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21 更新時間：20-06-28 08:54
本來長樂宮已經禁閉了，任何人不得自由出入。可是祝嬤嬤有法子，高舉九尾鳳釵，一路哭嚎、橫衝直撞，嘴裏大叫著大事不好了，要見陛下雲雲。
九尾鳳釵，那是相當於司徒榮華的分量，一個弄不好，那是要殺頭的，禁軍不敢阻攔，隻得派人前去通報。
動靜鬧大了，祝嬤嬤終於如願以償地被帶到祈順地麵前，
“啟奏陛下，娘娘聽說兄長一事，茶飯不思，自稱有過，
要到感業寺帶發修行，懇請陛下前去見她最後一麵。”祝嬤嬤幾度哽咽，滿麵悲傷淚。
司徒榮華會有此等做法，祈順帝無論如何也沒料想到，心下微微觸動，“朕依她便是。”
長樂宮內已被打掃得幹幹淨淨，桌上幾個下酒菜。一壺清酒，兩隻玉杯。祈順帝與司徒榮華對坐。
司徒榮華一身素白衣裙，畫著淡淡宮妝。麵上掛著溫婉笑容，與往日判若兩人。
祈順帝注意到了她頭上戴的那支釵，那是兩人大婚之日佩戴過的。回想到從前，眼中的戒備少了些許。
“臣妾與陛下夫妻一場，今日恐怕是最後一次對飲了，”司徒榮華在玉杯中倒滿酒雙手呈給祈順帝，又為自己倒了一杯。
“臣妾走後，萬望陛下保重龍體，臣妾會在感業寺為陛下祈福，願陛下福壽安康，江山千秋萬代。”
語罷，司徒榮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眼角滑下一滴清淚。
祈順帝從來沒見司徒榮華流淚，心中多了幾分感慨。酒杯慢慢靠向唇邊……
司徒榮華低垂眼瞼，眼中劃過一抹狠絕。牽機無色無味，被毒死的人不會有任何症狀，隻要祈順帝喝下這杯酒，明早就是死人一個。君若北雖然進了天牢，卻並未被廢黜。一旦祈順帝有個三長兩短，他會被立刻請出繼位。那麼她司徒榮華就是皇太後。到時她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整個司徒家都要看她臉色……
“陛下——”殿門被大力衝撞開，胡喜滿頭大汗跑了進來，“陛下不可，酒中有毒！”一口氣說完，胡喜大口大口地喘氣。
祈順帝一驚，手中玉杯“啪”地一聲墜地，打碎。
司徒榮華心思鬥轉，麵上不露絲毫破綻，“胡公公這是從哪裏聽來的胡話，驚了陛下龍體，你擔當地起嗎？”
“啟奏陛下，”胡喜終於緩過了這口氣，“太子殿下在天牢中大呼”冤枉”，以死明誌，老奴趕到時，太子殿下已經撞破了頭。幸虧獄卒發現及時，才得以保住性命。太子殿下說，說……”胡喜偷眼瞄著司徒榮華，畏懼著不敢開口。
“那個逆子到底說了什麼？”祈順帝不耐大喝。
胡喜嚇得一哆嗦，“噗通”一聲跪倒，“太子殿下說一切都是皇後娘娘所為，包括巫蠱人偶，包括和媚妃苟合，包括今天這杯毒酒，隻因他無意之間知道了娘娘的計劃，娘娘便要加害於他。”
司徒榮華麵色大變，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麼脫離了掌控，但若僅此就方寸大亂，她就不是司徒榮華了。
“陛下，臣妾不信北兒會這樣冤枉她的母後，臣妾請求對質。”司徒榮華滿麵悲傷。
“帶那個逆子過來。”祈順帝麵色難看。
不多時，君若北被帶上來，一身髒破囚服，頭上包著白布，滲出點點血跡。
“北兒，胡公公說你道母後害你的父皇，母後不信，”司徒榮華一副慈母模樣，眼裏卻是冷冷的警告。
被這股冷意震懾住，君若北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他從小就怕這個女人，以前是，現在仍是。但一想到自己的小命，君若北一咬牙，豁出去一般跪倒在地，“父皇要為兒臣做主啊，母後與舅舅外公串通，要謀奪父皇江山，被兒臣無意間發現，他們便要加害於兒臣……”
說道最後，君若北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你這個瘋婦，你還有和話說？”祈順帝勃然大怒，站起身點指著司徒榮華。
“北兒定是受了奸人的挑唆，陛下莫要冤枉臣妾。”司徒榮華一派鎮定，至少從表麵看不出任何慌亂。
