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27 更新時間:19-11-25 12:15
第二十六章擊
亂世之亂,淒淒慘慘戚戚。
隻是這冰冷絕望的亂,是傳不過、達不到、也遞不了那王家大院的。
屋外人群攢動,謝繁霜所乘的馬車走走停停,最終落在個深巷裏,巷中青磚石礫,鋪擺頗為講究,他一眼望去,縱深之路隻有一戶人家。那車夫下了車,扣了半天也未有人前來應門,他分明等的不耐,卻也不敢有什麼輕縱之言,隻得耐心叫著。
他們又約莫等了一炷香,那門方才吱呀地開了。那開門小廝衣著不俗,本有些生氣那車夫粗魯,轉頭一看,見謝繁霜負手立於一旁,頓時眼前一亮,那臨出口的髒話都給生生吞了進去。
“是舍先生吧?”他頗有些討好道,那秦赫心尖上的人,可不得好好伺候。
“……嗯。”謝繁霜來時並未有人跟他提起這些,隻得含糊應著。
“秦大人吃酒吃多了,丞相體貼,特傳你來服侍呢。”他不知是否看謝繁霜麵善,特在領他前去時交代了些話,好叫他安心。
“哦。”謝繁霜隨著他走,小妾男寵是不能走前門的,他自那後門入內,便路過一池園,因此時還未入夏,那池中荷花還未盛開,隻是滿院青葉,鬱鬱蔥蔥,在這寬碩大院裏也嬌俏可愛。
路過荷園,他們又路過雕梁畫柱的樓閣,方才抵達一處廊軒。
“裏頭便是宴會之地了,小的身份低賤,便您自己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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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中歌舞正盛,除了左丞相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其餘幾人都是美人在懷,秦赫隻獨坐一旁喝酒,連那舞嬌娘的模樣都未有興致去看。
那些美人都是新的,粉頸嫩額,瑟瑟的似乎仍是少女,此刻依偎在側,腰肢柔軟顏色鮮麗,好不快活。
謝繁霜伸手將那並沒有合實的雕花木門推開,裏頭胭脂粉氣熏得他眉頭一皺。而後慢慢拿眼將麵前旖旎風光一一掃了一遍,而後又盯了左丞相一刻,最後方將目光落在秦赫麵上。
他在打量眾人,眾人亦在審視他。
左丞相坐的最遠,方覺一股清風拂來,便知那人已到,他卻去看暗處一人,那人似乎認得謝繁霜麵容,此刻微微點頭表示認可,便確認來人確實為秦赫所護之人。
他捋了捋山羊胡須,將眼前俊逸少年細細觀賞起來,麵俊神淡、猿臂窄臀——他果然是有被寵愛的資本的。
隻是這少年雖為孌童,卻生的極淨,一雙目光筆直射來冰冷無比,竟無半點柔情。他不禁心中起疑,這如何能是一個知情識趣可伴床榻之人?
那秦赫自始知道來人是誰的,隻是看到對方身型竟是震驚最甚,他一雙波瀾不驚的雙眼竟是刹那間風起雲湧,那絞起的氣息擾地身邊武將不凝,那武參將不由問道:“怎得,秦大人見到心上人竟如此激動?”
秦赫將人冷眼一橫,遂站起來衝謝繁霜伸手到:“怎麼這般遲,倒叫丞相等了。”
左丞相哈哈一笑,擺手道無礙。席上眾人也都各自尋樂,可誰不知彼此眼神都是在這兩人身上的。
謝繁霜剛要朝他走去,就聽一旁禮部一人嘿嘿笑道:“這孌童忒不講究了,見了丞相竟也不跪,是平日裏秦大人慣縱的麼?”
此人說話頗為陰冷,隻是他所指乃秦赫暗中教唆旁人不領丞相令,卻不是針對謝繁霜——想他一個下人賤身份,如何得他提及。
左丞相笑意更深,看秦赫究竟想說什麼,又如何辯解。
隻是半柱香過,秦赫不言,謝繁霜不跪。整個兒場子就這般凝固一般,都僵了。
誰也不願意說那第一句話,似乎開口了便落了下風。
另一旁湖藍色圓胖男子似是受不了這寂靜,揚手一巴掌將身邊服侍美妾打倒在地,惡狠狠啐道:“小賤人竟連酒也倒不好,真要拖下去打殺了!”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陳堅冷冰冰開口:“瞧這女子不過十八,打殺太過可惜。”
湖藍色男子猶似不信的扭頭:“陳主管,這話竟是從你口中說出來?”
原來此麵容堅硬,顴骨突出之人便是大理寺寺主了。
隻聽他又道:“物盡其用,不如就請丞相斬了她雙腿,由我帶回去試試專為女囚新造的刑具。”
那女子麵容姣好,如此聽了滿麵惶恐,美目含淚伏首於地,哀哀的哭求,那一訴一凝直直歎進了肺腑,令人聽了不由心生惻隱。
隻是那陳堅在皇帝麵前頗為得勢,此刻由他先開口要了,旁人都不好違逆。那美人似乎也知道對象,見旁人不肯,竟直直朝秦赫拜了下去。
這一下下的磕下去可算是沉重了,美人本就嬌嫩,此時深深的伏倒,以額撞地,那“咄咄”聲不絕於耳,不消一時就發髻淩亂配飾破碎,好不叫人心疼。
那女子生死皆在其一念之間,可秦赫如何會將此放於心上,他微微避開了那女子所跪之向,衝謝繁霜溫和道:“來。”
那陳堅等人看出秦赫心意,便揮揮手將那逶迤在地的女子拖了下去。
謝繁霜本也未受影響,下馬威於他而言毫無用處。這深宅大院他從未來過,卻是腐朽無依,臭味橫生,唯有那坐於對麵之人濁流獨清。他緩步過去,坐在秦赫身側。
旁人見他們平起平坐,秦赫也未有嗬斥,似乎平常而處,不由又對那謝繁霜重視幾分。
“不知這位舍公子哪裏人?”
