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18 更新時間：20-03-16 16:53
回過神來時，沈客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一家店裏麵了。四周燈光昏黃，帶著騰騰熱氣和直吊味蕾的香氣。聽聲音，店裏人應該挺多，不過他現在好像在哪個隔間裏，旁邊兩個人，桌上兩碗麵，略顯壓抑的氣氛下是莫名出戲的吸麵聲。
等等，旁邊兩個人？
一抬腦袋，沈客瞪著眼睛看著眼前兩人。一個是正在無比享受的吸麵的謝長安，還有一個正用手支著下巴萬分寵溺一絲不移的注視著謝長安。看側臉，一刹那沈客還以為又是個謝長安。
一樣無暇的臉，甚至一樣令人捉摸不透的氣息。上提的眼角裏，自帶三分嫵媚，七分邪魅，惹人幾乎移不開眼。長發飄逸，又紮著不缺少年朝氣的小辮，大紅的繩結上還綴著躲小花，乍一看倒也不覺得奇怪。白皙的臉龐，漆黑的外衣，跟謝長安坐在一起，簡直有一種直擊人心的對比。在他麵前，謝長安看著成熟多了，歲月磨去的銳氣與風發造就了他的清冷與孤高，而這個明明看著差不多大的少年，略顯稚嫩的臉上卻是嚴重不符的乖張邪氣。不過…
縱有黑白之分，他們真的好像…仿佛，鏡像一樣。
原本沈客發呆也就算了，現在明明回了神卻死盯著他和謝長安看，還一臉有所思的樣子，謝長一不耐煩的斜了他一眼，道：“喂，麵都要糊了，要不是他在你還輪不上吃呢，別盯來盯去的，吃你的麵去！”
這麼一被說，沈客倒也想起來他麵前還有碗麵來著。低頭一看，是碗快要漲掉的鹹菜麵，再看一眼謝長安碗裏的，就算他吃的差不多了，光看湯料也知道兩碗麵有多麼天差地別。忍不住的挑挑眉，沈客還是拿起了筷子。
不能浪費糧食。而且他也確實有些餓了。
入口，眼睛一亮。“唔！好吃！”
“那是當然。”謝長一撇了撇嘴，“我做的麵，可是比皇城裏的廚子做的還要好吃，你就好好心懷感激的吃著吧。”
沈客眨了眨眼，含著麵點點頭後就蒙聲吃了起來。好東西不能浪費，而且這麵真的讓他不忍心浪費。
謝長安看了他一眼，優雅的放下了筷子，隨即同款支下巴的道：“喲，有吃的就這麼精神，看來沈公子對自己的狀況很接受的了啊。”
一頓。
“那我能怎麼辦，我誰都打不過。”沈客瞄了他一眼，含糊道，“要殺要剮我又鬥不過，那還不趁現在趕緊多看看世界的好風光？再說不是他讓我吃的嗎，這麼好吃的麵浪費也不好啊對不對？”咽下嘴裏的麵，沈客看了眼謝長一，又道，“你們倆什麼關係啊？又是朋友？”
“什麼叫朋友？”謝長一突然嚷道，一把抱過了謝長安，“看看我們的臉，這叫朋友？兄弟，兄弟懂不懂？他是我哥，親哥！”
“噗——”
“哎呀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惡心？別糟蹋我的麵！”
“抱歉抱歉…”沈客趕緊擦了擦嘴，做了個深呼吸，“我們還在黑市？”
謝長一：“不然？”
沈客：“謝長安，你不道德啊，自己混的風生水起住豪宅，讓弟弟在黑市開小麵館還放著不管。”
謝長一：“哥！這人怎麼這麼嘴欠！你怎麼能跟這種人一起走！”
謝長安：“別在我身上扭來扭去。撒開。”
謝長一：“哥！”
謝長安：“撒開。”
謝長一連忙撒開端坐到了一邊。
謝長安理了理衣服，抬頭看著沈客一臉想笑憋著的擰巴表情，一瞬又斜了眼謝長一。謝長一顫了顫，端著張哭唧唧的臉弱弱的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搖了起來。
眉頭一皺，一聲長歎。
見狀，謝長一立馬一掃陰霾的抱了上去，笑的像個給了糖吃的孩子。
沈客垮了垮嘴，低頭吃起了剩下的麵。可怕，真可怕。
“你不是有想問的嗎？”謝長安一邊安撫著往懷裏蹭的謝長一，一邊笑道，“沈公子？”
“你不是說什麼什麼都不歸你管嗎？”
“我是個商人，自然管不了，也沒興趣管這些。但若是公子想知道，問他，說不定能知道自己想要的。”
心裏忽的一暖，沈客下意識道：“你把我帶過來，就是為了這個？”
“嗯哼。”謝長安看了眼懷裏滿是笑意的謝長一，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笑，“不，隻是走在路上，被他拉過來吃麵的。”
“…”得，我就不該把你往好的地方想。沈客撇了撇嘴，目光移到了謝長一身上。隻是一對眼，沈客才意識到他誤會了什麼。謝長一在笑，邪魅的笑，從對話一開始，就是對著他在笑，而不是謝長安。一瞬的心顫，沈客張了張嘴，竟然發不出聲。這種感覺…
沈客咽了口口水，努力鎮定下來道：“謝，額，應該是姓謝吧？”
“謝長一。”謝長一不知從哪裏掏出了把扇子，邊把玩邊道。
“哦謝長一，那個，你哥袖口的味道，你知道哪些地方有嗎？”
“袖口？”謝長一突然騰到了沈客麵前，一臉凶相的拿扇子指著他鼻子道，“為什麼你會知道他袖口有什麼味道？”
“…”
腰間一受力，謝長一就被謝長安拽了回去，剛要嚷嚷，頭頂一記眼神，便立馬閉了嘴。謝長安抬眼看著沈客，胳膊抵在謝長一頭上無比愜意的一手支著下巴笑道：“原來公子一直惦記著這個啊。”說著，瞥了眼自己的衣袖，“白天在道法寺，和一位老朋友敘了敘舊。和尚的地方，總是會有些檀香的，估計是哪裏沾上了吧。”
