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59 更新時間:19-11-28 19:43
第三十一章參
前路閉塞,枝椏肆意,林木參天。
空中偶有簌簌鳥燕飛過,抬頭卻望不出這叢林茂木影影綽綽,一目望去連謝繁霜都穿不透這層層疊疊的古道。
他在這密林中摸索了大半日,茫茫林海漫無邊際,其中不乏森森白骨,看那衣飾便是往先進入禁山的同門。
來到此處,皆無目的,亦無所謂目的地,是故謝繁霜隻是隨性而走,直走到那山林靜謐,月色稀疏。
這與外界之阻頗為密實,崎嶇艱險,尋常人在此處怕是要徘徊其中困頓至死。
隻是穿過這光怪陸離、迷惘廣袤之地,竟是豁然開朗,巒顛氣清,皓月當空——他已不知不覺到了南山盡頭。
謝繁霜撥開眼前樹叢,有一木屋,隻是這十幾年的風吹日曬早已搖搖欲墜,不可住人。
他環顧四周,周身約莫百丈,頗為寬闊。他往前又行了數丈,煙霧沉沉,隻覺得空氣中隱約透著水汽。高處不勝寒,此地本應禪涼無物,如此反常必有所緣由。
他不禁又往夜霧中走,腳下草木漸稀。
這千萬丈高的山巔下,似有一塊塊大石散落穀中,一條水流自大石上流淌而過,在融融月光下微微泛著亮,宛若暗夜中一閃一閃的粹金,澄清而危險。
水擊石上,其聲清泠。謝繁霜眼中頓時一亮。
隻是這夜深露重,臨靠涯邊斷層之處頗為滑腳,他仗著身法輕俊試探了幾次,卻皆不得法。隻得暫且作罷,他攀走了一日,這山巒層疊十分難走全憑他撐一股內勁方才登頂,此時確實有些乏力,便仰躺在地,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安寧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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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霧氣飄渺,謝繁霜醒時便覺置身白茫茫的空間之中,不知所在何處。他摸到劍柄,收回手中。
此時皚皚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如此濃霧之下,那清水澎湃之聲更為空靈,亦難辨詭忠。
多虧昨日事先窺探其中,否則如此聽聲辨位,就算是他亦免不過失足滑落山底,如此高山深澗,就算不死亦是活不過一二天。
這周邊都是陌生的,無論何處都不可言安全,他緩了緩神,不去尋樹亦不亂走,抱著劍柄席地而坐。這霧氣頗重,似要化作形態,如此支撐了約莫大半日仍不見褪去。
幸而謝繁霜也耐得饑餓,從昨日至今約有十幾個時辰未有進食,一雙眼卻十分晶亮。
眼看高陽由明轉衰,漸漸撥開雲霧吐出一絲一絲橘紅色的晚霞,那山巒似終於隱蔽不住自己麵貌,隻幾刻之間白霧盡數散去,謝繁霜自那雲霧之間看見落日灑向山澗的點點斑駁,也看清了那星羅棋布的大石。
這真可謂是鬼斧神工,數多石塊坑窪於此,或卡於分寸,或橫置崇山峻嶺之間,放眼望去漫無規矩,卻一直蔓延至山腳溪水中。
他跳到一塊斜立於樹林間的小石塊邊,沉腰運氣將那石塊推了一推——紋絲不動,他即又雙手貼上,以地為阻往外撐——依舊紋絲不動。
謝繁霜如此嚐試了三四次,這石塊連一寸都未挪動,他估摸這齊身之高的也約有千餘斤重,莫不要提其他巨石了。
如此所思,便往後退了退,一時看不出什麼玄機,便趁光照充足又去其他地探了探。
此時,他終於知道為何原先那人會在此處建屋子——其他地方或灌木低矮無序或開闊無擋,可餘大型動物經過,皆不是好去處。他雖心急下山,卻深知如此時候最需要平心靜氣。便提著劍去尋木料——預備加固這風雨飄零中的殘屋。
將此屋複定之後,謝繁霜便推門而入。
數十年未與外頭接觸的房間之中一股腐舊的潮氣撲麵而來,他揮退塵灰,意外的發覺裏頭卻是基本物品一應俱全:一桌一椅,一板木床。收拾整潔似乎在等下一位客人。
他環顧四周,桌上還有幾塊木板,依稀刻著些字,隻是年代久遠已辨認不太清,角落裏甚至散落著一塊棋盤,卻隻一色棋子,切磨也不甚仔細,大小之別竟有方寸,想來是無趣閑時與自己對棋而用,也就沒有那麼講究。
由此來看,此人應在此處住過很長一段時間。
