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63 更新時間：20-05-20 21:03
我痛哼了一聲，後背狠狠地砸到了瀝青地麵上。車梁則撞在了我的肚子上，頂得我的胃一陣翻江倒海。原本因運動和感冒而發熱的臉，瞬時間變得蒼白起來。
西蒙嚇壞了，他呆呆地看著我，甚至忘了要從我身上爬起來。
“親愛的，也許你得先下去一下，你的膝蓋正壓著我的手腕呢。”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但我知道，此時的笑容可能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西蒙夢醒一般，手忙腳亂地從我身上爬起來，接著把自行車扶了起來，扔到了一邊。
我在原地休息了兩分鍾，這才慢慢活動著手腳，把自己從自行車上擇出來，然後四肢大張地躺在路麵上。
西蒙半蹲在旁邊看著我，他右邊小腿肚上紅了一片。
我渾身無力，膝蓋和手肘都磨破了皮，有血絲在慢慢往外滲。鼻梁上重新掛了汗，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疼的。
“你怎麼樣，西蒙？小腿疼不疼？”
西蒙目光複雜地看著我，緩緩地搖了搖頭。
“那就好，”我身上的所有力氣似乎都在倒下去的那一刻用光了。我嚐試了兩次，始終沒能從地麵上爬起來。於是，我索性就不起來了，望著天上的白雲，長長地舒了口氣。
天空很高也很藍，雲朵很白也很多，襯著四下裏的芒芒綠野，就像是一幅優美動人的風景畫。
我的性格裏有一種隨遇而安，我想，正是因為這種性格，我才得以在煩亂苦澀的歲月中一路走來。
“真美。”我忍不住讚歎一聲。
西蒙怔怔地看著我，心裏可能在想，在這種情況下，這人怎麼還笑得出來。
“快，西蒙，你也躺下來試試。”我一邊說著，一邊去拉西蒙的胳膊。
西蒙半推半就地躺在了我身邊，看著廣闊無邊的天空，他又發起怔來。
“怎麼樣，很美吧？”
西蒙無意識地點了點頭，嘴角往上提了一下。
我怔住了，剛剛，這小混蛋笑了？
西蒙見我一直盯著他看，心裏有些別扭，於是扭過頭去。
我心下覺得有些可惜，半坐起來，感歎了一聲。“你應該多笑笑。”
西蒙摸摸自己的臉，麵孔變得跟之前一樣嚴肅。
我瞧得好笑，調侃道：“你這個樣子，我都以為自己剛剛是看花了眼呢。算了，走吧，應該快到鎮裏了吧。”
我們站起來，推著自行車慢慢往小鎮走。為了拉近兩個人的關係，我搜腸刮肚地回憶著之前聽到過的笑話，最後總算想起來一個。
“一天伊凡鼻子流著血回到家裏。他媽媽問，發生了什麼事？伊凡回答說，一個男孩咬了我一口。他媽媽問，再見到他你能認出來嗎？伊凡回答說，他走到哪裏我都能認出他，他的耳朵還在我衣兜裏呢。”
我仔細觀察著西蒙的表情，很可惜，一絲改變都沒有。我不甘心，繼續尋找著可能打破西蒙嚴肅麵孔的內容。
“湯姆問約翰尼，你小弟弟好嗎？約翰尼回答說，他害病臥床了，他受了傷。湯姆說，那可真糟糕，怎麼回事兒？約翰尼說，我們做遊戲來著，看誰能把身子探出窗外最遠，最後他贏了。”
我一邊講，一邊觀察西蒙。他的嘴角始終緊閉著，但兩頰的肌肉似乎有顫抖的痕跡。我受到鼓勵一般，決定再接再厲。
“小羅伯特向媽媽要兩分錢。媽媽問，昨天給你的錢幹什麼了？他回答說，我給了一個可憐的老太太。媽媽說，你真是個好孩子，可你為什麼對那位老太太那麼感興趣呢？小羅伯特回答說，因為她是個賣糖果的。”
我仔細盯著西蒙的臉，這次，西蒙的嘴角奇怪地抽動了一下。我忍不住笑起來，果然，有誌者事竟成。我就不信，我拿不下你。
西蒙雖然不說話，但臉上冷漠的表情總算出現了裂痕。於是，我一路上都在自言自語，講著聽來的或者自己瞎編的各種小笑話。
到了露絲診所，我隻覺得口幹舌燥，先喝了一大碗水。
露絲是個長相甜美的姑娘，年紀在二十五六歲。她穿著一身白大褂，腳上踩著一雙整潔幹淨的白色圓口平底皮鞋。她給我量了量體溫，攝氏三十六度七，燒已經退了。
“西蒙，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可有好長時間沒見過你了？”露絲一邊給我處理手肘和膝蓋的擦傷，一邊跟西蒙說話。
西蒙沒有回答，他似乎被櫃子裏的瓶瓶罐罐給吸引住了。
我怕露絲覺得尷尬，於是笑著岔開話題，道：“你一直在這兒住嗎，露絲小姐？我真心覺得，沒有地方比阿裏斯特更適合居住的了。”
露絲看出了我的好意，微微一笑道：“不，我隻在暑假回來，其他時間要回學校教書。”
我隨口問了一句，“哪個學校？”
露絲笑著回答道：“劍橋醫學院。”
我忍不住笑起來，“那還真是太巧了，我也在劍橋讀書，心理係二年級。”
露絲顯然也很興奮，“這麼說，咱們還是校友了？”說著，下手的時候就有點兒重了。我悶哼了一聲。露絲趕忙道歉，“啊，實在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沒關係，沒關係。”我擺擺手。
“很好，完成。”露絲收好藥箱，笑道，“你整個暑假都在西蒙家住嗎？”
“我想應該是的。”我自己也不清楚，如果能夠盡早把西蒙的心結打開，或許就能早點兒回去。但目前看來，任務絕不是那麼容易完成的。
“那好，有時間我去找你和西蒙玩兒。”露絲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你們接下來準備去哪兒？”
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小鎮中心有一座高大的建築物，似乎是由灰色的石頭壘成的，看上去很有些特色，不知道是幹什麼的。問道：“那座灰色的石頭建築有什麼來曆？”
“你說的是漁人教堂吧，鎮中心的那個？”露絲笑了笑，見我點頭，繼續道，“不如我來做向導，帶你們出去好好轉轉。漁人教堂是阿裏斯特最有特色的建築了。”
我剛想答應，西蒙大步走了出去。兩扇玻璃門碰在一起，來回晃動著，發出嗤嗤的聲音。我知道，西蒙有些不耐煩了。我摸摸包紮好的膝蓋，歎道：“可惜我膝蓋有些不便，下次吧。”
露絲笑了笑，表示並不在意。她往門口看了一眼，笑笑道：“西蒙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高興。”
我搖搖頭，無奈道：“可能是等得不耐煩了吧。”
道了別，從露絲診所出來，發現西蒙正站在牆角處。他手上夾著一根細長的高檔女士香煙，正嫋嫋地冒著輕煙。香煙的味道很淡，有些類似稀釋過的薄荷糖的味道。
我有些吃驚，笑道：“沒想到你會抽煙。更沒想到，抽的還是這種女士香煙。”
西蒙的臉有些紅，他挑釁地吸了一口，結果被嗆得咳嗽起來。
我忍不住笑了笑，從西蒙手裏拿過煙卷，放到嘴裏用力吸了兩口，嚐到一股淡淡的薄荷糖的味道，笑道：“小孩子不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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