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71 更新時間：20-02-16 10:17
鄭歸來嘿嘿一笑，道：“不打緊，老夫隻消派陳統打個招呼就成。”鄭歸來膝下無兒無女，就隻有個外甥陳統，陳統從小就是鄭歸來帶大的，鄭歸來對他也十分信任。
吳敏心道，博物幫果然與白雲縣官府關係不簡單！
吳敏天天在博物幫的客廳喝茶，在雕欄畫棟的山間亭台喝茶，就是喝多了茶，上茅房太頻繁了。但好在博物幫的藏茶真是不少，一連喝了半個月也沒有喝完。而且這些絕對擔得起好茶二字，很甘甜，也很耐泡。吳敏是個惜茶之人，往往是泡得味淡了才舍得換茶葉。可是茶雖然很好喝，但總不能一天到晚的喝，何況明裏暗裏這麼多人監視著。
老幫主道：“怎麼樣，吳榜眼有沒有興趣查出凶手。”
“有，這凶手我要是不幫著查，我也走不出這山。不過這都半個月了，老幫主都沒有查出凶手，也令我太失望了。”吳敏掏掏耳朵道。
“不，凶手已經找到了，現在還需要吳榜眼你當麵對質一下。”
“噢~，那就請吧。”
老幫主領著吳敏走進了幾幢破舊的房子，房子之間的通道極窄，路麵也坑坑窪窪的。不一會就來到了其中的一幢房子，門口把守著弟子。
老幫主在前頭麵不改色的走著，吳敏忍不住把鼻子捏了起來，聞多了茶香，這股腥臭的味道受不了了。
“好了，吳榜眼請進。”
“陳統？”吳敏看著陳統一身的血。
陳統趕緊撇開吳敏投來的懷疑，道：“凶手不是我，是陳生。”
“老幫主，你夠狠啊，連自己的外甥都下手。”
他又看了一眼陳生，哎喲，陳生全身上下，除了隻有一對眼睛是好的，其他的地方鮮血淋淋，不堪直視。吳敏道：“我認得你的凶狠的目光，你當時還砍傷了陳叔。”
原來鄭歸來一直秘密讓陳統查玉塊的秘密，結果陳統中了另外一個門生陳生的道。陳生就生了歹念，和家仆陳樹合謀盜取。
但是陳生沒想到，老幫主一開始就看出陳樹的心思，故意任其盜取，然後讓陳統跟蹤陳樹，查出背後凶手。因為據老幫主所知，知道這個秘密，隻有他和今也桐田先生，他懷疑是今也家族的人。結果沒有查出來跟今也家族有關係。陳生此時發覺陳樹已經敗露，便先下手為強，四處散播消息，趁亂滅口。鄭歸來以此為契機，故意讓大家認為凶手就是吳敏，從而查出了背後的始作俑者陳生。
但陳生當時找到陳樹，索要玉塊的時候，陳樹道：“你四處說出玉塊的秘密，讓我成了活靶子，你當我還會輕易告訴你玉塊在哪裏嗎？！”
陳生殺了陳樹，在陳樹死之前道：“你以為你半夜悄悄將玉塊藏在吳敏車上的時候，我沒看見嗎？哈哈哈。”陳樹憤恨而死。
但是陳生也十分惱怒，因為他後來去馬車上反複摸索，根本都沒有找到玉塊，就差把馬車劈了。
吳敏那日恰好在山中遇到了陳樹的屍體，於是陳生就想嫁禍給吳敏，所以一直對吳敏下狠手，幸好冷澀及時出現，救了他們。
鄭歸來道：“所以，吳榜眼，還請交出玉塊。”
吳敏道：“玉塊在我馬車上？我說鄭幫主，我壓根不知道陳樹將玉塊放我馬車上。陳生，我問你，你看見我在馬車上拿了嗎？”
鄭歸來看著陳生，陳生頓時不寒而栗，一緊張就咳咳咳起來，道：“這倒，沒，沒有。”
“所以，鄭幫主，莫不是你們博物幫監守自盜，然後找我背鍋，好轉移江湖人的注意吧，這算盤，你隻怕要打錯了。”
老幫主道：“一共就這麼幾個人，這麼幾件事。怎麼想，也隻有你了。”
吳敏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是這樣的。他道：“任何人都有可能靠近我的馬車，任何人都有可能。陳生看見陳樹放玉塊，保不齊別人也能看見。我頂多是有嫌疑，若想認定是我，老幫主還是要拿出證據來的。好了，茶也喝得差不多了，我要走了。”吳敏是朝廷的榜眼，爹娘混的也是江湖，而且還混得不錯，江湖人尊稱他爹娘“雙璧”，吳敏要走，鄭歸來也不敢亂來，況且還是沒有人證物證的情況下。
老幫主的直覺告訴他，吳敏即使沒有親自偷玉塊，但脫不了幹係。那日在山林，冷澀救了吳敏，冷澀一個獨來獨往的人，說不定是和吳敏合夥盜取玉塊。
