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89 更新時間：20-05-30 23:57
“哐當——”
清晨的蘇家小院裏，傳出一聲物體落地的聲音。
傻子一腳把水桶踹開了，撇開臉，幹脆直接的拒絕要去幹活的要求。
“好啊你，傻子你欠收拾是不是？”等陳麗從長子離家的傷心和難過中回過神來，才發現這幾天都不怎麼見到傻子，家裏的活也不幹，人整日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玩了，每天都在外麵髒兮兮的回來。
院子裏的兩隻大水缸一點水都沒有了，現在讓他去幹活，還敢把水桶給她扔了！簡直是一天不打就上梁揭瓦，更別說三天不打，這個傻子簡直是要上天了！
“我再問一次，你去是不去？”陳麗舉起手上的藤條要去打傻子，“我看你是……”
傻子倏地轉過身來一臉麵無表情的看著陳麗，抬手一把抓住要往他抽來的藤條，用力拽過來扔到了地上，還用腳在上麵踩了兩腳。
對，就是不要去！
蘇白在心裏支持傻子，慫恿傻子反抗不要去幹活，憑啥全家這麼多人，每天都要傻子一早就起床去擔水劈柴，每天從早幹到晚，幹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飯！
最過分的是全家人都有肉吃的時候，就傻子喝點湯！
從傻子的記憶裏麵，蘇白知道傻子在七八歲大點就被家裏的大人指使去幹粗活重活了，那個時候的傻子根本連什麼東西都不懂。這些家人從來不去想才是幾歲大的傻子是不是能幹得了那麼重的活，每天打滿兩大水缸的水對才幾歲大的孩子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更別說這個人還是個傻子，那個時候年紀還小的傻子經常幹不完活、就被罰沒有飯吃，這個家裏的人都冷眼看著傻子餓肚子，從來沒有誰會偷偷給傻子塞一口吃食。
家裏年紀比傻子還小的侄子們從小就知道欺負傻子，這些家人從來都不把傻子當成一家人來看待，或者所沒有把傻子當成人來看。
在傻子零散的記憶中，傻子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他餓了三天的肚子起來就被這個女人趕去打水，那個時候的傻子餓得頭昏眼花，當時腳一軟，差點沒一頭栽到井裏去。要不是那一天剛好也有大人在打水，順勢拉了傻子一把，可能那一天傻子就把一條命交代在那口井裏了。
可以說傻子能活到這麼大，完全是傻子運氣好，命不該絕！
別說家裏是養一個人，就是家裏養的一條狗都不至於這麼對待！蘇白覺得就是作為一個外人，見到這家子的人這麼對待傻子，他都在心裏替傻子覺得不值得。
“你你你……”陳麗被傻子一臉猙獰嚇到了。
等她從驚嚇到反應過來，發現傻子還是那個傻子，並無什麼可怕的，陳麗的心裏頓時就惱火了起來。這個傻子不僅敢把她的藤條扔了，還把她的藤條給踩斷了，簡直豈有此理！
以前她打傻子的時候，傻子哪裏知道還手，現在還知道還手了！
“好啊你，你一個傻子還敢跟我動手了，看來我今天收拾你一頓，你就爬到我的頭頂上拉屎撒尿了！”陳麗左右看了一眼，見到牆角放著的一根棍子，衝過去拿了起來就要去打傻子。
“！”蘇白看著女人拎了一條粗棍子衝過來打傻子，他知道這個時候傻子要跟這個女人硬碰硬起來，肯定是傻子要吃虧的。
蘇白趕緊的在心裏喊傻子哭，能哭多大聲就哭多大聲，最好把旁的人都給招過來。
“哇……”還好傻子聽他的話，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幹嚎了起來，一邊幹嚎還一邊喊，“不要打傻子，不要打傻子……哇……嗚嗚……”
“……你給我閉嘴！”陳麗被傻子的一係列動作整得腦子都蒙了。
誰說他們家這個傻子是傻子了，她這都還沒動手打呢，就開始哭了起來！
