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88 更新時間：09-03-08 10:49
由於妖怪入體帶來的陰氣侵蝕，再加上過度使用靈力，明秀同學華麗麗地病倒了。
“喂喂，你怎麼這麼虛弱啊？沒那個本事就別逞能嘛，真是的。”
蹲坐在小陰陽師榻旁，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沁藍隻能用大大咧咧的調侃來掩飾心裏那種莫名其妙的悶堵。
——我為什麼會這麼擔心一個人類啊，真是有病！
雖然這樣自嘲著，但心情還是無法忽視的。
“……你這是對待病人的態度嗎？”
就算在病中，明秀也不忘同沁藍鬥嘴。不承認也罷，但這麼做確實能讓他的情緒好起來，真的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也許這就是朋友之所以為朋友的原因吧。
“明秀少爺，藥已經熬好了，請喝吧。”一陣苦澀難聞的味道從門口飄來，一個麵容溫潤的少女捧著托盤，微笑著推門走了進來。
小陰陽師立即拉下一張臉，而犬鬼更是在一旁幸災樂禍：“快喝吧，哈哈~”
“那個，千鶴，可以加點糖進去嗎……”明秀弱弱地向自家女傭詢問，結果自然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不可以，少爺，那樣會影響藥效。不過喝完之後可以吃點甜的東西。”
於是就見小陰陽師捏著鼻子，用比麵對一隻千年大妖更恐懼和難受的表情把藥送進嘴裏，頭上仿佛都能冒出一圈圈怨念的氣息來。
大概是藥效中具有安神的成分，喝過藥沒多久，明秀就昏昏欲睡。千鶴收了托盤和杯子起身退出房間，沁藍在榻邊守了一會兒，待明秀睡深了，也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經過走廊的時候看到有身材矮小麵容扭曲的小鬼探頭探腦，偷偷伸著長舌頭舐吃角落的汙垢。見它走過，倉皇地逃開。
“是垢舐鬼啊……”這是一種住在老舊的房子和打掃不到的浴池之類的一些地方的妖怪，愛吃人的汙垢，是無害的妖怪。不過，這座陰陽師的宅邸應該張有結界的，怎麼會有這些不幹淨的東西呢？
“它們都是明秀少爺好心收留的小鬼。”
仿佛是洞悉了它的心思，溫潤如水的少女嗓音出現在身後。
“果然。”還真是他的風格啊，這小鬼。犬鬼轉身，對這個年輕的女傭投以好奇的目光，“千鶴，你怎麼會選擇在這裏做事呢？”
這個名叫伊丹千鶴的少女，是個具有通靈能力的人類。但是她並沒有靈根，隻屬於“能看得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那種程度。不過，在陰陽師家耳濡目染多年，她的見識倒也不凡，識得犬鬼的真實身份，對它的態度一直很尊重。
“我曾經被一個惡靈纏身許久，是賀茂大人，也就是明秀少爺的父親救了我。”
“報恩嗎？”
“算是吧……實際上，那時候我已經無家可歸了。我所在的那個村子，大家都忌諱頗深，在我不小心招惹到那個惡靈沒多久，他們就一起把我趕出了村子。如果沒有賀茂大人，我想我早就已經暴屍荒野了。賀茂大人不但幫我除了惡靈，還收留了我，這份恩情，無論如何也要還的。”少女笑容溫雅，目光清澈，即使敘說那些沉重的往事，也是平靜淡然的語調。
“……怪不得那小鬼的思想那麼單純。”想來他父親就是個單純善良的人吧……還真是，同樣是賀茂家的人，為什麼就有這樣的笨蛋呢？
“沁藍大人，其實，我之前想說了……賀茂家的宅邸設有結界，所以當初你究竟是怎麼出現在院子裏的明秀少爺麵前的呢？”
冷不防少女將話頭引導了自己身上，犬鬼微微一愣。
“我在賀茂家已經呆了七年了，有些往事，從賀茂家人零碎的言語裏，也能知道個大概。”不等沁藍回答，千鶴有自顧自地道，“您知道嗎，賀茂家，在明秀少爺的爺爺那一輩兒，出了一個少有的天才，就是明秀少爺的二叔公，賀茂雅彥。他天生靈力極強，領悟能力也超出別人，才十二歲就掌握了賀茂家所有的陰陽術。
“可惜的是，賀茂雅彥雖然聰明，卻沒把聰明用在正道上。他學了陰陽術卻不思為民除害，而是絞盡腦汁考慮怎麼為自己謀私利。為了這個，他的父親責備過他多次，但他始終不放在心上，最後終於因為一次嚴重的行為，被父親一怒之下逐出家族。
