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25 更新時間：19-10-15 08:06
尉景行對於家裏發生的事並不是十分了解，爸爸媽媽沒有對他說一個字，他問叔叔，叔叔也是說沒有什麼。但通過周圍人對他的態度，他也應該發覺了一些，葉新章也感受到了一些。
今天早上到學校了，尉景行做值日，拖地的時候不小心沾到了王由的鞋上，王由站起來推了尉景行一下，大聲嗬斥道：“你沒長眼睛嗎？”尉景行連忙道了歉。王由卻不依不饒，要讓尉景行給他擦鞋。尉景行對麵前這個人感到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這張沒有任何變化的臉，陌生的是這個人的態度，在不久前，他還拿著自己小賣部的零食給自己吃，今天卻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
尉景行當然不會同意，修養讓他為自己的失誤道歉，但給他擦鞋，自己接受不了。
“我已經給你道歉了，我不是故意的。”尉景行從座位上拿了一張紙過來遞給王由。
“道歉有用的話，要景察幹嘛？”王由說著便扔掉了紙巾。
“我隻是擦到了你的鞋子，還要動用景察？”尉景行答道。
“你什麼意思，你拽什麼，你家還欠我家錢呢，你牛什麼？”王由逼向尉景行說道。
“是啊，還欠我家錢呢！”
“還有我家。”
旁邊的同學也起起哄來。
尉景行望了望周圍，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立無援的感覺，他現在更懂了葉新章以前的遭遇。
“你擦不擦，別怪我對你不客氣。”王由語氣已經不耐煩了。
班上其他人也湧了過來開始起哄；“擦吧！”
尉景行沒有動，隻是緊緊盯著王由，眼神灼熱，看的王由眼神都閃躲了，別的班也過來看熱鬧。
“最後問你一句，擦不擦”王由已經把凳子一甩，看樣子是要動真格的了。
“不擦。”尉景行一字一字說道。
“找死。”王由用力推了一下尉景行，準備上手時，手被抓住了。
“你動他一下試試。”周亮嚴肅的說道。
“關你什麼事，你跟他非親非故的。”王由疑惑的說道，“你家不也投了錢進去嗎？你幫他，你有病吧”
“就關我的事，我要是看到他有傷，不管是不是你，我都算在你頭上！”周亮把王由手用力一甩，便朝外麵走去。
尉景行追了出來。喊了周亮：“謝謝你，你，你為什麼要幫我啊，我之前還拿磚頭砸你呢。”
“我，我就剛剛看你們班門口圍滿了人，過來，過來看看，就。。。。。。就”周亮結巴的說道，也沒說完，就又跑走了。
回過頭，尉景行看到了剛來的葉新章，葉新章朝他打了招呼，尉景行回了一個微笑，這份微笑不是平時那種有溫度的微笑，更像是在表達什麼。
葉新章現在已經是會主動找尉景行說話了，但今天他發現尉景行情緒不怎麼高，葉新章問他怎麼了，他也是說沒什麼事。
直到中午放學，葉新章來找尉景行去食堂吃飯，尉景行說胃口不好，讓他先去，葉新章覺得奇怪得很，到了食堂，問了問人才知道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飯還沒來得及打，就往教室跑，跑回教室，發現沒有人，便又跑了出去，跑了大半個學校，才在草場看到了一個人坐在草場中央的尉景行。葉新章慢慢走了過去。
“對不起。”
尉景行聽到聲音轉過頭來，正準備詢問。
“對不起”葉新章再次說道。
“什麼。”尉景行疑惑的問道。
“對不起，我早上來晚了。”葉新章低頭看著仰頭的尉景行。
“沒事，我沒事的。真的？”尉景行露出了一個刻意的笑容。
尉景行不想接著那個話題讓葉新章一起不開心便又打趣道：“你這飯盒裏怎麼沒有飯啊？我都餓了”
“那我去打。”葉新章轉身準備走。
“我們一起去吧。”尉景行連忙喊道。
葉新章伸出一隻手拉起了尉景行，尉景行感受到了對方手掌的溫度，比正常溫度要高好多。
“現在應該都沒有什麼菜了吧。”尉景行嘀咕道。
“還有吧，今天好像還挺多的。”葉新章答道。
“你去食堂了啊，那怎麼辦沒打啊。”
“我。。。。。。”
"。。。。。。"
兩個少年同時發出了笑聲，越走越遠，笑聲也越來越遠。。。。。。
