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68 更新時間：08-05-31 20:13
（一）我看得見他
小酒館。
人來人往，他就在那個角落，不說話，麵前沒有酒，隻癡癡的看著窗外的夕陽。
夕陽的餘輝泄進窗戶灑在他身上，線條柔和得仿佛穿透他。很想請他喝一杯，這個紛擾的江湖很久沒有這麼安靜美麗的畫麵了。
於是，我坐在了他的對麵。
酒杯放到了他麵前，他安靜的輕酌。
我沒有打擾他的意思，隻是癡癡的看著他，仿佛他能沉澱我身上的唳氣。畢竟是個女人，在江湖上闖蕩久了，還是渴望安靜平和的。女人擁有的不應該是手中這把劍，應該是晨曦中手捧一束叫不出名卻很美麗的鮮花窩在心愛之人的懷裏等待日出。
夕陽漸漸被黑暗吞噬了，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會有個結局。所以，我拿起我的劍準備上路了。
我……看過了幾世春暖秋涼，耗盡了千年朝思暮想，我不知道，愛，是否是我唯一的夕陽。他突然開口了。
我怔怔看著他，看著他終於望向我的眼，深邃得我想奮不顧身的陷進去的眼。不知道是這眼神，還是這聲音，亦或這句話本身，我不由得又坐了下來，放下了我的劍。
我很慶幸你能看見我，隻是有些事我真的不敢遺忘。說完，他起身離開了。
我一臉錯愕，很多不明白，很多想知道，卻不知道如何詢問。
小二顫顫驚驚的來問我要酒錢，我驚異於他的失常。他說，客官，你怎麼對著這空坐兒敬酒啊？
空坐兒？你沒看見剛才這裏有人嗎？
人？客官，你不是病了吧？這裏一直沒人啊！
沒人？我四周一望，酒館裏所有人都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著我。難道，我真的是做了一場夢？不會的，肯定不是夢！
不是夢。可是，為什麼隻有我看見他了？他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呢？他到底是誰呢？
拿起劍，我走出了小酒館。
還會遇見他嗎？
（二）我的劍
我的劍不知道是怎麼得來的，隻是我有記憶那天起，我就已經有了這把劍。多年來，我用這把劍養活自己。我以殺人為生，殺別人讓我殺，我也願意殺的人。我的定義裏，他們該死！因為他們殺了很多大多數人定義裏不該殺的人。
這裏叫秋霜閣。今天，我是來殺這裏的主人的。她讓我來殺她——不錯，她是個女人。我問她為什麼。她說你來了就知道了。於是，我來了。
這才是真正的女人，輕紗掩體，羅衾劃落至腳邊，緞發微攏，斜插一支發簪，流蘇輕蕩。嘴角一抹似有似無的笑，眼神朦朧，卻略帶蔑視。她就那麼臃懶地躺在貴妃椅上，卻華麗到極至。
你竟然會是這個樣子。她說。
我應該是什麼樣子？我好奇她會這麼說。
對嗬，你並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什麼？
算了，你本來就不如我。她的語氣輕蔑到了極點。
我不作答，隻問，為什麼要我來殺你？
她笑笑，你不殺我，我就殺他。她抬手一指。
是他！心裏一緊。是酒館裏的男子。
隻見她手勢一變，“他”便臉色痛苦，束縛他的荊棘在收縮。
沒有絲毫遲疑，我的劍已經刺進她的胸口。殷紅的血順著我的劍流了出來，紅了她的輕紗，也紅了我的劍。
我驚異的看著這一切。劍身血紅，隱隱泛著光。
她在狂笑，我握劍的手已經鬆了，劍身插在她的胸口上隨之顫動。
奇怪的是，“他”竟然漸漸消失，不見了。
她突然直勾勾的望著我身後說，昊，我才是你命定的劍奴！說完，便也消失不見了。
劍，清脆的掉落在地上。
我轉過身。
他，站在我身後。滿臉的痛苦，更多的是無奈和痛心。
他說，來時的路，我已經找不到方向，你卻是我天幕中忽隱忽閃的極光，但我，隻剩殘缺的翅膀。
我說，我必須知道一切！
（三）他的劍
月光稀疏，星星點綴。
他說他是昊，她是月姬，而我，我以前叫灩瀲。這個故事說長，不長，說短，真的不短……
昊有一把劍，傳說這把劍每代都會有一個主人，每一代都會有一個劍奴。而昊就是這一代劍的主人，月姬就是這一代昊的劍奴。沒有劍奴的血，劍就無法開鋒。
昊是劍癡，昊必須讓劍開鋒。可是，昊愛上了月姬，他不能用月姬的血來洗劍。因為以血洗劍的結果就是月姬的消逝。昊不可以這樣做。於是，昊發了瘋的殺人，他要找到另一個人，另一個可以代替月姬的人。終於，昊成了殺人狂魔，直到他遇到灩瀲。
灩瀲有一雙清澈的眼睛，卻什麼也不見，於是，灩瀲有了一顆敏感的心。當昊的劍鋒抵住灩瀲的胸口時，灩瀲手裏捧著一束叫不出名的花，清澈的眼裏流出了晶瑩的淚水。灩瀲對昊說，真的好想看看夕陽有多麼美。昊的手一顫，那一劍終究沒能刺下去。