如此冷清硬骨少年,絕不是江南弱水養得出的。
“……”凡入南祠之人,大多擯棄了原先出生,他年幼便進了南山,並不太記得了,隻得道,“山南。”
“山南?”那提問之人略有所愕,“想我縱觀神州幾萬裏,竟不知還有山南之處?”
“不過是彈丸之地。”秦赫替他說了一句便再也不理那人,左臂一攬,將謝繁霜坐的頗為直挺的背脊往自己臂彎撈過去,低聲問道:“怎麼是你來。”
這個距離頗近,近到謝繁霜都可嗅到秦赫開口間那濃重的酒味,灼熱的氣息噴在麵上,他略有不適的側了側頭:“助你。”
秦赫聞言挑眉,而後朗聲一笑。
因他倆人聲音頗輕,又有禮樂之聲,縱使高手在側也未能聽清分毫,隻覺得是耳鬢廝磨,當眾親昵罷了。
這原也沒什麼,在座誰人不是軟玉在側,隻是這人是秦赫,旁人都覺得頗有異色。
“如何助?”
謝繁霜一向少言,而少言卻不代表對方不懂,此刻聽對方如此一問便斜睨秦赫一眼。
此人談笑間分明不將座上之人看在眼裏,卻不得不與這些汙溢濁流同處一室,恐怕平日他已頗為隱忍,韜光養晦。可有些氣概不是僅靠自斂就能全納盡於心底的。如此,亦難怪成於江湖而默於朝堂了。
“他們要看你痛心,你竟演給他們看?”謝繁霜從桌上取了一顆果實,捏於手中,“他們也配?”
秦赫將視線從自己手間移開,定定地盯著謝繁霜的嘴唇。
“龍傲卅九天,秦赫,你不必。”
後者笑意漸收。
此人今夜會來,自然始料未及。可既然來了,不論其端著什麼冠冕堂皇的緣由,刨根問底便也隻能是憂心於他。
秦赫自問鮮少情緒浮露於麵,更不願意麵露那一絲一毫於麵前這些奸宄小人的。此夜,對方以“要事”為由邀自己於這府第赴宴。
可這廳中文武官員皆在,並非皆是左丞相勢力之下,此時又突然提請“舍先生”,擺明便是要折辱於他。
國還是這個國,人也是這群人,可他們已失那悛悛鬥誌,縱觀朝野上下何人肯為這泱泱百姓低下哪怕一次頭?這群汙吏隻顧傾軋暗鬥,混濁不堪,他直想拔槍而上,蕩平這一屋汙濁。可這樣便能拯救這全國之民,頹廢之勢麼?
雖不願,卻不得不承認唯有顧長纓一計可成。
既要成事,如何能以個人得失為計。
秦赫便默許了眼前這一切,這些人似乎無意,但是他知,對方都很仔細也很殘忍地盯著自己,希望從他身上挖出哪怕一絲細微的屈辱,以此得到滿心的快意。
而謝繁霜,竟然看穿了他深處的哀慟,如此往矣,坦蕩而行——
秦赫依舊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但是心中卻是翻江倒海的想著:這於自己究竟該是一種如何的情感。他又把與麵前人相遇至今的種種一一記起。
從一開始見到少年時的欣賞至剿殺至今,茫茫竟然已過了一年,直到今夜對方孤身前來助他——秦赫本不是如此瞻前顧後之人,且他已經估量夠久了,厭了亦倦了。
謝繁霜從不提及這些,如今見對方眼中起伏,以為對方仍在考量,不由心底泛怒,手指輕輕一轉,那果皮便似花開般褪了下來,他剝開一瓣果肉遞到對方唇邊,冷冷道:“應或不應。”
秦赫猛一抬頭,眼中水波狂卷,那是一江水的顛覆。謝繁霜一愣,他從未見過如此默然無聲的癲狂。而後,那個宛若山峰一般的男子突然欺身撲來,來勢洶洶,將他瞬間帶倒,壓在身下:“好!”
這融融大廳之上突然之間鴉雀無聲。
萬籟俱寂的,耳聰目明之輩尤隻能聽見急促喘息。眾人紛紛望去,隻看見筵桌遮擋之間那少年的幾縷黑發。秦赫躁動之時就算平生也是未有可見,稀奇之人不由自主的起身去看,連左丞相都側目而視。
從他們角度,隻能看見秦赫的一個後背。他是極少將後背露給旁人的,此刻見著,就覺後背肌肉縱起寬如山嶽,隱隱有種泰山崩於前而不動於色的聲勢。而便是如此沉默之人,竟按著一個少年久不鬆開。
陳堅一目了然,那秦赫隻是這般親吻罷了,竟是用了真力道的——想那少年似也有些武力,若旁人被如此扣著怕不是三兩下就被弄死了去。
他不由得意味深長的一笑——看來秦赫之恩情,似也不是如此好承的。
作者閑話:
你們在看這篇文字的時候,我還在考試,希望各位看文快樂,我蒙的全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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