“然而他依然不思悔改，行事反而更肆無忌憚。後來聽說，他不知道怎麼收服了一隻法力高強的犬鬼，就越發囂張狂妄，最後還是他的父親大義滅親，清理了門戶。”
少女的清明的目光挪到沁藍身上，盯著它迷離如霧的暗紅眸子，嘴角的笑容悠遠而難以捉摸，“至於他收服的那隻犬鬼，因為是同他命線相連，本該和他同死的，但是據說他的父親那時因為兒子的事情已經很難過了，不忍再殺生，就用陰陽術解開了犬鬼同他的血契，放了那隻犬鬼。”
“那麼，沁藍大人，既然早已獲得自由，為何您還要盤桓在賀茂家這麼久呢？您應該是很討厭這個地方的吧？”
麵對千鶴那雙仿佛穿透心靈的目光，沁藍下意識地豎起眉毛，散發出戒備的氣息。
“我猜，您應該是想要報複的吧，但是由於雅彥父親的關係，你的報複行動沒能立刻實施，所以一直拖延到了現在。您想要報複在明秀少爺身上嗎？”
少女微笑依然，吐出的言辭卻是尖銳逼人。
沁藍沉默了很久，久到似乎是從它被收服的那時開始，一直延伸到現在，那些灰暗的記憶，不堪回首的過往，讓它恥辱的往昔……一一在眼前閃過。“我……在血契解開的當時，就想要報仇了。但是賀茂彬的力量比我強，又對我有恩，我不能對他下手。”
賀茂彬，就是賀茂雅彥的父親，那個放它自由的陰陽師。
“他知道我心中有怨，卻沒有除掉我，而是與我定下約定，五十年之內不能動賀茂家的任何人。他認為，五十年的時光足夠消磨我心裏的恨意了。嗬嗬……從某些方麵來說，他和明秀小鬼，真是有著同樣的天真呢。”
所以，自己就這麼等了五十年，守著自己最討厭賀茂家，等待五十年後的複仇。其實，對於它來說，五十年實在太短，短得還不夠他平複心裏的怨恨。
所以，五十年之期一到，它就把複仇的眼光投向了在那個看上去很笨的賀茂家小鬼麵前。那時候，它確實是想要在他身上報複的。
可是，為什麼，當時沒有很幹脆地下手呢？為什麼要對那個笨蛋產生興趣？難道說，時光，如此短暫的五十年時光，真的消磨了自己的怨？
“你剛才問……我是不是想要報複在明秀身上，如果我回答是，你想怎麼樣呢？”
犬鬼抬起視線，用略帶挑釁和冷酷的眼神瞪著少女。
“你隻不過是個稍微有點靈視力的普通人類而已，你想怎麼樣呢？你又能怎麼樣呢？”
千鶴笑容不減，目光依然溫和：“如果明秀少爺有什麼危險，我不惜性命也會守護他的。不過……其實沁藍大人是不會傷害明秀少爺的吧。”
“哦？”犬鬼挑起眉毛，試圖作出陰險的樣子，不過最終還是在少女笑意盈盈的目光裏宣告敗陣。
“沁藍大人若是真想傷害少爺，就等不到現在了吧。”千鶴笑得雲淡風輕，“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天在院子裏，並不是沁藍大人第一次見少爺，對嗎？”
犬鬼不再言語，算是默認了。
第一次見那個小鬼的時候，他才隻有三四歲，而那時它的五十年之期便已到了，它趁他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出現在他房間裏。
那時候他正在睡覺，很安靜的麵容，嘴角掛著一抹甜笑，應該是在做什麼美夢吧。它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地就對這個小鬼產生了興趣，覺得觀察一下他的成長，似乎也是不錯的娛樂。
於是就這樣開始了暗中的關注。
或許，一直以來所等待的報複，真的在時光悠悠的流逝中逐漸飄零了。隻不過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對於賀茂家，它是有著執念的。所以，如果不是想要報複這個借口，它滯留在這裏，又有什麼意義？
“沁藍大人。”少女輕柔的嗓音將犬鬼的思緒拉回，“謝謝你，跟在少爺身邊保護他。”
謝我？保護他？
沁藍忽然想笑。原來自己是在保護他嗎？往昔那些怨氣，這麼容易就消散了嗎？那麼自己現在，又該何去何從？
也罷，其實自己真正的心情……不就是那樣嗎？也許五十年之期的真正含義，是想讓他看看，賀茂家，以至於所有陰陽師，並不都是邪惡的；人類，並不都是醜陋的。賀茂彬的用意，是想讓他明白這一點吧？
那麼，我就替你，守護這個讓我看清了這一點的後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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