從此，每天，灩瀲都靠在昊的懷裏聽昊給她講述晨曦的空靈，朝陽的紅豔，晚霞的燦爛，夕陽落幕的輝煌……一切美好得像神話。
當然，昊也給灩瀲講起月姬，講起他的劍，講起他殺人。每每講完這些，灩瀲的淚水便掩蓋了她的落寞。
灩瀲愛上了昊，她雖然不能改變昊愛著月姬這個事實，但是她不願意昊再去殺人了。灩瀲用盡方法讓昊留在自己身邊，她讓昊告訴她每一朵花的顏色，每一種鳥的叫聲，每一種人的心思，每一種感情的微妙……直到昊也答不上來了，灩瀲便對他微微一笑，說，這世上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我們不知道呢。
可是，昊也沒能理解灩瀲的用心。昊終於決定離開了。
那一晚，沒有月亮，隻有燭光，連燭光都被風吹得忽明忽暗。
黝黑的劍身無聲無息的刺進了灩瀲的胸口，刺眼的血紅並沒有讓劍身變色，卻讓昊從此痛苦千年。
灩濂的生命在昊的懷裏漸漸微弱下去，她對昊說，如果我不應該被殺，那麼那些人也不應該死……昊，我…愛……你……
抱著灩瀲冰冷的身體，昊取出那把劍，毫無預兆的往胸口一刺。昊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昊知道，這樣做的解釋隻有一個——他也愛上了灩瀲……
也許是上天的懲罰，昊隻能做一抹遊魂飄忽於世間，他已經找不到灩瀲了。可是，他卻找到了月姬。
他無法不告訴月姬一切，他要做他應有的交代。可是，昊萬萬沒想到，這個交代換來的竟然是月姬無止盡的仇恨與報複。昊真的不知道月姬竟然愛他如此之深。而且，劍奴的生命是永恒的，隻有那把劍可以結束……
幾世，昊都在尋找灩瀲，寄夢相望，隻怕夢碎了，現實趕不上……
（四）天下無雙
報複？我不解，我現在很好啊。
昊望著我說，你本該是個幸福快樂的女人，活在有花有蝶的世界裏，可是，你手上卻握著這把劍！
我沉默。而且，我還殺人，生命的去留不應該由我來定義的。
這把劍就是你的那把劍吧？我問。
他沒回答，繼續說，月姬還是比我先找到你，她給了你劍。我不知道他竟然學會了幻術，用這個讓你殺了她。
那個“他”原來不是他！
為什麼她要這樣？
昊重重的歎息，說道，月姬說過，她寧願失去生命死在我的劍下，也不願失去我的愛……
何苦？這個世界不缺恨，不缺愛，卻惟獨缺少原諒，缺少釋懷。
天，就要亮了，雲層中依稀幾縷光芒，天空濃淡有秩，活似一幅天然的水墨畫。
我不是灩瀲，沒有那麼清澈的眼神。但是，我同樣有一顆敏感的心。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還在回憶裏，他不敢遺忘，已經習慣。他需要救贖。
我不會窩進他的懷裏看這即將來臨的晨曦，也不會要求他為我留下。因為，他隻為灩瀲留下，他隻是一抹遊魂。
站起身，在晨光中對他燦爛一笑。
我不是灩瀲！我對他說。
他錯愕的看著我。
我接著說，這片決裂的大地將重複著悲傷，你會看見雲，看見霧，看見太陽。灩瀲走了，卻帶不走你的憂傷。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她走了，你可以把夢留下，你可以去感受恨，感受愛，感受原諒，生命不隻是充滿悲傷，釋懷吧！
昊望著我笑了，那是千年冰釋的笑容，有說不出的溫暖。
是嗬，任時光，畫鬢如霜，隻剩我和她的愛天下無雙。也許我會繼續流浪，但是，我相信有最後的情花香，不怕，思念裏，我獨自醉在夜未央。
刹那，光芒萬丈，傾瀉下來。
我留給昊一個清澈的笑容，轉身，離開，身後一地朝陽……
（五）我的夕陽
我沒有帶走那把劍——那把從小伴隨著我，深藏我幾千年記憶的劍。從月姬身上我知道，過去了的應該留在過去。從昊身上我知道，死守著過去隻是徒增悲傷。我會祭奠那一劍的衝動，那是灩瀲才會刺出的一劍，不是我，不應該是我。
我需要的是做個幸福快樂的女人，活在有花有蝶的世界裏。在每個晨曦中手捧一束叫不出名卻很美麗的鮮花窩在心愛之人的懷裏等待日出。
也許，我也會繼續流浪，我也同樣相信有最後的情花香。但是，我不是遊魂，我不要醉在夜未央，我要尋找，我知道，我的愛是我唯一的夕陽……
我在尋找，一直走到黃昏，才發現，你才我的唯一的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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