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89 更新時間：19-08-17 23:38
從山上到山下，這麼長的一段山路，還是光腳走下來的，路上時不時被各種小石子給硌到，中間還被路邊的帶刺的草給劃破了腳……這一路真是夠折騰人的，而對向來養尊處優的他來說，更是受罪……
好不容易到了山腳下，他剛想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就聽到一陣由遠而近的馬蹄聲，他轉過身去看，就看到一個身著窄袖紫衫的少年騎著馬飛馳而來——
“滾開！”那紫衫少年對著他厲喝了一聲。
他聽到了這句話，才想到要躲開，隻是到底身體不如腦子靈活，就顯得行動遲緩了——眼看著那匹馬就要衝過來了，那馬上的少年直接抽出一根黑色的鞭子，往他的身上狠狠地一抽，然後他感覺身體一陣劇烈的疼痛，然後淩空飛起來，最後重重地跌落在了道路的一邊。
那紫衫少年騎著馬奔馳過去，過了百步之遠才拉住馬韁，停下來，調轉回來看他，但也隻是遠遠地在停住了馬，在那上麵居高臨下地看他——
“你是沒長眼睛還是沒長耳朵？想死也滾遠點，別髒了我的踏雪烏龍駒……”紫衫少年年紀看起來也不過十五六歲，可是口氣卻相當狂傲和自大，再看他的衣著打扮，應該也是富貴人家出身。
那一鞭讓他痛得身體都蜷縮了起來，差點就起不來，眼中都帶出了眼淚，原本蒼白的臉上倒是多了點血色——
“即便……這不是鬧市，騎馬也須……謹慎小心……”他手撐著地搖搖晃晃著站起身來，“你還惡意傷人，你不知道這觸犯了大……”
“大什麼？”紫衫少年瞪著他：“你該不會想說是大昭的律法吧？”
“大昭？”他眨了眨眼——現在，是大昭朝了嗎？
紫衫少年冷笑：“我可不管什麼律法不律法，也沒什麼律法能管得了小爺，別說小爺抽你一鞭子，就是剛才直接讓我的踏雪烏龍駒一腳踩死你，也沒人能把我怎麼樣！”
他看著眼前的紫衫少年，腦子裏浮現了另一張同樣囂張至極的少年臉龐，那人也是這麼無法無天，仗著宮裏太後的寵愛和滕氏貴子的身份在外飛揚跋扈，而在自己的麵前倒是會露出幾分撒嬌姿態……其實也還是個孩子啊……
“喂，你用那麼奇怪的眼神看我幹什麼？”紫衫少年用那鞭子指著他。
他回過神來，才微微一笑，道：“孤……我剛才就想說，你這匹所謂的踏雪烏龍駒，隻怕是被販馬之人給騙了，這不是踏雪烏龍駒，隻是一匹雜交的戰馬，或許它的祖上有踏雪烏龍駒的血統，但絕不是純種的。”
紫衫少年臉色大變，嘴唇動了動：“你……你胡說什麼？你見過踏雪烏龍駒嗎？不知道就少咧咧！”
他不疾不徐，緩緩道來：“踏雪烏龍駒有幾個特征，最顯眼的就是踏雪……也就是四蹄的雪色……你這匹的雪色隻是到小腿，而純種的踏雪烏龍駒卻是一直蔓延到馬肚子的地方。其次是馬尾，純種踏雪烏龍駒的馬尾毛蓬鬆且有大人小臂那麼長，而你這個……馬尾毛稀疏且短，可是差多了。再有，馬耳朵，純種的馬耳朵小巧且是直豎的，盡顯機敏之態，而你的大小不說，你看，是不是有些耷拉……”
紫衫少年直接從馬背上翻了下來，然後對著他說的特征一一對比，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最後直接走到了他麵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你……你怎麼知道這些的？莫不是你胡謅來戲弄我的？”
“我……幼時家中養過幾匹純種名馬，其中就有踏雪烏龍駒，我自然熟悉這些。”他又道：“你若不信，騎著這匹馬去找其他馬販，或者懂馬之人，一問即知。小公子，你我萍水相逢，我何必湊出這些話來欺騙於你，我有何好處呢？”
紫衫少年瞪著他看了良久，終究看不出什麼來，鬆開了他，然後氣呼呼地翻身上馬，一邊對他道：“你等著，如果我去問了，你欺騙我，我回來一定打斷你的腿！”
他看著紫衫少年策馬而去，隻覺好笑——這少年未免太浮躁了些，先不說他是不是欺騙他，隻是他這些恐嚇的話，尋常人聽了也不會在這裏等著他回來，又有何用呢？
不過，他說的都是實話。那時宮中有專門的禦馬司，都是各地甚至番邦進宮的名馬，區區踏雪烏龍駒又有什麼稀罕？他有一段時間沉迷禦馬，專門叫來禦馬司的司監給自己講說，早就對於各種名馬都了然於心了。
想起剛才那紫衫少年說現在是大昭朝，隻是不知道自他死後已經過去多久了，現在當朝的又是誰……他原來的那些“故人”不知還在不在世上……
他繼續拖著疲憊又傷痛的身子往前走著，走了又有兩三裏的路，然後又聽到前方傳來轟隆聲響，這次應該是馬車，因為他還聽到了馬車上的鈴聲，以及車夫趕車的聲響……
有了方才的教訓，他早早退到了一旁，不給人家，也不給自己找麻煩。
那是一輛紫灰色篷蓋的馬車，雖稱不上多華美，卻也應該是殷實人家的車馬，他看到了那馬車上懸掛著的燈籠，上方有一個梅花徽印，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家徽……
馬車和他擦身而過，他繼續往前走，卻聽到那馬車停下來了，然後就聽到一道有些急切的女聲——
“雲晏！”
雲晏？叫誰？
然後那聲音又叫了一遍——
“雲晏！你去哪裏？！”
難道是……叫他？
他轉過身去，就看到一個穿著香色折技梅紋襦裙的女子往他這裏快步走來——
“你……叫我？”他有些茫然。
那女子走到他麵前，卻是伸手就給了他一個巴掌——他被打得臉一歪，隻覺耳內嗡嗡鳴叫，整個人都呆了。
在他的記憶裏，從沒人打過他巴掌，就連……滕太後也沒對他動過手。其他人更是沒那個膽子了，除非是不要命了。後來……有人可以把他踩在腳下了，他卻死了。現在，他才從這具身體裏醒過來不久，先是被抽了一鞭子，現在又被打了一巴掌……
“雲晏，你真是能跑啊！一聲不響從教化苑跑出來，你以為你自己真的跑得掉嗎？”
“教化苑？”那是什麼地方？
“你膽子夠大的，還敢逃跑……”女子年紀也不過二十多歲，卻是一臉厲色，看起來就是極厲害的人物——“既然被送進教化苑，你就好好認命吧。好在是被我找到，如果是那些人……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又……是打斷他的腿……他怎麼覺得自己的腿看起來那麼危險呢……
“還發什麼呆？”女子剜了他一眼：“跟我上車，我們得在巳時三刻之前趕回去，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他稀裏糊塗的，隻知道這女子的命令似乎不能違抗，就跟著他上了馬車，去往那所謂的“教化苑”。
在很久以後，他回想起來，如果這時候他沒有和秦桑遇到，而是一個人離開這裏，甚至是出了城，是不是……他的命運會變得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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