吳敏從牢房中走出來，一群弟子很快就圍住了他。吳敏道：“也好，是該活動活動筋骨了。”吳敏便一路從牢房打到了廣場。
老幫主就跟看戲似的看著吳敏，悠悠地道：“統兒，我看你與吳敏一般年紀，但你的本領卻不及他四分之一。”
陳統懼怕舅舅，道：“我一定加緊練習。”
“勤練重要，但好的方法讓你事半功倍，知道嗎？好了，輪到我出手了。”
“我們真的要得罪”雙璧”嗎？”
“不，我隻是想引出冷澀。你看，他已經來了。”
老幫主胖胖的身子，輕輕一飛，就飛入了鋪滿了青磚的廣場上，弟子們立刻住了手，但鄭歸來隻是冷冷的盯著吳敏的身後。
吳敏也停下手來，順著老幫主的目光，回頭看向身後，冷澀冷不丁出現在了的廣場上。嘿！颯颯英姿，真像一隻雄鷹。
但冷澀始終也沒看一眼吳敏。
“你終於來了。”鄭歸來道。
冷澀道：“一切都跟吳敏無關。有事隻管找我。”
“你又是來救我的？”吳敏喜出望外，這人也太講義氣了，隻是在雪地裏救了一次，居然再而三的來幫他。
“碰巧。”
吳敏討了個沒趣。
不一會兒，陳叔也上來了，跑到了吳敏身邊。
“公子，你沒事吧，我在山下可要急死了。白雲縣那老太爺根本不見我，後來我在白雲縣遇見了冷大俠，跟他說了原委，他什麼都沒說，沒想到是徑直上山了。”
隻見冷澀從懷裏拿出來一遝厚厚的銀票，指著老幫主道：“我來跟你做一筆買賣，我要買你們博物幫現存的那八塊碎玉片！”
老幫主道：“但若等我們找齊那最後三塊玉塊，可是無價之寶了，你這點錢隻怕不夠。”
“那三塊玉塊你們不會找到了。”
鄭歸來口氣逐漸加重道：“這麼說來，陳樹盜走的三片在你手上？”
冷澀道，“不錯。不過，這玉塊本也不是你們博物幫。”
“笑話，這些玉塊是我們的鎮幫之寶。”
“那你可知這些玉塊有什麼特征？”
“這些玉塊都是一般大小，上麵刻畫了奇怪的路線圖，這就是它最大的特征。”鄭歸來道。
“哼。”冷澀說完，看了一眼四周圍攏過來的人，便將那三塊玉轉而捏在手裏，“若這三塊玉塊化為粉末，你連這點錢也沒有了。”說著他手上的骨節哢擦哢擦地響。
其實鄭歸來心中一驚，他怎麼知道這玉塊本來也不是博物幫的？而且還知道玉塊一共有十一塊。難道說他也認識那個人，老幫主又打量了下冷澀，發現跟那人眉目之間，有些相似，可是那個人早已沒有了消息。而且他也派人查過冷澀，沒有查到與那人的關係。
想到這，老幫主改了主意，道：“好商量。”然後命人取出了剩下的玉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們收集的碎片也不全，就隻有這六塊，還有三塊，在你手上，另外還有兩塊，聽說在長安一片，但我派人去查過，沒有找到，也有人說在扶桑，不知冷先生有沒有沒聽說過。”
冷澀沒有說話。
吳敏插口道：“老幫主答應得這麼爽快！原來是還差了兩塊。”
鄭歸來道：“聰明的商人，他總是清楚貨物要在獲得最大利益的時候出手，而且物盡其用也算是對得起它了！”
冷澀收好，抬腳，下山。
吳敏笑嘻嘻道，“老幫主，聰敏的商人，是不是輪到你給本人個說法了。”
鄭歸來道，“你們兩認識，不錯吧。這麼說，我沒有冤枉吳榜眼吧！事已至此，玉塊被丟的事我就不計較了。”
吳敏道，“老幫主的臉皮之厚，本榜眼真是望塵莫及！你自己管理無方導致玉塊被丟，也能怪我們呢？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鄭歸來不可置否，“我這有私藏了多年的好茶，都被你喝得差不多了，榜眼也該消氣了。這樣吧，這件事算老夫欠你一個人情，要不，榜眼留下來再陪我喝兩杯。”
聽到鄭歸來肯開口說欠人情，吳敏這才不追究。道：“如果你是個漂亮的女人，我一定喝，可惜你臉上褶子太多了，顯得麵目可憎。但是，欠的這個人情我要記著。”說完便趕緊追上冷澀一起下山。
鄭歸來看著兩人的背影，露出了一股迷人的微笑，他想，皮膚皺了沒關係，腦子皺了就不好了。冷澀說不定知道玉塊的下落，而且這麼一來，他還幫博物幫轉移了江湖人士的注意力，到時候還可坐享漁人之利。