第二天，尉景行到班上時發現葉新章已經到了，疑惑道今天不是他值日，怎麼也來這麼早，第三天、第四天、每天尉景行來的時候，都會看到葉新章已經坐在位置上看著書了。起先尉景行還不知道是為什麼，後來以為是葉新章喜歡學習了，直至後來的許多年，當他們再次談到這件事的時候，尉景行才知道一直到自己轉學，每天都會看到葉新章比自己早到學校的真正原因。
班上的同學對尉景行早已沒有了以前的那種謙讓，取而代之的是大聲嗬斥與漸漸的孤立。尉景行畢竟還隻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對於從小就生活在太陽光芒下的他，已經開始不像以前那麼張揚了，班上的活動，他原來一向是最積極的，但近來，他都不怎麼感興趣，葉新章也不知道怎麼辦，隻是傻傻的在旁邊陪著他，一直陪著他。慢慢的，已經不僅是班上的同學了，周圍的街坊和鄰居也開始對他甩臉子，他去商店買東西，買什麼對方都說沒有，去飯店對方就說賣完了，其實他並不十分在意這些，直到最近那次去外婆家裏。平時去外婆家中，舅舅舅媽大老遠就來相迎，外婆也是做各種花樣的菜擺滿餐桌。但這次，媽媽帶著哥哥和自己來這裏，沒有一個人是和顏悅色的，尉景行去找外婆，跟外婆說想吃她做的武昌魚，外婆隻是說道家裏沒有買魚。尉高仰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外婆，對自己沒有任何寵愛，愛是藏不住的，同時，也是演不出來的。舅舅舅媽把外婆拉進臥室，輕聲的談論些什麼，哥哥問媽媽他們在說什麼，媽媽隻是搖頭，仿佛她知道說的是什麼。打那次從外婆家出來後，除了逢年過節媽媽會去以外，尉景行和尉高仰就再也沒有去過了。
轉眼尉景行已經六年級了，尉高仰也快初中畢業了。尉致遠認為家裏的事情，兩個孩子也應該猜到了，加上這周圍街坊鄰居的態度，尉致遠晚上吃飯的時候就跟家裏說了他做出的決定，連爺爺奶奶都請過來了，叔叔也在。一家人吃了個團圓飯後，尉致遠說道：“我和煙雲決定，把這老房子賣了，把錢都還給這街裏街坊的，大家也都不容易，都要養家糊口。我們搬到郊區的房子去住。”
“哥，真不用這樣，你不欠他們的，這炒股的事兒，是贏是輸都是自己的造化啊，怨不得旁人。”尉明誌不解的說道，“嫂子，你勸勸我哥。”
“致遠啊，你決定了，就去做吧，但你要記住，你不欠他們的，你隻是可憐他們”爺爺慢慢說道。
“爸，你怎麼也，我哥憑啥要可憐那群東西！”尉明誌激動地說道，“媽，你最心疼我哥，你不會同意的吧！”
“你哥這麼做有他自己的道理。”奶奶無奈的說道。
“狗屁道理！”說完，尉明誌拉開椅子跑到外麵去了，尉景行第一次看到這麼激動地叔叔，他也連忙跑出去。
“憑什麼，憑什麼？”尉明誌踢著牆憤怒的說道。
“叔叔，你怎麼了嘛？”尉景行問道。
“沒怎麼。”尉明誌小聲說道，怕嚇著尉景行。
“我們搬到郊區去，不是好事兒嗎？”尉景行伸手去握住尉明誌的手。
尉明誌蹲下了身子摸著尉景行的頭笑著說：“是好事啊，我們景行以後就是半個城裏人啦！”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一起望向了天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殘缺了很多，但是仍然很亮，很亮，可以把漆黑的夜晚照亮。
幾個月後，尉家的房子賣給了之前尉致遠一起炒股的朋友，價錢還算合理，但農村的房子賣不了多少錢，將當初街坊們投的錢一一還回去後卻也所剩無幾，當時那些人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好在叔叔不在場，不然他那脾氣，肯定得大罵一場。房子賣了，東西也漸漸開始搬了，這幾天住在爺爺奶奶家。尉景行要搬家的事還沒有跟葉新章說，他準備找個合適的機會，好好跟他說聲再見。直到爸爸說下個星期一就搬過去，自己和哥哥的學校也聯係好了，過去就直接上課了。尉景行也覺得要跟葉新章說這件事了。次日早上到了學校，尉景行看到依然已經坐在座位上的葉新章，猶豫了會兒，還是上前說道：“我要搬家了，以後要去郊區那裏上學了，星期一就走了”
葉新章雖不和尉景行一個大隊，但他們大隊也有和尉致遠一起投股票的人，再加上大人們互相傳，所以他對這些事是知道的。
“是因為你家破產的事情嗎”葉新章試探的問道。
