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94 更新時間:19-12-05 07:25
第十三章一頭長白老母豬
張姓有些人視我為敵,然而秦檜還有仨相好的。張姓一位同齡人,至今沒有與我分道揚鑣,還很談得來。
不久,我們倆打坷垃打到一起,隻敘到天黑了地裏隻有轟轟隆隆的拖拉機了,我們還在扯。忘了扯到啥了,隻記得他直率地說:“你書讀多了,是有點迂腐了,老弟。”
我心裏一咯噔,想到數年前找周縣長貸款的情景:我從《中國青年報》上看到全國緊缺二十億斤豬肉,十年之內,仔、肥豬價隻長不掉的信息,經過多年的實踐長、次子都積累了一套養豬經驗,於是我寫了份可行性分析報告,從鄉裏跑到區裏沒人問,無奈找到了當時的周縣長,那位官老爺不給貸也就算了,竟抓住我不讓走,還嚇唬我說:“我一批就是兩百萬,你可貸?”我把經過如實寫出來,竟發了。而我們區的區長原來也是喝粉筆灰的,竟評價我說:“迂腐!”從群眾到領導,都在我背上刺上了“迂腐”二字,可見我真迂腐了。大師塑造的孔乙己,是封建禮教犧牲品的典型,是那個時代讀書讀成不諳世事的迂腐者,最後受到社會的殘酷懲罰——被打折了腿,那是他放不下醜架子,,自食其不勞而獲的苦果;而我為什麼會步他的後塵也受到一次次殘酷的懲罰,使我背上“迂腐”的十字架呢?
這次向我進攻的是禿子的“嫡係部隊”。
那是1997年3月6日農曆正月28夜裏,我一頭將生仔豬的母豬被盜。這頭長白母豬體大如牛,才生三窩豬。那時仔豬七塊多一斤,死母豬剝出三十多個仔豬,這豬給一萬我也不買,這在經濟上心理上是對我們全家又一次沉重的打擊。
第二天即3月7日,早飯後約八點來鍾,李寨屠戶勝量說他買頭長白死母豬,妻一眼就認出是我們的。屠戶說:“鐵子,連(禿子侄子)賣的。五百塊錢已付。”
鐵子姓陳,住穀河南謝莊。屠戶用腳踏車帶著妻去他家,路上提供兩條重要線索:“鐵子接錢時嚇得腿直抖。”“豬拉到俺那還熱乎乎的——現在豬殺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涼。”還說啥時候他都做證。
鐵子與禿子有親戚。他說是早(農曆正月29)起去任莊賣鵝蛋看到的,就喊幹活的連賣了。(鐵子在我村窯上上夜班幹活)
在任莊炕雞的劉天軍說:“二十八晚上(農曆)鐵子剛交一挑子鵝蛋——鵝蛋上有日期姓名。買一挑子鵝蛋三天也買不夠。”夜裏上哪買鵝蛋?況且豬是在大路西隔塊麥地殺的,不去找是不會發現的。嗜賭如命的連,每年都從臘月賭到二三月,這大正月他與其父咋起哪麼早去扒地頭?——鐵子不是去賣鵝蛋,而是在“導演”地指揮下演“醜角”。不然接錢為什麼會抖?
鐵子不退錢,妻把他的新腳踏車推來了。屠戶說:“不退,你想進派出所屙粗的!”
