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42 更新時間：20-05-12 08:01
“叛變……”梅英重複著通緝令上的字，“看來仙輿城裏是出大事了啊。”
“蘭兄，”畢越沉思片刻，轉頭對蘭藥師說，“你方才在通緝令上看到的確實是這幾個字，沒有看錯？”
“這兩個字寫得比我巴掌還大，不可能看漏，至於剩下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就真不記得了。不過馬上就到仙輿城了，肯定滿城貼得都是告示，想知道具體情況到那裏去看不就行了。”
“其實不需要知道的太多，單憑這個名字，也可以給剛才說的那些奇怪之處一個合理的解釋。”畢越伸出四根手指，又收起其中一根，“先來說一下四位戰神，於良，人稱黑髯黑心，就是那個通緝犯，他因為”叛變、犯上”被通緝，那麼他”叛”的、”犯”的，很可能就是鄭勳。順著這個思路，剩下的兩個人，”說著，他又收起一根手指，“千麵千骨，千麵說的是他擅長易容，一個人仿佛有一千副麵孔，千骨則是說它的絕技“縮骨”，不但臉可以偽裝，連身材也可以自由變換。赤刃赤膽中的”赤刃”，是說此人的獨門兵器赤刃刀，據說為玄鐵煉製而成，刀鋒極薄，斬人後血跡會在上麵均勻鋪開，好像將整個刀身染紅一般。”
“你的意思是船上那兩個黑衣人分別是”千麵”和”赤刃”？可那人用的是一把無刃刀……”梅英認真回憶了一下道。
“那赤刃刀還有一個特別之處，”畢越收回最後一根手指，作了個劈砍的動作，“它的刀鞘也是一把刀，堅韌如鋼，卻鋒芒內斂，是一把沒有開刃的刀。”
“無刃刀。”梅英喃喃道，“竟然全部對上了。如果這樣的話，倒是真的可以引出一個合理的故事。鄭勳叛變之後，通緝令都發到了幾十裏外的渝川，說明他還沒被抓住。千麵和赤刃，既然和他合稱為四戰神之一，關係肯定非同一般，或許是他們自願，但更可能是有鄭勳的示意。選擇在渝川而不是禹縣的碼頭登船，是因為那裏的審查稍微寬鬆，他們混上船的可能性更大；在船上故意暴露身份，則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知道——於良已經劫船逃走，不在仙輿城內了。”
“我說那家夥怎麼沒事老過來招惹我，原來是逼我和他們動手，好趁機露個臉。”蘭藥師有點悶悶不樂。梅英故意擠兌他說：“是啊，因為你看起來脾氣暴躁得很，一點就著，他們想要惹是生非，首選當然是你啦！”看著蘭藥師不快的表情，梅英覺得心裏痛快極了。
“有必要這麼麻煩嗎？隨便找幾個人貼一臉胡子在別處故意被發現，不也有一樣的效果，何必非要劫船？”太陽西沉，溫度下降得很快，再加上林子裏本就蔭涼，沈念君穿著一身濕衣服，有些吃不消，打了個寒顫說。
“沒事吧？再堅持一會，前麵已經看到炊煙了，應該很快就能走出樹林。”梅英加快了些腳步，“也許就像你說的，的確有其他人偽裝成於良的樣子自投羅網，轉移視線，但不管怎麼說，劫船也是一條妙計。因為這不止是調虎離山，更是瞞天過海。不知你們注意到沒有，他們在綁人的時候，把所有相互認識的人都綁在了一起。”
“沒注意到！”蘭藥師氣哄哄地說。
“的確如此。”畢越卻對他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
“你果然也注意到了。”梅英發現畢越其實是個很細心的人，在他不說話時，眼睛總是在有意無意地打量著所有的人或事，比起觀察，梅英覺得那更像是欣賞，就像是有的人喜歡看風景，有的人喜歡看書一樣，他的興趣大概就是看其他人的生活。
“一般來說，要把認識的人分開比較好吧，不然豈不是很方便他們自救和逃跑？”沈雁回問道。
“可他就是想讓一部分人跑，為了行個方便，他還把你們兩個扔進水裏了呢！”梅英豎起一根手指說道，“而那些人跑了之後就會去報官，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他們完成計劃的最後一環。”
“什麼最後一環……？”沈念君一臉沒搞清楚狀況的樣子。
“就是讓官府發現他們啊，他們廢了那麼大力氣劫來條船，就是為了讓引開一部分兵力，如果官府不知道他們做的事，豈不是虧大了？
“而官府若是想抓到他們，要麼在河中追擊，要麼在岸上堵截，不管哪種都是費力勞神。再加上要保證人質安全，就必須投入更大的兵力才行。這樣一來，他們就可僅憑兩人之力引開一大批火力了。”
“也隻有行伍之人能想出這樣的妙計了。”畢越由衷讚歎道。
“可我還有一個疑問，”沈雁回卻道，“他怎麼能保證上岸的人一定會報官呢？”她這麼說，肯定就是心裏不想報官了，看來也是個不喜歡多管閑事的。