尉景行沒有回答，一會兒又說道：“星期天我們家要一起吃飯，你可以去嗎”
“可以，我可以去，隻是你家裏人一起吃飯，我去方便嗎？”葉新章答應的很快，卻又猶豫。
“方便，我哥哥也邀請了一位他的同學呢！你一定要來啊！早點來！”尉景行對他笑著說道。
“好，你等著我，我一定早點到。”
“你認識路嗎？我現在住在我爺爺家，我在街口等你吧！”
“認識。你不是帶我去過兩次了嗎”
“也是，你確定你記得啊！”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記得！”
兩個少年的笑這次不再淺淡，深深的刻印在了對方的腦海裏。
星期天如約而至，葉新章今天起得很早，天幾乎都沒有亮，他準備了一會兒，準備出門，但又覺得太早怕尉景行還沒醒，便一直在房裏轉圈圈，邊轉還邊望著鍾，希望針能走快一點，直到外麵有人在喊葉母的名字，葉新章出來一看是大隊的委員，葉母也出來了，招呼著委員喝茶，葉新章便回了房裏繼續轉圈。不一會兒，客廳裏沒聲音了，葉母喊他出去說今年的低保名額下來了，大隊裏給了他家，需要去鎮子裏填表交申明，叫他收拾收拾一起去。葉新章緊張的說到：“媽媽，改天去行不行啊，我今天約了人去他家吃飯啊！”
“吃飯每天都可以吃啊，這個機會難得，咱大隊每年都隻有一個名額，今年好不容易輪到咱家了！”
“媽媽，可是。。。。。。”
“新章聽話，咱們去的早，早弄完了你回來還可以去啊！”
葉新章無奈隻得聽媽媽的話去了鎮裏的民政部門，但是因為是這次登記時間緊，各個大隊的都來辦理，雖然不到七點，但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此時的葉新章已經滿臉焦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在原地踱步。
葉母見狀安慰道：“新章別急，這辦的很快的，一會兒就到咱了，一會你直接去你那朋友的家裏，好不好。”
葉新章隻得答句好，但心中已是焦急萬分。
“不好，媽媽忘記拿爸爸的死亡證明了，新章，你在這等著媽媽，你接著排隊。”葉母突然急切的說道，轉頭離開了隊伍，往家的方向跑去。葉新章此時更是心急如焚，既擔心尉景行已經起來並盼望他的到來，又擔心母親路途長遠勞累。此時狠不得有□□的本領。過了許久，太陽已經升到正空，葉新章疑惑母親怎麼還沒來，同時隊伍前進的速度太過緩慢，因為是周末，隻有一個工作人員辦理，所以半天隊伍隻前進了一點。又等了許久，葉新章才看到滿頭大汗的葉母跑過來，一隻手還捂著胸口，大聲喘氣。葉新章看著不免心疼起來。
已經中午了，尉景行在門口已經候了四個小時，他起得也很早，因為擔心葉新章來了沒人給他開門。他望了望外麵，又不自覺的走到門口去。站了一會兒，又走到了街上，雖然葉新章記性很好，但尉景行還是怕他忘記了怎麼走。一會兒，尉高仰找了過來。
“吃飯了，景行”
“你們先吃吧，我再等等。”
“你跟人說了是吃中飯還是晚飯啊。”
“我沒說，但是我讓他早點來。”
“那人家以為是吃晚飯怎麼辦，咱們待會兒就走了”
“他會來的，他答應我了，他答應我的事都做到了，這一次也會的！”尉景行信心滿滿的說道，“哥哥，你先去吃吧，等下他就來了，我們就過去了，你們不要吃完了哦！”
尉高仰隻能依從弟弟，看著弟弟在街邊滿臉期望的樣子，也不願硬拉走他，隻是說道：“那你快點，咱們三點就走了。”
隊伍終於排到了葉新章這裏，他連忙把所有證明、申請都拿在手上，恨不得一秒鍾辦完這些事。到了葉新章辦理，裏麵的工作人員估計是辦理太多累了，手腳明顯慢了許多，葉新章不耐煩的催了一句：“能快點嗎？”葉母感到疑惑，葉新章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外麵，都是沉穩持重，從沒有半點的不耐煩過，看來這個朋友，對於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作者閑話：
因為有過辛酸，所以甜才會顯得格外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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