鐵子跟到俺莊,與連商量每人要退150元,妻不願意。我長子說:“咱去派出所——真是你們拾的一分錢不要。”鐵子膽小心虛,要全退,妻看到了問題,沒接錢報了案。
農村是拳頭天下。禿子雖集吃喝嫖賭於一身五毒俱全又不識字,卻一直是行政村主要領導,還主宰者我村的沉浮。他曾與眾人一起過穀河南去偷人家的棉花玉米。根子不正稍子歪,身子不正影子斜。一年四季,俺莊偷盜成風,麻將牌九不斷。彈丸小村竟有三名逃犯,其一是連之兄。整個村子被他搞得烏煙瘴氣,好人受氣,壞人神氣。這不僅是我村群眾的悲哀,也是整個社會的悲劇。
九十年代末,我國已經呈現一派欣欣向榮的發展景象,改革開放的陽光已普照大地,而偏遠農村亦然改變不大,至今文明正義的光輝仍照不到偏遠的鄉村。這主要是基層領導權仍掌控在宗族人頭流氓無賴手裏,如果不徹底改革,換一批“鳥兒”,解決好農村基層領導權問題,不僅是不管投放再多的扶貧資金再過十年二十年仍不會有大的發展的問題,還會給整個社會埋下隱患。我在《黃土地的呼籲》這篇習作中有過專門絮叨。
聽說報了案,張會記(行政村會記)家的牌九場散了。張姓那些無知的小人,都視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者為敵,就開始捉弄妻,如有人譏諷說:“這樣小偷跑不了了——賠你的就不是頭豬了——”還有怕沾住自己的,如一人說:“你去看看拴豬的繩子有名字沒?(繩子是用淡黃色肥料袋剪開搓的)”張會記接著說:“午季送麥,我還有五六條袋子在別人家呢。”接著又有幾個人鸚鵡學舌。這無意中透漏的話,不是等於承認是你們嶽姓人偷的麼?
張會記雖是孤兒,但會適應畸形環境,會給禿子兄弟“抬轎子”,用土話說會“扛二蛋”。如他有三畝好地,靠著小溪,禿子老三之子叫新的要在溪邊立窯,換他的地,他舍不得那塊“糧食囤”,新借機把他錘了一頓,乖乖的把地換了。張會記幹過行政村主要領導,但隻幹半年,幾次被打得頭破血流,自己主動提出調換為會記。連妻那樣沒知識的人,就說他沒骨頭。在眾人圍攻一位婦女時,作為村幹部的他不但不支持正義,還與之槌鼓相應,喪失了作為人的起碼良知,淪為狗彘不如的敗類。
我們那裏有胡台古會,每年香火灰堆積如山,那麼多農民精神仍麻木得如祥林嫂。這是不是基層當權者之罪?請看基層執法者:
下午,派出所陶指導員帶著招聘幹警陳來到張會記家。其中陳是禿子的表侄,即陳父與禿子是親姑老表。一看是陳來了,張姓人都高興了,來了精神。調查中陳與張會記一唱一和狼狽為奸,一直無視正義與法律,赤裸著左臂袒護連、鐵子。鐵子怕事,傳他去見幹警想跑,張姓多人給他鼓氣壯膽說:“別怕——一跑,就算承認了。沒多大事。”他走到會記家院裏,嚇得臉成了紅關爺,且大汗淋漓。大概他本是憨厚的農民,第一次做壞事第一次被“導演”著演戲吧?這時如果執法者有一點良知,有一絲正氣,就會使他吐露事實,使他承認錯誤,引以為戒,痛改前非,今後做位好人。可是他們卻與竊賊穿一條褲子,沆瀣一氣,對露出的狐狸尾巴不但不抓,還用自己的警服遮住。這與竊賊本人與社會都是有百害無一利的。
令人氣憤的是:當妻、長子提出去現場豬圈看竊賊丟下的紅盆、撒了一路的麥麩子時,陳依仗權勢推脫遮蔽說:“我們不是偵探,沒那麼高技術。”
陶指導員也“人隨朝代草隨風”了。
因經濟問題禿子曾被免職過,然而在張莊非禿子兄弟及下一代幹不了,即別人幹他們搗,使你幹不下去。這樣行政村主要領導的烏紗帽便又落到禿子侄子新的頭上了。在其任職的一年多裏,調款隨意加碼,多次毆打婦女,本應受到法律繩索的懲處,但由於農民的懦弱怕事與“方孔”的神通,他仍逍遙法外。他毫無社會責任心,而立之年已生四子,為以後在張莊做“始皇”打下了基礎。他背著兩萬多債,還在給上上司“灌米湯”,——想當行政村主要領導。他仗勢把吊窯立在我地頭僅五尺遠的地方,爛磚煤灰肆意往我地頭倒,妻嘟囔幾句,他舉手就打。我們隻好忍讓,隻好把打掉的牙連血咽肚裏。
張賢亮的《青春期》上有句:“對非法事件必須有壯士斷臂的果斷.......”而我膽小得像隻羊羔,那把邪惡的砍刀能不一次次砍來?