在拾柴取木時,謝繁霜順道摘了幾顆果子,這幾顆果子色澤暗淡一看便不甚好吃,所幸他一向不介意這身外之事,權當果腹。此時屋外已是黑盡,他亦是無照明之物,如此茫茫而然無事可做,便咬了兩口果子,打坐調息。
此夜寂靜而緩和,似乎便要如此過去。
忽而,周身竟有股股熱流倒湧而上,謝繁霜於黑暗中猝然睜眼,運氣相抵,氣息極其緩慢的運轉周身一圈,渾身的灼熱感卻愈燒愈盛,他亦是眉頭愈皺愈緊。
這股氣息極其霸道凶悍,頃刻渾身似火燒,下一秒又如墜冰窖——是什麼所引,是霧氣還是那果子……霧氣吸了一日不會此刻才發作,謝繁霜一眼掃去,那青果仍餘半顆,食量不多應不致死,他踉蹌著站起來想到外頭去催吐。
走了兩步腹中突覺撕裂般疼痛,他單手撐在門框幹嘔著,那疼痛瘋狂刺激著他的丹田,氣血瞬間脫離控製翻江倒海,攪得頓時腦中青白一片——他踉蹌著摔倒在地,然而此時已感受不到這碰撞之感,隻覺得天旋地轉無處可靠,
他死命撐住一口氣欲用雙手支撐起身,卻未料到渾身酸疼連自己的體重都無法承受,手臂一軟複又生生跌在地上。
若旁人在場,即可感知謝繁霜渾身赤紅,臉色蒼白,經脈臌脹大有內氣混亂、走火入魔之險,十分危急。
他死死咬住雙唇,額間背後層層密汗,周身氣流起伏不定。
如此損耗之下極疼,他似是忍受不住,不自覺間五指狠狠抓住主門檻木塊,一手之下指印深可及寸。
可縱使如此,卻仍不能減輕疼痛,他隻覺得眼前恍惚,胸前一蕩噴出一口鮮血!
這似就是那胸肺間橫衝直撞的氣流出口,謝繁霜根本控製不住,垂下頭瘋狂嘔吐,唇齒之間皆是粘稠血液,如此天昏地暗不知行了多久,他才略覺好受了些——卻仍是小腹火辣辣的,仿佛肝腸寸斷。
他抬手抹了抹嘴,一片血跡。
“……”他無意識的低喃道,“疼。”
此時木門已開,他就跌在室內一步處,堪堪可觀屋外景致。
隻是此時他雙目模糊,並不能看清什麼,隻有屋內濃重的血氣緩緩蕩開飄落屋外。
月色冰涼,照亮了他冷峻的麵容,隻是此麵血汙遍布,此人虛弱無力,真是狼狽到了極致,誰人能想這個南祠老幺,這個敢直搏九天的神仙人物竟在如此月色下淒苦無依的躺在這禁山之上,默然無聲。
恍惚間,似有故人入夢,對方雙唇一張一閉似是在說話,謝繁霜費力想聽清,但是山風太響了,他亦太累,便無論如何都聽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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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清晨,花朵含珠,萬裏碧綠。
森林獨有的清新之氣由四麵八方彙聚而來,緩緩度入謝繁霜口鼻,將其自黑暗中喚醒。
原以為昨日那般激烈反應,此刻應當是受傷極重的,可謝繁霜睜眼之後極緩慢的運了氣,竟並未有什麼不適,且其經脈完整內髒皆正,除了手背臉頰及發絲上粘結成塊的血痂,再未有其他事物可以證明昨日曾有勢洶洶的疼痛。
謝繁霜甩了甩腦袋掙紮起身,步履略顯虛浮。
此時天光大亮,一輪紅日充塞於天地之間,分明才是清晨時候,周身萬物如昧如素,皆裹於這金紅光線之中沛然可觀。謝繁霜卻不沉浸於這天空地闊的美景之中。
這處時而霧,時而晴,一日異景無一不透露著詭異,他直覺此處不可長住。
祖訓言——由禁山下,需答一問。
言下之意,若不解題必然無處可去,隻不過此地荒涼,渺無人煙,想要尋人提問怕是不能,是故謝繁霜猜想此問定是匿於某處其中隱藏下山之法。可如此層巒疊嶂茫茫林海,要將每處皆搜不知要到猴年馬月。
且不論旁處如何,唯有此地落有一屋,必定與這謎題有關。
南祠從不言無用之語,也不出無解之謎,若師祖不樂意後世弟子下山定會名言禁之而非空留一念,供人參悟。何況那師祖自詡踏虛無而來,攜萬劍而歸宗,源千招而融一,怎會是那般胡亂藏匿導引之人。
故而他並不去真的巡山覓跡,隻是順著這條蜿蜒可怖的無終之林,試圖去搜尋其中奧秘進而獲得其中片段線索。
林深不知身何處,人生似水涯無渡。
此時眼中的滿目翠光看的久了,恍惚竟似那紅牆高瓦,那飄搖不斷的晨風、四顧無遮的閣樓和自斂沉靜的眼眸,那原是蒼白無力的時光此刻卻如孤星一般指印他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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