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26 更新時間：19-10-10 21:57
雲晏看到曆王他們離開，便自己抱著那一大盤核桃去點瓊軒找殷涉，他正要推門進去，那扇門就開了，然後裏麵的人出來了，因為他動作太急，對方也沒有準備，就那樣撞在了一起，人倒還好，就是手裏的那一盤核桃撞在了地上，撒了一地……
雲晏驚呼一聲，正好撞入一雙帶笑的眼眸，他也看清了那人的容貌，眼睛大大的，笑起來還有個明顯的酒窩，十分顯眼。
雲晏一下子就認出了他——梅子顧，他與殷涉他們一樣，十多年前都是被送入京中的質子，那時也是常常進宮的，他和拓跋繆年紀相仿，兩人都是童稚可愛的孩子，隻是性格上梅子顧更加活潑些。
梅子顧被雲晏這一撞，也是有些猝不及防，他和雲晏的目光對上，頓了下，才道：“看著眼生，你難道就是品蘭兄他們說的那個教化苑來的雲晏？”
雲晏點頭：“是，我是雲晏。”
然後忙低頭去把撒了一地的核桃給拾起來，梅子顧也蹲下身去幫他一起撿，一邊撿一邊道：“你如今年歲幾何？”
“十六。”
“看起來要更小一些。”
這時，殷涉聞聲也出來了，他看到梅子顧幫雲晏撿核桃，便道：“懷禮，你先回去吧，讓他收拾即可。”
梅子顧笑道：“無妨。”
很快那些核桃都撿好了，雲晏捧著盤子，站到了殷涉那一側，低著頭，做恭敬狀。
殷涉對他道：“怎麼如此魯莽，先進去吧。”
“是，殿下。”
雲晏進去以後，殷涉對梅子顧道：“他進宮不久，規矩還差一些。”
梅子顧笑道：“我倒覺得他十分討人喜歡，難怪他們幾個挑中了他送到你宮中。”
雲晏在裏麵，豎著耳朵聽著他們兩個說話——方才乍一看到梅子顧的時候，他確實吃了一驚，之前隻知道拓跋繆他們，沒想到梅子顧也在。
等到梅子顧離開以後，殷涉關了點瓊軒的門，才返回來。
雲晏對殷涉說：“剛才真的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你書房裏的人都走了，沒想到還有人……”
“嗯，我留下懷禮，有話和他說。”
雲晏想了想，說：“他……應該不會認出我吧？”
“應當……不會。”殷涉道：“他們對於徽帝複生說，都不怎麼相信。”
“這樣最好。”雲晏說：“我也希望，他們都當我已經死了，你一個知道就可以了……”
聽到雲晏的話，殷涉的眼中閃過一絲柔意，道：“便是知道了，也無妨。”
雲晏抿了抿唇道：“我不想再生事端……對了，有一件事，我很奇怪……”
“何事？”
“拓跋繆、梅子顧如今都與你交好，為何……白虔卻與你交惡……”
殷涉卻沒有立即回答，隻是問道：“你很想知道？”
“隻是好奇……”雲晏說：“我記得當初你們關係並不差，還曾經攜手並戰過……按理說，即便他不擁護你，追隨你，也不該那樣……”
“道不同，不相為謀。”殷涉淡淡道。
這句話你要說對也對，畢竟不合的人都是因為“道不同”，可是殷涉說出來總有種敷衍應付，一筆帶過的意思。
雲晏便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現在他最關心的還是關於地牢中的國師。
“明日聖駕就要出宮了，國師的事……”
“你放心，我自有安排。”
殷涉從來都是那樣沉穩鎮定的樣子，什麼事都很有把握——聽到他這麼說，雲晏也就安心了。
第二日，殷涉帶領留在京中的皇親貴族、大官小吏送聖駕車隊出京，雲晏和其他紫微宮的宮人一起，跟在殷涉身後送別。眼看著那長長的車隊浩浩蕩蕩地出了城門，雲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總算是走了。
殷涉正要領著人返回，卻見一道玄色身影過來了，攔在了殷涉麵前——
“太子殿下，如今陛下出京，朝中大小事務都由您做主了，真是可喜可賀了。”
雲晏一看，是白虔。
白虔一身玄色鬆鶴長春袍子，烏冠紅纓，確實很有手握重兵的信陽侯的威勢。雖然他麵前的是未來天子，可是他也沒有絲毫收斂淩厲之氣的意思，而且明顯隱隱有想壓住殷涉氣勢的意思——再聽他說出的話，內容是一回事，語氣卻不含一絲尊敬，反而有種嘲諷的意味。
“我是太子，父皇不在京中，由我監國，是理所當然之事。”