新已燒了兩年窯,按說也該積累一批資金了,但他吃喝嫖賭全占,百萬富翁也不夠揮霍的。他開窯急需錢就走起邪道來——可能是方便袋破了,或者上蒼有眼在揚善抑惡,二十八日夜行竊時,喂豬拎的麥麩,從他住的大門前丈把遠直撒到我豬圈裏。別說是幹警了,就是二百五也能找到線索——尊敬的陳“警官”還需要偵探麼?
當時陳、牆頭草似的陶指導員,隻記錄連父子的話。妻氣糊塗了,想到一點想說,陳不是厲聲阻止就是雞蛋裏頭挑骨頭,說妻聲音大了,態度不好了,竟當眾斥責說:“你別太厲害了——豬沒有就有理了?——你自己也有責任麼!——為什麼不看好?你這是瀆職知道麼?”
陳、陶指導員使妻與長子變成了被告!
這就是偏僻農村的執法者!
身為國家公安幹警陶指導員,也毫無正義,豬被盜的第三天,我從縣城回來,找到他時,仍順水推舟說:“擱鄰居是大事,算了,不就一頭豬麼.......”
我鄉陳姓多,所以陳敢無法無天。至今這位隻四肢發達的家夥,仍在穿著警服為民“執法”,為民“除害”。
悲哉!
派出所的左袒,助長了不法分子的囂張,他們慫恿李姓大戶之女連之妻打罵我妻,向妻要鐵子的腳踏車,妻說:“我又沒推你的。”竟大膽直言不諱:“偷豬我有一份,我分髒了——有本事告去!”連父還嗬嗬笑著譏諷:“遠賊離不了近線,咋著咱了!”一些張姓狗男女“一個小雞孬十個小雞叨”就,雞一嘴鵝一嘴群起攻擊妻。妻已一天茶水未進,又被眾人侮辱捉弄,氣、惱、悲、怒、恨,充滿心胸,——我回家後,她哭訴:“我真想一頭撞死牆上!”
悲哉,斯言!
她哭出了對不公現實的抗議,也哭出了對懦弱書呆子我的不滿——對非法事件,我缺少張賢亮那種敢於砍人手指的壯士氣概,怪不得連那無知的矮女子就敢欺負我,敢把殺人的屎盆子往我頭上扣,敢縱身跳進我這條清澈的小溪裏洗她滿身的臊氣。
派出所為虎作倀,我想總有講理的地方。到縣裏找到文聯主席韓光,說有位也耍筆杆子的是公安局政委。可又說一頭豬,到你那一百多裏,公安局去調查,光車費也得幾百塊錢,勸我算了。那時我已負債,就聽了韓的。
我愛好文學,曾在《安徽日報》等報刊發過散文。因家庭經濟拮據,近來隻寫未寄,因之積多本習作。我多麼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啊!然而,我還沒有擺脫宗族與權力私通的“肥豬”“入室”這兩個畸形兒的糾纏,又強加給我一個宗族與強盜交媾的“母豬”的怪胎,不僅沒有安靜可言,連起碼的生存權利也將要被剝奪。二十一世紀了,為何我還會有秋女士“秋風秋雨愁煞人”的處境?身處這樣人性扭曲的畸形環境的汪洋大海中就隻能被溺死麼?難道生活非把一個一介書生逼上玩刀子的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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