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86 更新時間：19-10-24 20:13
他的母親來自大漠小國，天生的異色瞳，被賣到了中原，成為了樂坊的一名舞姬，後來進入祁王府，被祁王寵幸有了身孕，等到生下了孩子，祁王已經對舞姬沒有了新鮮感，隻給了一個小妾的名分就再也沒有寵幸過她，她最後抑鬱而終。而生下來的孩子雖然也是祁王府的主子，但是因為不受祁王重視又沒有依仗，在王府中的地位還不如稍稍得眼的下人，勉強吃飽穿暖，還要遭人白眼……他長到了七歲，發生的一件事扭轉了他的命運。
宮中傳下了旨意，要求各地王侯送世子進京，接受皇室教導。祁王知道世子進京就是質子，他不舍得自己與王妃生下的嫡長子，也不舍得和愛妾生下的小兒子，才想到了那個從生下來就被忽略的二兒子。祁王改立二兒子為世子的隔天就送他上京去了。
他來到京中，卻過上了比在王府中還要好十倍的日子。然後，他遇上了一個對他很好的人。
‘你的眼睛居然是綠色的？真好玩，和我養的阿寶眼睛一個顏色的！’
這是第一次，在他的記憶裏，有個人看見他的眸色沒有露出驚異和恐懼的神色，反而是那樣純粹的高興。
他會拿最好吃的糕點給他吃，還會跟他說想吃多少都可以，會帶他一起玩，在宮裏的任何地方追逐玩耍，還會教他寫字畫畫，盡管那時候的他連筆都拿不好……
那個人永遠不會嫌棄他的笨拙，也會在他膽小不敢一個人睡的時候安慰他——他臉上總是掛著笑容，仿佛永遠沒有煩惱一樣……
‘陛下，以後……等我長大了，我就可以輔佐你，成為你的大將軍！’
‘好啊，等你長大了，我就封你做王做大將軍！’
……
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情，當初的承諾也隨著那個人一起消失在那場大火裏了。
……
……
拓跋繆看著那個人背光走下來，披著頭發，撩著袍角捧著一堆東西悠悠往下走——這樣的畫麵和記憶裏的一幕重疊在一起，拓跋繆倏地睜大了眼睛，他望著那個人，不由自主地出聲——
“陛下……”
當雲晏聽到拓跋繆的話以後，他手一抖，結果兜著的那些果子就撒了一地，然後沿著小坡往下滾了——
“啊，我的果子……”
雲晏忙彎腰去撿散落的果子，一直撿到了拓跋繆的腳邊——
“曆王……”
“你抬起頭來。”拓跋繆沉聲道。
雲晏依言抬起頭看他。
拓跋繆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隨即問道：“你是何人？怎麼會在這裏？”
其實在他成為雲晏以後，他們也是見過麵的，但是看樣子拓跋繆根本就沒有記住他這個人。
“曆王，奴才是太子殿下的隨侍雲晏。”
“太子的隨侍……”拓跋繆也想起來了，“你就是那時候從教化苑裏選出來的人？”
“是的，曆王。”
“起來吧。”
“謝曆王。”
雲晏起來以後，拓跋繆又道：“你還沒回答，為何這個時候會出現在這裏？”
“我……奴才……”
雲晏正在想著怎麼去回答他，就聽到由遠及近傳來嘈雜的聲音，一群人蜂擁而至，看到為首的那個人，雲晏鬆了一口氣，然後小步跑到那個人麵前，“殿下……”
殷涉看到雲晏完好無損，緊蹙的眉總算舒展開了，“真是胡鬧，現在回紫微宮找楊公公領罰。”
“是！”雲晏心裏知道，這是殷涉給自己解圍了。
“真是有意思，這小家夥還真的從荷花池遊到這小重山了。”陸棄搖著扇子笑道。
“看不出來，你這奴才水性這麼好。”衛思源也跟著笑道。
梅子顧見雲晏身上的衣服還帶著濕意，把自己的披風遞給他：“這樣的時節得了傷寒就不好了。”
雲晏一頓，忙道：“多謝南平郡王。”
梅子顧微微一笑。
“殿下。”拓跋繆也過來，向殷涉行禮。
“嗯。”殷涉點頭。
陸齊看著拓跋繆：“朝羲兄，我們方才還說到你，沒想到你會在此處。”
“我常進宮，還是第一次到這裏來。”衛思源道：“朝曦兄對這裏很熟嗎？”