“哭哭哭，還敢哭了，看我不打死你！”陳麗整個人都被氣得發抖，輪起棍子往傻子的身上打了下去，平時被她打都是縮在角落任由她打的傻子這一次還敢躲開了，一邊躲還一邊幹嚎讓她不要打了。
“哇哇哇……不要打不要打……傻子聽話……傻子聽話……”
“你給我閉嘴！”當然陳麗也是一個要臉的人，往日她敢打傻子，是因為傻子無論怎麼被她打都不敢出聲，最多就是縮在角落默默的哭。現在倒好，她都還沒打到就哭這麼大聲，萬一讓左鄰右舍聽到了，外人不知道還以為她這個大嫂在家中虐待小叔子，她陳麗還要不要出去見人了！
“做什麼鬧成這樣？”蘇大聽到哭鬧聲，往這邊走了過來，屋裏的場景落在蘇大的眼中就是妻子拿著一條粗棍子在打傻子，傻子坐在地上大哭，男人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
順著夫郎看來的目光，陳麗看到自己手上拿著的棍子，“我我我……他他他……”
“哇哇哇，不要打傻子，不要打傻子。”傻子撲了過去抱住蘇大的腿，哭喊得驚天動地。
隔壁家的鄰居聽到聲音，隔著院牆在看他們家院子，站在那裏指指點點。
眼角瞥見鄰居的院子站了人在外頭，陳麗的心一跳，趕緊的把手上的棍子扔了，張嘴想要為自己辯解，“誰誰打這個傻子了，我我……我……”
陳麗我了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落在旁人的眼中就坐實了她這個大嫂虐打傻叔子的事實了。
“我真的沒有打他。”對上夫郎看她的眼神，陳麗覺得自己跳到溪裏都沒法洗清自己了，她的心裏冤得要死。
蘇大低頭看著抱著他腳的弟弟，眼裏閃過一絲厭惡。
不過到底蘇大沒有一腳把傻子踹開了，說道：“好了，起來吧，一家人整日吵吵吵嚷嚷的做啥？”
傻子委委屈屈的起了身，抖動著肩膀，可憐得跟地裏被風雨打了的小白菜似的，癟著嘴對著蘇大喊了一聲，“疼。”
蘇大轉開了目光，視線落到地上的兩隻水桶上，僵著一張臉彎下腰撿起了水桶，說道：“不就是打幾桶水了？今日我去打水吧，你好好歇一天吧。”
用扁擔穿上兩隻水桶，蘇大就挑著水桶出去了。
看著夫郎擔著水桶出去了，陳麗的心裏氣得要死，惡狠狠的瞪了傻子一眼，才轉身去忙活別的了。
看著女人憤怒離去的背影，蘇白在心裏偷笑，讓你整日打傻子，終日打雁、終被雁啄了吧！不過誰能想到一個傻子會算計人呢？他自己也沒想到，蘇白在心裏聳了聳肩。
傻子一邊抽噎一邊擦著眼角根本就沒有的眼淚，嘴裏還嗚嗚了兩聲。
做戲要做全套！
要不是知道傻子是真的傻，蘇白都懷疑傻子是裝傻了，這演技要放在後世的娛樂圈他覺得傻子去那個小金人獎都有可能了。
“阿大媳婦啊，你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好好說啊。傻子腦子不靈光，有什麼事跟他將多幾遍，他也是能懂的。”隔壁家阿婆隔著院牆苦口婆心的勸道。
往日他們看傻子從早忙到晚的幹活，不過他們作為外人也不好說道什麼，但是這要動手打一個傻子，終歸是有些過了。
陳麗的臉一紅，忙的應喏，“沒啥事沒啥事，驚擾阿婆了。”
見蘇家的院子沒什麼事了，左右鄰居家的人才回了他們家的屋子。
但是盡管如此，這一天陳麗出門的時候，覺得村裏的一些婦人嫂子看她的眼神還是怪怪的，想必就是因為他們家今早傻子鬧的那一出，才會讓別人這麼看她，陳麗的心裏恨傻子恨得要死，恨不得回家把那個傻子打死算了。
傻子一沒人管就往外麵跑了，家裏人根本就不知道傻子跑到哪裏去。
這幾天沒有人管，傻子每天出去外麵瘋玩，運氣好還能逮著一隻兔子野雞烤了吃，到溪裏去摸魚摸蝦，總之外麵的一切對傻子來說都是新奇的，重點是還能吃飽肚子。
長到這麼大從來沒有出去外麵好好的玩過的傻子發現原來外麵這麼的好玩，現在一出了門就跟放飛的風箏似的，誰也別想把他給扯回去，不在外麵玩到太陽落山他都不回家。
