。，憑你說破了嘴，又怎肯聽得一句半句；
二則，怕是許了身子與賣油郎。男女郎情妾意，纏綿悱惻，私奔路上，免不得做那交合之事！一朵鮮花再美，被人采擷過了，那也隻是殘花。鄭家小姐這一輩子不嫁賣油郎，又嫁誰呢？
遠近那些後生們之前如何神魂顛倒，日思夜想，這回，恐無有一人敢站出來承認愛慕之意？
他願意，父母也是不許的，這種敗壞門風之事，要被人在後戳一輩子脊梁骨，又如何能抬起頭來做人？無論哪家，即便之前得了鄭大善人再多好處，也不會屈心遷就這門親事，用花轎抬了一方這樣的媳婦過門。這八成才是鄭大善人心裏的痛，迫於無奈，也隻好這般打發了鄭小姐，實則，不忍啊！
管那鄭小姐還清白不清白，真相又是什麼，人們總是習慣將事情往不好一麵想，以訛傳訛中，這添些枝，那加點葉，最後可能完全扭曲了事情本身，要不，怎麼是謠言呢！
眾人先入為主將那賣油郎想成了形容醜陋，相貌猥瑣，上不得台麵之輩，待真正見了引著新娘子出來拜堂成親時，才知恰恰相反。不禁，瞠目結舌，倍感意外。
那賣油郎，二十二三四年紀，看著確實比鄭家小姐大著一些，但麵皮白淨，俏鼻鼓臉，眉彎彎，眼潤潤，一身新郎的大紅衣裝，更襯地身段勻稱，體態風流，就算與鎮上最出挑的後生比，也不會占了下風。
人們紛紛點頭稱讚，話風頃刻一變，均道，鄭家小姐果然眼光不俗，難怪看不上本鎮男子。原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還有這般出色人物
至此，眾人的道賀才更真誠幾分，心裏也真心替鄭大善人感到高興。自己拿捏不定，上天替你做了決定，這多好，女兒未嫁出，還得了這麼一位好女婿，以後，一家人和和美美，融融恰恰。過個一年半載，再有個一男半女，那日子還有比的嗎？鄭大善人養孫弄兒，盡享天倫之樂。到時嘴角都要笑地合不攏了吧，讓笑成這般苦瓜麵，也不知該怎樣笑了。
之後，大夥覺得鄭大善人麵上再怎麼不快，也就是一時轉不過這個彎，好日子長著呢，一杯酒接一杯酒敬來，祝福話語滿滿。
宴席從天色傍黑開始，至夜半方散。
人們回去時，十有七八都醉了，搖搖晃晃中還在想，這鄭家的喜宴真不錯，酒也美，菜也香，以往那麼多家娶婦過門的，可有一份能與人家比上一點半點！可惜了，鄭大善人隻有這一個女兒，嫁女隻有這麼一次，這麼好的宴席，今生也隻得受用這一回了。
潯陽鎮雖不算小，但自成一體。可謂，一家有喜事，整鎮都沾光，在這喜慶的氣氛中，人們昏昏睡去，
雞唱三遍，天色未明，一聲慘烈呼叫劃破清晨長空。打碎了小鎮黎明始初特有之寧靜。聽了，是那麼令人毛骨悚然。
人們從睡夢中驚醒，衝出院門，聽到了一個這輩子都未聽過的驚人消息，怔怔懵懵中，也隨奔跑之人趕奔一個方向。
注釋：①出自《水滸傳》第回
搜索關注 連城讀書 公眾號，微信也能看小說！或下載 連城讀書 APP,每天簽到領福利。
Copyright 2024 lcdudu.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擅自轉載本站內容。
請所有作者發布作品時務必遵守國家互聯網信息管理辦法規定，我們拒絕任何反動、影射政治、黃色、暴力、破壞社會和諧的內容，讀者如果發現相關內容，請舉報，連城將立刻刪除！
本站所收錄作品、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如果因此產生任何法律糾紛或者問題，連城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