“你……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敢嘴硬？”
“父皇，千……媚妃也一定是受了母後的要挾，是真是假，找她來一問便知。”
司徒榮華袖子下的的手緊攥，力度大到指甲刺破了掌心，她現在很想撲過去將君若北撕成碎片。
“將媚妃喚來。”
“是，陛下。”
胡喜出去後沒多久，將柳千媚帶了過來。
柳千媚一身粗布衣裙，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美麗如初。祈順帝無比詫異，在冷宮待了三日竟然沒有絲毫變化，怎會？
“皇後要挾於你？”祈順帝冷聲問道。
柳千媚惶恐的看了一眼司徒榮華，柔柔弱弱地跪下，“皇後娘娘抓了臣妾的爹娘，臣妾也是迫不得已。”
“抓了你的爹娘？”
“啟奏父皇，他們被關押在兒臣寢宮的密室內。”
司徒榮華顧自站著，脊背繃得倍直，好像什麼事也無法將她打倒一般。
胡喜按照君若北所指地點，帶領一隊禦林軍過去，很快找到一對白發蒼蒼的老夫妻。
兩人一看到柳千媚便掩麵大哭起來，柳千媚過去擁住二人，口中喚著“爹娘”，眼淚滾滾而下，
司徒榮華冷眼看著，一口牙齒幾乎咬碎。迄今為止，被她冤枉致死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她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有人會用同樣的法子對付她。
“嗚嗚”的哭聲引得祈順帝厭煩，不用他說什麼，胡喜一個眼色過去，兩個身強力壯的嬤嬤過去將二人拉了出去。
“賤人，你還有何話說？”
“陛下，”司徒榮華突然跪下，“一切都是祝嬤嬤所為，臣妾毫不知情，她是我父王和哥哥安排在臣妾身邊的，想來一定是他們的授意。”
君若北，柳千媚二人一同指正司徒榮華，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她再矢口否認，與祈順帝硬碰硬的話，討不到好果子吃。短暫的權衡過後，這個女人做出了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來個一推二六五。
祝嬤嬤瞪大雙眼，萬萬沒想到司徒榮華卸磨殺驢。她跪地“砰砰”叩頭，“陛下明鑒，老奴冤枉啊!就算借老奴十個膽子，老奴也不敢謀害陛下啊！”
祈順帝一揮手，“來人，把這個老刁奴拖出去，杖斃。”
那兩個嬤嬤上來拖拽著祝嬤嬤像拖一條死狗一般向門口。
“饒命啊，饒命啊，陛下！”祝嬤嬤嚇破了膽，聲音都不似人發出的。
事實真相是什麼，祈順帝並不打算深究，反正他也沒打算現在處置這個女人。若是司徒衍攻到城下，說不準這個女人還可以作為人質呢。祈順帝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
外麵傳出木杖敲擊皮肉的悶響，起初，祝嬤嬤還淒厲的哭喊。慢慢，聲音微弱直至無聲。
這期間，司徒榮華臉色蒼白，身子不受控製的微微抖動。
祝嬤嬤一輩子和司徒榮華狼狽為奸，手上不知折了多少無辜生命。她恐怕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落得如此淒慘下場。
“君若北，救駕有功，現貶為庶人，逐出宮去。”
“父皇，父皇——”他拚盡全力，為何落得如此境遇？君若北不甘心，被拉出去時，猶自哭嚎著。
“柳千媚，貶為庶人，充軍妓。”
君若北柳千媚二人過往，祈順帝早已派人調查清楚，就算此次兩人是清白的，祈順帝也堅信兩人之前早已勾搭在了一起，被別人采擷過的花朵，就應該被碾落成泥，狠狠踐踏。冷宮不夠勁兒，那就換成軍營，
“柳千媚遵旨。”柳千媚麵上沒有絲毫怨懟，不用任何人拉，嫋嫋走向門外。
君若北將要被推出宮門時，一抬眼，看到向裏走的君顏陌，他大力掙脫侍衛，奔過來，“君顏陌，你答應我的……”
“我答應你讓你活命，你現在不是活著走出天牢了嗎？你還會活著走出這個宮門，難道這還不夠？”
