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25 更新時間:20-11-24 16:00
二十一、生活總與磨難捆綁
有幾分鍾,我似乎是睡著了,迷迷糊糊,我看見一隻燦爛的蝴蝶“咚”地一聲撞在了我眼前的窗玻璃上,隨即蝴蝶就垂直地落下來,落在窗台上。我移開窗玻璃,輕輕捧起那隻墜落的蝴蝶……
蝴蝶美麗的翅膀似乎抖索了一下,不再動彈……
我猛然驚醒,差點叫出聲。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預兆?我不知道。汗濕透了我的衣襟,我甚至感到腋窩間也有汗淌下來,冰涼。
車到昆山的時候,還不算晚,整個城區燈火璀璨,夜生活非常紅火。我曾經聽人說過,這地方目前是招商引資的一個熱點,大量的外資趨之若鶩,其中又數台灣資金和台灣企業最多,因而人的情況很複雜。從車窗往外看,霓虹閃爍,夜店密集,真的有點畸形的繁華。
司機不認路了,下車打聽薑申說的那個地方,人們指指點點,車七繞八拐,終於繞出了城區。車出了商業地界後,再次陷入了黑暗,路似乎也越來越不好走了,終於,司機不願往前了。
司機告訴我,我要去的那地方就在前麵不遠,但他不能繼續送我了。司機說,本來他就是夜間不走遠道的,出租遭劫持的事這年頭時有發生,太危險,太沒保障。
司機嘟噥道:“誰知道誰啊。”
司機堅持著,說什麼也不走了,他甚至表示我隻需要付500就行,那是因為沒有把我送到目的地。
我無奈,隻能下車,付了500元車資,看著出租車揚長而去,把我一個人拋在黑暗的陌生地。
站在黑暗中,我頓時有一種恍惚的感覺,我為什麼來,我要去哪裏?前麵將要發生的是什麼?一概不知,人生仿佛進入了一個迷宮,一片混沌,迷失是不可違抗的終極目標。
霧氣嫋嫋而來,纏繞在腳下,使周遭更顯得詭譎。出過汗的我頓時感覺到周身的涼意,禁不住打了個冷戰。我堅持朝有路的方向去,一路無人可以打聽,走了很久,才依稀看到一個小鎮的模樣。小鎮傍水,不太幹淨的河水中漂浮著一些不太明確的倒影,鬼氣十足。
終於找到了個漢子,居然還不是鎮上人,向他打聽,他似是而非地給我指了個路。但這次指點是對的,不久,我就找到了薑申給我的那個地址——
這是一家小旅店。
值夜的聽我報出房間號,疑惑地反問我:“有沒有人啊?好像一直沒看見有人回來。”
我說:“這是我的一個朋友,病了,也許幾天都沒出門了,是他天黑前給我打的電話。”
值夜的驚訝地說:“是嗎?”
登上不太結實的木樓梯,我來到薑申的房前,敲了敲門,沒有回音。
值夜的說:“我說沒人吧,入住登記上填的姓名根本不姓薑,你會不會搞錯?”
我再次試著敲門,用大一點的勁,終於有了回答:“有事嗎?”
果真是薑申的聲音,我激動起來,趕緊回答:“我,Tony,剛從上海來——”
得到薑申同意,值夜的才給我開門。
一間燈光幽暗的屋子,薑申躺在淩亂的床上,一眼望去臉色慘白。
“哥……”薑申從被子裏向我伸出一條胳膊,哽咽地叫了一聲。
我衝過去,一把將他抱住,竟無言。
懷裏的男孩瘦弱而冰涼,薄薄的襯衣汗濕後沒有及時替換,竟是粘的。我聞到了絲絲汗味……這氣味是他的,又不完全是,那種汙濁的幾天沒洗的氣味和一個美麗男孩格格不入。
我問:“得的什麼病,告訴我。”這是我最想知道的。
薑申很敏感,回答說:“不是什麼髒病,哥你放心。我被人打了,好像有地方斷了,還有內傷……”我懸在喉嚨口的心這才落下來。
心一落定,我突然就控製不住自己,抱著他,一陣陣想哭,但我知道,這時候我不能哭,我是哥,我是來搭救他的,現在我是個強者,我要有當哥哥鎮定自若遇事不慌的樣子。
我一個勁地問,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薑申蹭著我的麵頰,哭泣著央求:“哥,我要回家,回東北去,送我回去吧……”
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奪眶而出。
…………
Sally追電話過來,說:“Tony你怎麼回事?怎麼一下子人就不見了?我們不是說好一起晚餐的嗎?公司說你沒等下班就急急忙忙走了,出了什麼事?”
我說:“是出了點事,但不是我,你放心,是我的一個哥們。我現在在昆山附近的一個小鎮上。等我幫我哥們處理完事立刻就回去。”
Sally沉默了半天,說:“那你自己注意。隨時給我打電話。”她說,“Tony你真讓人操心,你怎麼有那麼多的節外生枝?!”
