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37 更新時間：19-12-15 14:07
蟬兒在樹上撕心裂肺的鳴叫著，一聲接一聲，吵得人腦袋疼。
盛夏午後的太陽最為毒烈，吐著火舌，恨不得從人身上剮下一層皮。空氣也是極其沉悶，深深吸上一口，鼻腔都要被灼傷。
即使是這樣艱苦的環境，仍舊有人駐守在自己的崗位，真是敬業。
“老大，你回去歇著吧。日頭太大，我們守著就行。”
平坦的地麵有一塊兒人形凸起，定睛一瞧，原來是一個體格壯碩的漢子趴在那裏。頭帶草環身穿綠衣，快要與周圍的植物完美融為一體，他對著身旁另一個綠油油的人說。
“不行，做大哥的怎麼能讓小弟出生入死自己躲在後麵享福呢？”
明顯不是大丈夫所為，我才不幹呢，丟人！
這位大哥看不到自己慘白慘白的臉，毫無血色的嘴唇，還頗為仗義的表示要和小弟待在一起，做一位任何事情都親力親為的好大哥。
那壯碩小弟一臉便秘表情，心想，要是老大一會兒熱暈過去了，回到寨子裏，大當家的還不扒掉自己一層皮。但他又不敢繼續勸自家老大去休息，否則，現在就會被扒掉一層皮。
唉~這世道，小弟難做，土匪的小弟更難做。
土匪小弟從頭頂草環揪下一片寬大的樹葉，對著一臉脾虛的老大扇動著。
“對了老大，你聽說了嗎？咋們郡來了個新知府，聽說是朝廷特別委派。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歇幾日再上工，這麼囂張，我怕新知府上任最先剿我們。”土匪對官兵的消息總是格外關心。
趴在地上的土匪頭子被熱氣蒸得魂不附體，此時隻覺得有一隻煩人的大蒼蠅嗡嗡嗡嗡飛在頭頂。他完全無法理解小弟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隻想找個靜謐的胡泊脫光衣服跳到水裏暢快地遊上幾個來回，以此來舒緩自己熱得發脹的腦袋。
至於新知府什麼的，又不是沒有過，怕什麼。
“老……老大……上……上菜了。”
一個人形草堆咻地移到自家老大身旁，與迅捷的動作不同，他結結巴巴地報告著消息。
土匪頭子覺得自己的腦袋更疼了，這寨子裏招的都是些什麼人啊。一個立誌要做大做強的土匪，手下的小弟怎麼盡是些歪瓜裂棗呢。
算了，空話不多說，有錢才好發展，吃菜！
烈日炎炎，拉車的馬兒哼唧哼唧喘著粗氣，極緩慢地走在茂林隱逸的小路上。
馬車夫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打著蒲扇，身上的褂子被汗濕，濕噠噠黏在背上讓人很不舒服。
肉眼所見，皆是綠色，看花眼的車夫沒注意到身旁的“綠植”在緩慢移動，他滿腦子想得都是快點趕完這趟的活，回到家中喝杯涼茶下下火。
而且他聽說這片土匪多，萬一碰上了可咋整。婆娘還在家裏等著呢，小命可不能丟了。
就在車夫分神時，一根土黃色的細繩咪咪地攔在小路上，隻管埋頭趕車的車夫沒有留意路麵情況。馬腿跘到了繩子，馬兒受驚，將蹄子高高揚起，上躥下跳，連帶著馬車也開始晃動。
車夫連忙丟掉手中的扇子，雙手握住韁繩想要將馬安撫下來。驚馬不是那麼聽話，加上被韁繩束縛的難受，失控地拉著車往前竄了老遠。
在車夫的手快都要被韁繩磨破的時候，馬車終於停了下來。一抹腦門上的汗，轉過身，想給車裏的雇主解釋情況。誰知剛背過身，耳旁涼風一過，一支白色的羽箭深深釘在了車框上。
車夫豆丁大的眼珠子往後一轉，瞥到一群凶神惡煞的人，嚇得他從馬車上摔倒在地，“救命啊，有土匪啊！”淒烈的叫聲，蓋過了蟬鳴。
“馬車裏的人，你已經被包圍了。趕快出來，交出錢財，爺爺我可以饒你一命。”
小山似的身體，頭戴草環身披草篷，活像一個長滿雜草的土堆，土堆小弟耿中虎氣勢洶洶狀攔在馬車前衝車裏的人叫囂。
娘的，累死老子了，差點追不上這馬車。耿中虎雙手插腰喘氣，頗為不痛快。
一片綠葉兒晃悠悠從樹上掉落，算是對他大嗓門的回應，然而馬車裏的人並未出聲。
偌大的樹林，隻剩聒噪的蟬鳴。
耿中虎倍感受挫，換做往常，車裏的人早出來求爺爺告奶奶了，今日莫不是碰上個聾子。也罷也罷，先將肉菜圍起來再慢慢下口。於是他抬起頭對著天空一聲大喊，“出來吧，我的兄弟們。”
刷——刷——刷——
林風過後，這輛馬車旁邊圍滿了更多與之相似的“草人”。
車夫一看這麼多土匪嚇得屁滾尿流，馬不要了，車也丟了，四腳著地，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匪亦有匪道，沒人會難為一個車夫，他們盯得是車裏的人。耿中虎氣沉丹田再次吼叫，“哼哼哼”馬車裏傳出一陣輕不可聞的笑聲作為回應。
在自己的從業生涯中，耿中虎從未遇到過這樣不知死活的主，他虎目含淚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老大。
土匪老大望天無語，果然，隻有我才是一個合格的土匪。
彎弓搭箭，劍眉一蹙，淩厲的目光鎖定馬車。