梅子顧笑道：“朝羲幼年就進宮，自然對宮裏很熟悉。”
陸齊和衛思源都明白，梅子顧說的幼年進“宮”，進的不是這大昭的宮，而是前朝大寧的宮，隻是改朝換代，皇宮換了主人卻沒什麼變化而已。
雲晏不怎麼在意他們的話，隻是看著灑落一地的果子發呆，不妨一陣冷風吹來，他就打了個噴嚏。
殷涉看向他：“在這裏磨蹭什麼？還不回宮領罰？”
“是！”
雲晏看到了在人群中的於多，於多也看見了他，可是他不敢出聲，隻能用眼神去表達他的高興。雲晏對他做了個手勢，於多會意，悄悄看了眼殷涉，才跟著雲晏離開。
雲晏本想和於多一起離開，然後問他話的，可是他一個轉頭就發現陳年也跟了上來——
“陳侍衛，你、你不跟著殿下嗎？”
陳年一本正經道：“殿下讓我送你回去‘領罰’。”
“……”
有陳年跟著，雲晏也不好和於多多說什麼話，隻能問他幾個簡單的問題——
“是你告訴殿下我落水的事？”
“嗯，你掉進去，我又救不了你，隻能向紫微宮求救……殿下才知道的。”
“那你們怎麼會找到小重山來？”
“他們說這荷花池不大，卻找不到你，荷花池是不是有什麼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然後殿下就帶著我們找到小重山來了……”
雲晏想到荷花池的秘密通道這件事，殷涉他們幾個確實是知道的，所以殷涉找到小重山也沒什麼奇怪的。
回到了紫微宮，雲晏還沒“領罰”，先灌下了兩碗薑湯，然後又來了個禦醫，給他看了看，開了個方子——那方子雲晏看了就是預防傷寒的方子，無功無過，還真是太醫院的手筆。然後在殷涉回來之前，他就被勒令在點瓊軒裏抄經書——殷涉慣用的懲罰手段。
再等到殷涉回來，天都已經黑了。
雲晏趴在書桌上睡覺，被開門聲驚醒。
“殷涉！你回來了……”
殷涉看到雲晏身上還披著梅子顧的披風，眼神暗了暗，道：“怎麼不回去歇息？”
“你不是罰我抄經書嗎？”
“那是給別人看的，”殷涉道：“你又何時那麼聽話了？”
雲晏走到他麵前，拉住他的手：“殷涉，你說……朝羲今天在小重山看到我，會不會起疑心……”
“我跟他們說，荷花池的秘密通道是我先前告訴你，你今日被人欺淩落水就借此道逃離了……”
“那他們相信嗎？”
“我說的話，他們也不會疑心到哪裏去，況且，他們一時也不會想到你和前朝的關係。”
“別人倒也罷了，朝羲跟懷遠兩個……”畢竟，他們都跟以前的自己有過來往，對自己都算是熟悉……
“既如此，”殷涉淡淡道：“你往後遠著他們就是了。”
雲晏歎口氣：“我何嚐不想同他們坦白，但是都過去十年了，現在他們都過得很好，我不想因為我，再攪亂他們的生活……”
殷涉望著他：“我明白。”
雲晏看著殷涉，眼神裏滿是信任：“他們能跟著你，我也高興，我知道，不管你是太子還是天子，都不會虧待他們的。”
“他們……”殷涉沉吟道：“都很好。”
雲晏沒有對殷涉說的是，那時候在要分別的時候，他對兩個還年幼的孩子說了那句話：
‘如果，你們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就跟著殷涉吧，他會帶好你們的。’
在那群孩子中，殷涉年紀最長，也最可靠，他是不會因為一己私欲就胡作非為的人，他有擔當，是個正人君子——這就夠了。
雲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拓跋繆和梅子顧就一直跟在殷涉身後，可是……現在她們都過得很好，這就足夠了。
曾經，他也想許這些孩子一個未來，可惜，他實現不了，那就讓殷涉帶領他們走向光明坦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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