接完Sally的電話,我去樓下值夜的那裏要了盆熱水,順便問她能不能給我弄口粥或者熱湯什麼。值夜的挺好,說:“我讓人去街上給你買一點吧,看看店有沒有打烊。”
我用熱水給薑申擦身,這時,我才發現他的麵頰和額頭都有挫傷。我問薑申:“你幾天沒洗了?衣服都有味了,我給你擦一下,換件衣服吧。”薑申衝我淒楚地一笑,算是答應了。
想起前幾次,他病了,腳傷了,那地方嚇人地腫起來,都是我照顧他,好像命該如此。可我從來沒照顧過別人,其實也不善於照顧人。
掀開他的衣服才發現他瘦弱的胸前一大片瘀青,毛巾按上去,他直叫喚,想來傷得不輕。他問我:“會不會有肋骨斷了?”我說:“趕緊要去看,拍片。你怎麼能不去醫院呢?”
擦了前胸和後背,我把他褲子也褪了,用熱水把他的腹股溝和腿也擦洗了一遍。我還特地留意了他周圍的皮膚有沒有什麼異樣,似乎沒有,幹幹淨淨的,隻是疲軟得很,沒有一點力量。為此,我又一次感到心酸。
薑申說:“哥,檢驗過了,放心了?”
我說:“你說什麼呢,多心了吧。你搞成這樣,我都不忍心看你。”
我從他隨身箱子裏找了件幹淨衣服給他換上,穿的時候他又是一次次喊身子痛,我都不知從何下手,弄得一頭汗。
等給薑申擦洗完,他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訴我——
幾天前,薑申在杭州接了一單活,是一台灣老板的,人在昆山,開價很高,於是,他便獨自從杭州到了昆山。
開始一切都和以往沒什麼兩樣,在生疏的環境裏結交新的客人,在陌生人眼皮底下幹黑暗的營生,同時一邊還估算著這一單會有多大收益,會不會有額外進賬?會不會特別難熬?等等。如果對方還說得過去,有個人模狗樣,便暗自慶幸,要不就自認倒黴。像賭博。這中間不能有太多的考慮,不能羞羞答答,過程要快,你盡可以做得老練,越猶豫越可能加劇對方對你的折磨,你不能讓對方有時間考慮怎麼玩花活,主動權一定要掌控在你手裏,你唯一的目的就是讓對方盡快結束,急火驟滅,承認自己不堪一搏。如果你能做到像冷水澆炭盆那樣快當,那就是本事,就是修煉到家,就是這一行裏的人傑、精英。
台灣人對薑申非常滿意,這樣的外貌在台灣怎麼說也夠得上一線藝員了,他能不讒死?原先說好是陪一星期,可第二天台灣人就讓人來說,要長期包養他。
薑申沒同意,直接回答說,沒那事兒!
做到這份上,薑申也可以說是行中鳳頭,不是什麼二五六,不是誰隨便想包就能包的。
薑申沒同意台灣人的要求,是因為他發現台灣人有暴虐傾向,有些事薑申不願啟口,我也不願意複述。不僅如此,台灣人還長得特別衰,身材幹癟,相貌醜陋,讓人生厭。薑申一開始就有點惡心他。和這樣的人怎麼談“長期”?但薑申回答得太飆了,他說“沒那事兒”,這哪是他這個身份應該有的態度?傷了台灣人的自尊。
台灣老板遭到拒絕,心裏自然不痛快,暴虐傾向越發嚴重了。一次次強行近乎蹂躪的行為讓薑申感到頭暈眼花。
薑申決定要提前結束這次昆山之行,他覺得這是對自己生命的摧殘,他甚至隱隱感到一種人生危險正在迫近——這是幹這行最害怕的了。
他毅然決然地想,這一切不能再持續!
越玩越來勁的台灣人不讓薑申結束,薑申決定放棄報酬,離開昆山。於是,一切都發生了……薑申說,最致命的是,當時他已經倒在地下,受台灣人指使的烏合之眾還用沙灘靴在他的胸口狠狠踢了幾腳。他從來沒有承受過這樣的疼痛,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什麼叫“痛不欲生”。
挨打的過程,他神誌是清醒的,知道要護著自己的臉,那是他吃飯的本錢,可還是留下了擦傷的痕跡。
我用毛巾,也隻有毛巾,替他清洗傷痕間的齷齪,擔心它會發炎。捧著這張稚氣未消盡的臉,想想平時我都不舍得重重地碰它,有一回我開玩笑擰他腮幫子,下手重了,自己都感到心疼,歉疚得眼淚都快掉出來,可就是這樣一張美麗的的臉,卻被一幫台灣鄉巴佬打得沒了人樣,想到這一點我的心都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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