白虔冷嗤一聲：“陛下還未走遠，這儲君的款兒就擺起來了……太子啊太子，到底還沒登上那個位置，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聽你調遣。”
在場的其他人聽到白虔的話，也隻當自己沒有聽到——這兩位不對付朝中上下人盡皆知，誰也不想在這其中找不痛快。
對於白虔的冷嘲熱諷，殷涉並不想理會，他淡淡地瞟了白虔一眼，便帶人離開。
跟在殷涉身後，隔著兩個人的雲晏在經過白虔身邊的時候，不經意間撞到了白虔的目光，然後他看到白虔對他笑了下，那種笑，和之前對著殷涉的冷笑不同，似乎有種複雜的東西在裏麵……
……
上次雲晏見到岐陽真人是偷偷通過密道去見的，而這次倒是正大光明了——他作為殷涉的隨侍，跟著去了地牢。
遣走了地牢中的所有守衛，便隻有殷涉、雲晏和岐陽真人三人。
殷涉用鑰匙開了牢門，讓雲晏進去。
雲晏看到了蜷縮在地牢一角的岐陽真人，他身上鎖著十二道鎖鏈，把他牢牢困在那裏，可是，即便沒有這些鎖鏈，如今的岐陽真人也已經不可能逃脫這個銅牆鐵壁般的牢籠了——他甚至連多挪動一點都很難了。
近距離看，雲晏才看到他身上那衣服都遮不住的地方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傷口，很多還流膿水了，全身可以說是沒有一塊好皮了，而且就像是骨頭都被打斷了一般，如同爛泥一般癱在那裏……
雲晏看著雙眼發紅，身體也忍不住地顫抖——眼前的這個人怎麼會是那個瀟灑不羈的國師呢……
殷涉輕輕拍了拍雲晏的肩膀，以示安撫。
雲晏在岐陽真人麵前蹲下：“國師，國師……是我……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國師……”
岐陽真人被雜亂的頭發遮住的雙眼，才慢慢睜開，那沉重的眼皮很艱難地才被撐起來——“你……是……陛下……”聲音無比沙啞粗糲。
“是我……我來看你了……”雲晏把他的頭發撥開，讓他看清自己——“國師，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岐陽真人粗喘了幾口氣，道：“……不是……讓你……走嗎……你……怎麼……怎麼……還在……”
“我說過我要救你的……一定要救你的……國師，我不會讓你留在這種地方……”
“……你走……別管……管我……我出去……也要死……”
雲晏搖頭：“國師，你都是為了我才變成今日的樣子……我想盡辦法也會救你的……你放心，現在我不是一個人了，還有殷涉，殷涉你還記得嗎？他會幫我……”
雲晏示意他看自己身後站著的殷涉，而岐陽真人的目光在接觸到殷涉的時候，整個人突然激動了起來：“……他……他怎麼會在……在這裏……他……”
“國師，殷文王當了皇帝，殷涉就是太子了，他自然是在宮中的。我已經向他坦白身份了，殷涉是個可靠的人，他會幫我救你的……”
殷涉站在雲晏身後，麵沉如水，對著岐陽真人輕輕點頭。
岐陽真人喘著氣，沉痛地看著雲晏——“陛下……你怎可……你……”
“國師，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心裏有數的，我能分辨得出來，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現在……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救你出去……”
岐陽真人隻是搖頭：“……不值得……不值得……”
雲晏握住他的手：“值得的……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的國師，我不會丟下你不管。”
殷涉沉聲道：“我答應他的事，一定會辦到。你放心，我會救你，也會保護他。”
岐陽真人抬頭看著殷涉，久久才閉上了雙眼。
聽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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