“和尚？”疑惑中，瞳孔一縮。不，不會吧…
見他一臉驚訝的發呆，謝長安不免又笑了笑，輕聲喚道：“沈公子？”
拍桌，驚起。“道法寺最近，有沒有失蹤的和尚？借口出去的也行，有沒有？”
一笑，開扇。山水墨色，流蘇輕晃。謝長一從謝長安懷裏坐了起來，雙眼一垂，用扇子遮住了半邊臉。即使如此，微微一斜，還是盯的沈客恍然一顫。
“要說這個啊，”謝長一笑著搖了搖扇子，“可能符合公子條件的，隻有一位。道法寺的忘生和尚，九日前辭別道法寺，說是雲遊修行去了。要說他的形象，那倒是一個還挺健壯的老頭，寺裏的小和尚說他走的時候是傍晚，當時他腰間還佩著個奇怪的香囊。”
嘴角一揚，又是一抹有意無意的邪笑。看著沈客越發瞪大的眼睛，謝長一繼續道：“聽聞忘生和尚是早年住持在外雲遊時偶經一片廢戰場碰到撿回來的，當時的他因太過執著於生死而痛苦不堪，住持憐憫，便帶他入了道法寺，賜號忘生，望他潛心修佛悟道，早日通透豁達。公子這般神情，可是想到了什麼？”
冷汗滴落，在湯碗裏激起了一陣漣漪。“…你既然知道這麼多，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在哪得到的藥方…我該怎麼做，才能阻止他繼續害人？”
“嗯哼——這個我倒不知。我到底不是什麼人物，能給公子回答的也就隻有某某的生平錄了。至於查案，是承天司的事；而阻止，至少公子，是做不到的。否則，也不會一身狼狽的從那邊山腳回來了。”
“我…”
一下湊近，近在咫尺的對視。
無法動彈，被他看的，無法動彈。
伸手，沿著他的臉摸上他的發，指尖觸花，停留。“沒想到公子自己都這樣了還有心思擔心別人，真是有趣。”轉手，再次劃上他的臉頰，“要是公子求我，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出出力，幫幫公子。”
“長一。”
一頓，甩扇而起，轉身負手。“這些事既然發生在黑市，還是在那個山腳，若沒有長安街境內的治安事故，就算你求了承天司，他們也愛莫能助。公子若是有心救濟天下，就要有心犧牲一切。求我，比起救命，應該也不算什麼吧？”
“長一。”謝長安站了起來，語氣裏已隱隱有了冷意。“還有人在等他，我們就先走了。”然後，拉起沈客就走了起來。
“哥。”
步停，回眸，一笑。“麵很好吃，謝了。”
無言，背離。謝長一望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沉默半晌，開扇遮麵，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笑。“哥哥啊哥哥，你寵他，真是寵的太過了。”
一出門，沈客連忙甩開了謝長安，不耐煩的道：“你幹嘛？不就求個人嘛，我——”
“求他還不如求我。”謝長安冷冷的打斷了他，接著又拉起他的手疾行了起來，“你要這麼想當聖人，正好我也閑著，給你當就是了。”
沈客眨了眨眼，一時竟有些說不上話來。不就求個人嘛，我又不傻怎麼會真的如他願。他本來，是想這麼說的來著。
人流湧竄，前麵又是鬧哄哄的一群圍觀群眾。見著謝長安步伐篤定的向著那堆人去了，沈客隻好道：“這回又要搞什麼？”
“你的賞金令啊。”賭氣又無奈的輕喊，完了就直接撥開人群到了告示前。冷眼一掃，還未開始的驚呼聲就被遏在了喉嚨。沈客掃了一圈，聳聳肩看向了告示。
最顯眼的位置，最顯眼的畫像。可不正是他嘛。
還沒看仔細，紙就被謝長安一把撕了下來。
“喂——”
“你們都看到了不是麼？”謝長安一臉和善的笑道，“這個人，還有這筆錢，現在開始就是我的了。要是再有人敢沒事來送死，雖然很煩，但謝某也不會介意。”說完，拉著傻眼的沈客甩袖就走了。
自覺的讓完路，剩下的人互相望了望，終究是把那聲卡在喉嚨的驚呼咽了回去。
出了黑市，便是夜色繁華的長安街。黑市出入口萬千，眼下這個是離琳琅閣最近的。隻消一會兒，兩人就到了。
“沈客！”眼睛一亮，還伶連忙跑了過來，“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
一個熊抱，把沈客驚醒了。“…啊，嗬嗬，對，我回來了。”
“唔？你怎麼了嗎？”
目光一斜，又對上了謝長安滿是笑意的眼。沈客抖了抖，忙道：“沒事啊，沒事。讓你但心了，抱歉啊。”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還伶鬆開他，看了眼謝長安，突然又抑製不住的喜轉急道，“沈客，你先回去跟師父道一聲，我現在要去找人了。就在下午，店裏的蝶衣也不見了，最近長安街上已經有好幾個女孩失蹤了，大家都很擔心。你先回去，我就先走了。”說完，還伶朝著謝長安鞠了一躬，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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