“冷澀，又謝謝你了。”
冷澀看著吳敏，道：“你不怪我拿了這些玉塊？”
吳敏搖搖頭，“怪你做什麼？我要這些玉塊也沒什麼作用，誰願意拿誰拿去。”
冷澀沒有回話。吳敏又接著說道：“冷大俠，你怎麼知道玉塊在我車上？”
“我一直跟在你們後麵！”
“哈哈哈，冷大俠還恩還帶這麼著急的啊，可真是個怪人！唔，反正謝謝你了。”
冷澀看了吳敏一會，白皙的麵龐，一汪深黑的眼珠，豐滿的嘴唇，看起來總是笑意融融，此刻，更是一臉真誠，冷澀覺得吳敏也是個怪人。
兩人走著下了山，吳敏過去牽馬車，然後抬頭看了車廂頂部，果然有鑲嵌的痕跡，他鬆了一口氣，然後拉著馬車過來了。
冷澀欲使用輕功飛走，但吳敏抓住了他。
冷澀頓起殺意，指著自己懷裏的玉塊，冷冷地道，“你想要它？”
吳敏趕緊搖頭，道：“不是，不是，你要去哪裏？要載你一程嗎？”
冷澀頓了頓，說不需要。
吳敏道，“就算你的武功再厲害，老是飛來飛去很耗損內力，現在天色快黑了，風又這麼大，你飛著飛著，撞在樹上，或者風把你吹偏了方向就不好了。”
冷澀抽了抽嘴角，本欲拒絕，但吳敏已經把馬車拉了過來。冷澀看著這輛他曾經躺過的馬車，確實很軟和，稍一猶豫，就上了車。
吳敏這人愛喝茶，所以不論到了哪裏，總是準備好了茶。
他摸了摸壺裏的水，居然是熱的，鄭歸來在人情世故方麵還是挺周到的。
吳敏拉開抽屜，裏麵也塞滿了茶。鄭歸來在人情世故方麵確實無可挑剔。他轉而在車廂的最底層取出一小節竹筒，這是他藏了三年的陳茶。他倒出竹筒中的茶葉，放入乳白色的三才蓋碗中，注入熱水，一會便散發出一股醇厚而又憂鬱的竹香，隨著霧氣彌漫了車廂。
冷澀口中有些饑渴，他不再推辭。伸手取過來了杯子，入口的苦澀味讓他為之一振。
吳敏連忙問道：“味道如何。”
冷澀道：“很苦！”
吳敏哈哈大笑：“有趣，有趣，這個茶我還是頭一次聽人說它苦。冷大俠，想必是你的心苦。”
冷澀聽完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吳敏，又看了一眼這不起眼的茶。一直以來，他認為隻有酒可以讓他忘記一切，酒是他最好的知己，卻從沒來沒有想過，這世上真正懂他內心苦悶的，居然是這樣一杯再平常不過的熱茶。
他問吳敏是什麼茶。
吳敏說自己遊玩的時候，在深山老農那裏淘的一款陳茶，好幾年了，名字還沒有取好。他說這茶也真是奇怪，素來都是爭相喝新茶，居然還有一些茶偏偏是越陳越好喝！
冷澀靜靜的聽著，他不是被吳敏的話吸引了，而是陷入了巨大的觸動之中。他心裏有太多的苦悶和憂愁，他不知道他是從哪裏來，隻知道在這片大陸上流浪了太久，他很想知道他來自哪裏，他是誰，他沒有朋友，也沒有愛人，這世上他遇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卻沒有人認識他，更沒有人能告訴他，他是誰。他孤獨而絕望的活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一無所知的活著，才是對他最大的折磨。
然而，就在此刻，他發現這世上，有一個東西懂他的苦，那就是這一款不知名的苦澀到心坎的茶，他的四肢百骸被這苦澀撼動，他原來不是行屍走肉，他是一個值得被理解的人，他感到欣慰和溫暖，連著對吳敏都感到很親切，這也許就是愛屋及烏。
他當下一飲而盡，吳敏又倒了一杯，他這次是細細的喝了一杯，苦，還是很苦，但是喝下去後，回味起來卻似有似無的甘甜，吳敏又倒了一杯。
吳敏道：“看來你很喜歡這款茶，也算這茶是遇到了知音，我為你留著，隨時想喝了就來找我。”
冷澀難得的點了點頭，到了縣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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