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380 更新時間:19-11-29 17:47
他說,那天他住進了火車站旅社,一間能住六人,就住兩人。另一位五十多歲的旅客邊看書邊看他。他夫妻倆在溫州打工兩年沒回家,準備翻蓋堂屋,所以估計他帶有兩三萬塊錢(當時這對一位農民確實是驚天數目)。他身上帶的錢多,就惑疑另一位旅客是竊賊,還惑疑旅舍是黑店——實際是他自己嚇自己。於是就提著大包小包出了房間。但又怕旅社訛詐他偷東西了,找到收費處讓在發票上簽字,會記不簽,他又找到車站派出所,幹警說,不住就走沒事,他才放心走了。這時已是夜裏九點多,還大雨如注,他出了旅舍,後麵就跟了幾個拉客的,這個拉那個拽,都想讓他住自己的旅社。他更怕了,仿佛拉他的隻隻都是黑手——確實那時阜陽被吃了“洋瓜子”的王“壞種”,搞得大白天就常常搶竊。都想著他縫在襖背上大腿上的錢,都想掐他的脖子置他於死地似的。急中生智,他立即給我打了電話,讓我給阜陽工作的一位學生本村他的同族遠門侄子阿友打電話,去火車站接他。我問他在哪?說火車站電話亭,又說我身旁是個體旅社拉客的,不能祥說。那時,我已鑽進被窩,就慌忙起來給阿友打電話。他連催我四次,我也連撥四次,都說用戶忙,稍後再撥。最後打通了,阿友開始不想去,說這啥時候了,我就睡了。我就同他商量,他與老婆掙了一筆錢,回來建房,可能帶了不少錢,他在阜陽沒熟人,現在又那麼亂,萬一出了事咋辦?遠近你是他叔,就幸苦一趟吧,叫部出租車,一會不就到了麼。接來我這也沒地方住呀。他讓你給他找家安全的旅社。那好我去接他。他給你留電話沒?這時,張傑卻不打了,我也與他失去了聯係。隻說,在火車站電話亭。
張傑那晚上來對阿友耿耿於懷,一進屋就憤憤然。我解釋:他答應去接你了,還問了你的電話號碼。可能沒找到你。——張傑謝世後,我去阜陽才知道阿友真去接他了。我又解釋,作為他應該去接你;但,人家是國家工作人員,有一定的作息時間,那麼晚了,將心比心,是咱呢?他對阿友的成見,還有多年前他找阿友安排電工發一筆錢的事。張傑心細還心胸狹窄,不懂寬容別人,就是寬容自己的理。多疑斤斤計較是他自己把自己推入地獄的悲劇之一。
張傑很機靈,見110警車開來了,就慌忙招手,他說出請求,幹警讓他上了車。他在一家旅舍住了一夜,安然無恙。
翌日,張傑想光天化日之下不會有什麼陰謀的,然而他錯了,那時的阜陽無論白天黑夜四處是弱者農民工的陷阱——他想去縣城臨泉買乙肝疫苗兼辦身份證。他仍很謹慎,去了國營車站,可是沒車了。他站在三層塔下麵的公路邊等,一會開來一輛小中巴,已坐兩人,他誤認為也是旅客,賣票的是女的,駕駛員很和善,他就上了車。這車開到阜陽師大西邊一條小巷了,叫老五老六上來呀,一下又上來四個彪形大漢,他看勢頭不對要下車,強拉不讓。車又開回大街上,他拚命掙紮呼喊救命,救命呀,可是,熱鬧的大街上,不知是聽不到還是各人自掃門前雪?沒人理。他砸窗玻璃想跳車,胳膊被抓住,還挨了拳腳。一個竊賊還為搶竊找到了借口——他掙紮時,手中的傘把一人的黃呢大衣碰破了,說,至少得陪五千塊錢。車開到飛機場西麵一條小巷才收拾他。幾個禽獸不如的家夥,把他按住,連縫在內褲上的錢都被搶去了,隻剩下縫在襖背上的沒被收槍到。——他還安排我不要說,可能怕丟醜吧?說,我就與你和我爸說了。還說,他去西客站,竊賊有兩個人已化妝盯著控製他不讓他報案。具體被搶多少錢,他沒說。
這是張傑打工回來第一次與我說的。他與阿彪的糾葛是第二次來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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