“我數三下，你再不出來，這箭可就要射中你腦袋了”，很有氣勢的威脅。
“一……二……”
三字未出口，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掀開了車簾。
老大手一哆嗦，差點把箭射到某個小弟的屁股上。
那小弟嚇得往旁邊一跳，老大眼神不是很好嗎，怎麼突然瞄不準了。他順著自家老大認真的眼神望了過去，美人……
“怎麼，你要劫財嗎？”
美人不光人美，聲音也很動聽，就是有點低沉。
黑潭寨裏常年難得見到女人，僅有的幾個廚娘卻比山中母老虎還凶猛，沒有一點女人味。不像馬車裏的美女，真真是美若天仙。
一看就是久居深閨，美人的皮膚比剛出爐的白麵饅頭還要白上幾分，被暑氣熏得紅撲撲的臉蛋讓人忍不住想衝上去咬一口。
好似畫筆勾勒出的眼睛嬌俏可人，細長細長的，眼尾還有些微微上挑，就跟狐狸精投胎一樣，勾人心魂。
雖然美人的骨架有點大，但是，骨架大的女人，嘿嘿嘿……好生養，也沒什麼不好。
一群常年過著和尚生活的土匪們個個眼冒綠光，恨不得馬上撲上去，將美人撕碎。但是又想起自家老大還是光棍一個，紛紛壓下躁動的心，全部眼巴巴盼望著老大將人搶回去做壓寨夫人。吃不到，看看也成。
“對，我要劫財。”
對？怎麼能對呢？一眾土匪小弟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老大，你這時候不該說要劫色嗎。況且，我們黑潭寨的寨規不是不搶老弱婦孺病嗎。
土匪老大石堅不知道小弟們心中所想，他也目不轉睛地盯著馬車裏的人看。
不過，作為一名優秀的弓箭手，他早就看到此人突出的喉結，他隻是有點納悶，怎麼一個大老爺們生的這麼好看，比隔壁山頭的山花翠鳳兒還好看。
馬車中的男子鄒雲申麵對眾匪包圍，沒有展露出一絲一毫的膽怯，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拿弓箭的石堅。
黝黑的皮膚與慘白的嘴唇對比太明顯，多半是生病了。這人一看就是個馬虎的，嘴都白成那樣了也不知道到樹蔭底下休息，估摸著要不了多少時間就該倒下了。
鄒雲申直視石堅的眼睛，略略帶著戲謔之意。
石堅後背一涼，咦！怎麼有危險的感覺。
“我沒錢，上山就是想采些草藥去賣。”鄒雲申懶洋洋依靠著車框說。
石堅腦子飛快地轉動，思考著鄒雲申話語的真實性。沒錢還坐馬車，騙人……由於轉速過快直接燒機了，弓箭掉落在地石堅也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眾小弟從美色中驚醒，結巴小弟王磊最先衝到自家老大身邊，扶起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老大猛烈搖晃，“老大，你醒醒……醒醒……醒啊。”
耿中虎在一旁聽的都快斷氣了，王磊才把一句話說完。
昏迷的石堅硬生生被搖出一絲清醒的神智，好想打人啊，可惜沒有力氣。等我醒了……
鄒雲申瞧見那人果然倒地，無奈又好笑地搖搖頭，單手撐著車框利落地跳了下來。走到石堅身旁抓起他的的手腕。一摸脈，此人是發痧了。
對著離自己最近的結巴小弟王磊說：“你下山，去藥鋪裏抓些藥回來，熬了給他喝，去暑氣。”
頓了頓，鄒雲申又補充道：“你直接給藥鋪裏的人說，藿香、茯苓、大腹皮、紫蘇葉、白芷，甘草各一兩，快去快回。”
王磊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人說話好利索啊！星星眼，滿是羨慕之色。
安排完結巴小弟，鄒雲申又安排了耿中虎和他旁邊的人。“你們兩個過來把你家老大抬到樹蔭底下，給他喂點水喝，順便找個什麼東西扇著。”
耿中虎提出異議，“他結巴，我去抓藥吧。”鄒雲申同意了。
“多謝。”兩個字倒是沒結巴。
見狀，耿中虎轉身想走，咦~抓什麼藥來著，局促不安的轉回來，“那個……抓啥藥。”
鄒雲申抬頭看了他一眼，耿中虎漲紅了臉，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胸無點墨。
美人，人美。鄒雲申起身走到馬車裏鼓搗一陣，拿了一張紙回來，遞給要抓藥的耿中虎。“你把這個給藥鋪夥計就行。”
耿中虎接過，紅著臉同手同腳地走了。
眾土匪手忙腳亂的把自家老大安頓好，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被外人吩咐了。
耿中虎策馬要離開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這還要不要打劫呢？管他的，把人搶回去再說。這麼好的一個人，抓回去多有用啊。既能養眼，又能救命。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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