“我一個堂堂太子殿下，現在被貶為庶民了，你要我以後怎麼活？”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好啊，好你個君顏陌，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告訴父皇一切都是你指使我做的。”
“隨便你。”
言罷，君顏陌抬腳向裏走，君若北想要追去時，被兩個侍衛攔下。他氣急敗壞地大吼大叫。
“啟稟陛下，六殿下在門外候見。”
默默垂頭跪在地中央的司徒榮華聽聞身子猛地顫了一下，手掌越發攥緊了，這隻老狗竟然用她來討好君顏陌！
“宣。”剛才抽空兒，祈順帝已經吩咐胡喜召君顏陌入宮。
蘇悅山的點撥，成功引起祈順帝對君景賢的注意，他最見不得這種一方獨大。相互製約，一直是他慣用的手段。祈順帝將一直和君景賢對立的君顏陌當做了最佳人選。
在“重用”之前當然是要給兩顆甜棗的，最起碼也要送個順水人情。
這麼多年，司徒榮華和君顏陌之間怎樣，祈順帝看得一清二楚，誰不恨司徒榮華，他也不信君顏陌不恨。而眼下，正是機會。
“老六啊，朕倦乏了，這裏的事情接下來交由你處理。”
說這話時，祈順帝定定瞧著君顏陌。可是他失望了，君顏陌麵色平淡，至少從這張臉上，他沒瞧出任何端倪。
“是，父皇。”君顏陌恭謹答道。
祈順帝帶人離去，其他的宮女嬤嬤太監也退了出去，偌大的長樂宮內隻剩下司徒榮華和君顏陌。
“君顏陌你是來瞧我的笑話嗎？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若是沒有我，你早就死在冷宮了。”司徒榮華緩緩站起身，色厲內荏。
“娘娘搞錯了，我不是來瞧你的笑話，我是讓你變成一個笑話！還有，說到忘恩負義，我們得好好說道一下了，冤枉陷害迫害我娘，使她慘死在冷宮；折辱羞辱謀害於我，將我當成踏腳石，利用我為你兒子鋪路，這麼多年，皇後娘娘對我真是好大的恩、好大的德呀！”
“今天所有這一切都是你做的？”
“不錯，都是我做的。怎麼樣，司徒榮華，被人冤枉的滋味好受嗎？”
“君顏陌，你這個下作的東西，和你的娘一樣下賤。”
君顏陌眸色一冷，“司徒榮華，你會為你所說的、所做的付出代價！”
“代價？……哈哈哈……”司徒榮華有如瘋婦一般狂笑數聲，“君顏陌，你敢殺我嗎，我不信你敢？”
祈順帝安了什麼心，司徒榮華早就猜到了，在徹底解決掉司徒衍之前她不會有性命之憂。
“我不會殺你的，你作惡多端，一刀殺了，太過便宜你了。司徒榮華，你親手禍害死了那麼多人，想必早已知曉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多得很，不知皇後娘娘喜歡那一種？”
“君顏陌，你想怎樣？”
君顏陌突然壓低了聲音，指了指司徒榮華的身後，“皇後娘娘，祝嬤嬤好像有話要對你說呢？”
司徒榮華麵色陡然一變，大聲道，“本宮貴為一國之後，天賜福瑞，任何妖邪之物靠近本宮，勢必要魂飛魄散。”
“嘖嘖！本來我還想找兩個人伺候皇後娘娘的，既然皇後娘娘這般強大，那就獨自和祝嬤嬤周旋吧，哦，不是周旋，應該是伺候，畢竟你們二人主仆情深嘛！”
君顏陌說完抬腳走了，宮門在外麵關好，“哢嚓”一聲落了大鎖。
幾乎是立即的，司徒榮華衝向門口，背靠在門上，驚恐四望，“奶娘，我也是迫不得已，你莫要怪我，等我出去後，會給你燒很多很多的紙錢，保證你在那邊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窗外風過樹影婆娑，空曠大殿內隻聽得她一人的喘氣聲。暗處，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伺機而動。
司徒榮華滿頭冷汗，一步也不敢動，突然抱頭蹲地尖厲呼叫：“啊——”
良久，司徒榮華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君顏陌，別以為你贏了，我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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