至於為什麼要在太陽落山之前回到家，當然是因為太陽落山之前回到家有晚飯吃啊！
什麼都能錯過，吃飯是絕對不能錯過的！在傻子簡單的腦子裏麵，吃飯是淩駕於一切之上的，這一點跟蘇白的想法不謀而合。當然，他的這個吃和傻子的那個吃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傻子這一罷工就真的徹底的罷工了，不僅不肯幹活，回到家裏還搶東西吃，把蘇父和蘇大他們幾個氣得夠嗆，還不能拿這個傻子怎麼樣，他們還是要顧忌一點旁人的眼光。
如此過了幾天之後，夜裏回去屋裏睡覺，關起房門來躺到床上，陳麗就跟蘇大提起了分家的事，“……你想啊，他現在已經十五歲了，到了說親的年紀。難道咱們還要花錢去給他說親和娶媳婦嗎？”
“你想啊，就他這個樣子，還是個傻子，哪家肯把姑娘嫁給他啊？現在他在家裏又不肯幹活，整日在家裏鬧騰，攪得我們的日子都不能安生。阿大，不如咱們跟阿爹說分家的事吧，咱們以後分開過，各家過各家的，以後阿爹跟咱們過，咱們也不會虧了阿爹……傻子，傻子就讓他到外麵自己過去。咱們養他這麼多年，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難道咱們還能養他一輩子不成？”
“就算是你不為咱們想一想，你也要為咱們的孩子想一想啊，家裏有這麼一個傻子，孩子們出去外頭玩，外麵的人都對咱們家的孩子指指點點的……還有文兒那裏，要是讓人知道文兒有一個傻子叔叔，以後指不定……”
一聽到妻子提到長子，蘇大終於是鬆口了，低聲應諾道：“好吧，聽你的，明日我與爹說一說這事吧。”
得到夫郎的應諾，陳麗才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睡覺了。
一想到以後再也不用和一個傻子住在一起，一塊過日子了，陳麗做夢都是笑的。
夜裏躺在床上，旁邊的媳婦已經睡著了，蘇大想起這些年他們家的一些事，想到他阿娘的病逝，想到他那個傻子兄弟，還有這些年他阿爹的沉默寡言。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現在他們的兒子去了仙門修煉，日後想必也會成為一個仙人，蘇大不想日後別人提起兒子的時候，會說到兒子有一個傻子叔叔。
“哎……”蘇大忍不住的在心裏歎了一聲氣，他不由的心想，如果沒有傻子的拖累，他們這個家是不是會過得更好？
***
今夜無月，夜深了，窗外的蟲鳴聲越來越大，屋裏的人睡得四仰八叉。
夢裏聽到滴水的聲音，睡著的人砸吧了一下嘴巴，把落到唇上的水滴舔入肚子裏。這一夜蘇白夢到自己回到了現代，看到自己躺在醫院裏麵，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
這不是他自己嗎？
蘇白看到自己，驚喜的往床上那個自己撲了過來。不過很快的他就發現自己穿過了床上的那個身體，啪的一聲摔倒了地上，怎麼他想回去自己的身體裏回不去了？
他還就不信了！
起了身，蘇白再試了幾遍，每一次都是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放我回到自己的身體裏，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但是不管他如何呐喊，蘇白發現都無人聽得到他的聲音，整個病房裏空蕩蕩的，一個醫生和護士都沒有，隻有儀器發出滴滴的聲音，這讓蘇白感到驚恐萬分，他不會是，不會是……死了吧？
不，不，一定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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