“說實話，在下的確有點想報官。”畢越皺著眉毛苦笑道，“慌亂之中，在下的包袱落在船上了，裏麵還有秦公子給的賞銀。”
“啊……”梅英這才發現，畢越原先一直背著好幾個包袱，現在就剩下最小的那個了。畢越拍拍隻剩下一點零錢的荷包，落寞道：“所以若能賺點懸賞自然再好不過，可惜，那人是假的，就是舉報了也掙不到錢。反而多了許多麻煩，所以還是算了。”
梅英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但見他每次花錢時都看起來很心痛，再加上數錢時候那個專注的神情，至少應該是個勤儉節約的人，心裏頓時有些內疚，說道：“我以後有機會了……還給你吧。”
“哈哈哈！”畢越笑了笑，誠懇說道，“大可不必，你並不欠在下的，何來還字呢？不過還是謝謝梅公子了。”
“……不用謝。”畢越太有禮貌了，梅英也經常被他帶得客氣起來。畢越稍稍收斂笑容，正色道：“說回他們的計策。他們確實不能保證我們幾個一定會報官，但他們一定會有其他舉措。比如誘惑某些人逃跑，或者像我們一樣，再找幾個”不配合”的扔下水。又或者更直接一點，要挾船工臨時靠岸，向碼頭接駁的工人提條件，要求他們聯係官府之類的。總之，想把事情鬧大的方法很多。”
畢越說完，腳步忽然停了下來，望著旁邊的灌木叢，警惕道：“有人。”
幾個人都停了下來，可誰也沒看見人影，那個方向上甚至連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
畢越無感異於常人，所以梅英相信他的判斷，他大約是聽見了某些細微的響動才這麼說。於是他屏住呼吸，繃緊神經往那邊試探著走了兩步。
還沒碰到那灌木叢，就聽見裏麵什麼東西劇烈地翻騰了一下，嚇得他趕緊停住腳步。
“我的大羅金仙啊！可算讓我等到人了！我等的都要睡著了！”聽起來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灌木叢一陣劇烈搖晃，從裏麵爬出來個渾身破破爛爛的人來，捂著自己一邊腳踝大叫：“各位英雄，你們可得救救我啊，我來林子裏挖個野菜，誰知道崴了腳，差點就死在這了！”
他滿臉黑灰，一雙泥腿看不出皮膚顏色，兩隻手活像剛掏過糞，頭發黏成一片一片的，跟蓋了一腦殼的抹布一樣。這麼一副模樣朝著人臉撲過來，怎麼會不把人下一條？眾人都是大驚失色，連連後退。
他連滾帶爬地出來，往地上盤腿一坐，把打綹的頭發往後一攏，露出一雙孩子一般天真的大眼睛來，咧嘴一笑，對蘭藥師道：“咦？這不是敗柳生花的蘭藥師嗎？久仰久仰，真沒想到在這裏能遇上您，我算是得救了！您看看我這腿還有沒有得治！”說著，他把爛成一條一條的褲子卷到膝蓋，指著自己腳踝道。
梅英從他說了一半就開始憋笑，蘭藥師鐵青著臉瞪了他一眼，結果後者更來勁了：“敗柳生花蘭藥師？人家腿斷了啊，怎麼不幫他看看？”
蘭藥師黑著臉上前，一把拽住那人腳踝，一摸一捏便篤定說：“沒斷，不過脫臼了。”說著，他握著那人小腿，強硬地給他擺了個屈膝的姿勢，然後毫不猶豫握住他黑乎乎的腳背往下一壓，那人腳腕馬上呈現出一種令人揪心的扭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又還了下手，掌心抵住那人腳心，像上反折，隻聽刺耳的“哢嗒”一聲，那隻腳總算是恢複了個還算自然的外形。
“行了。”蘭藥師鬆開他，背著手繼續往前走。
那人“嗷嗷”嚎了幾嗓子，連滾帶爬地追上去，勾著最近的畢越的肩說：“兄弟，你們可別扔下我不管啊！等會天黑這裏肯定到處是妖族，我犧牲了一條腿，別說鳥妖了，就是螞蟻妖耗子妖我也打不過啊！”他越說越離譜，鼻涕快甩到畢越臉上了。
“你這腳不是接好了嗎！”梅英嘴上這麼說，但看到那人腫的老高的腳踝還是心下一驚，看來就算骨頭沒斷也傷到了關節，真是難為他還能這麼活蹦亂跳的，看來求生欲也是很強了。
“畢越，我來吧……”梅英惦記畢越的肩傷，趁那人的爪子還沒勾搭到畢越身上趕緊蹭了過去，架著他的胳膊就往外走。那人被他半拖半拽的，嘴裏“哎呦哎呦”喊個不停，一雙眼卻滴溜溜轉到了畢越身上：“畢越……畢三生？”
“三生？”梅英微微側頭，從眼角看了眼畢越，“畢大俠原來還有這個稱號……”
心底泛上來一陣落寞，畢越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的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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