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19 更新時間:19-07-12 11:27
這時,有好事者道:“看到那池子了吧,那可是有講究的。”
有人問道:“有什麼講究?說來聽聽。”
好事者洋洋得意地道:“這池子挖了約莫一個月了,每天都要在池壁上塗抹麻灰,幹透後,將水注滿。如果池壁滲水,就抽幹水,再塗抹麻灰,再放水,再塗抹麻灰,反複為之,直至池壁不再滲漏,這樣才能在池中水麵作畫。”
有人問道:“這是個什麼緣故?”
好事者支支吾吾沒說出個所以然,卻被不停追問,最後惱羞成怒道:“當然有緣故了,隻是我不知道罷了。”說完,甩了甩袖子,然而並沒有離開。
旁人看他真惱了,就不再追問,而是看向作畫的漢子。
這時,漢子已經停下了動作,將毛筆擱置,正要站起身來。大家忙看向小池,隻見裏麵池水一片渾濁,和作畫前的清澈真個相差甚遠。
有人指著池水道:“這就是水畫?畫的究竟是什麼?你知道嗎?”說著,扭頭問旁邊站著的一個夫子模樣的人。
夫子模樣的人死死盯著池水,聽到有人問他,心裏沒底又怕人笑話的他一時不慎,手上用力過度,扯下了幾根胡須。他故作沉吟,緩聲道:“夫水畫者,顧名思義,就是在水中作畫,此乃奇巧淫技也。”
旁邊的人這才發現這夫子模樣的人是出了名的酸秀才胡有才,慣會裝腔作勢,轉移話題,是個自負奇才不得誌的有名腐儒酸丁,就不再理會。
這時作畫的漢子對同樣站在小池邊的玄妙觀主太初道人道:“待兩日後,取十匹素帛,我再給你看畫的內容,今日就請各位先回去吧。”說著,視線掃過圍著的人群。
太初道人打了個千,甩了下手裏的拂塵,道:“無量壽佛,就請各位先回去吧,如果想知道畫的內容,就請兩日後的此時再來吧,老道就不送各位施主了。”
眾人見沒有什麼好看的,紛紛拱手道別。
李玄跟著白樂天,看他沒有回家的打算,就靜靜站在邊上。
不一會,圍觀的人走的差不多了,白樂天走上前,對太初道人道:“太初老雜毛,還不介紹趙範陽給我徒弟認識,就知道擺臭架子。”
太初道人正低頭跟小道士清風低聲說著什麼,被白樂天的一聲吼嚇的哆嗦了一下。丟了麵子的觀主於是怒懟道:“好你個白樂天,真真不當人子,嚇了道爺一大跳。你又不是不認識趙範陽,還要勞煩道爺我介紹?”說完,拂袖而去,清風趕緊背著手跟上,一隻手還不忘朝李玄擺擺,表示打了招呼。
李玄笑笑點點頭,也不知道清風看沒看見。
趙範陽洗好手,在院子一棵梅樹下坐下,雙眉緊蹙,微抬著頭,看著枝頭鵪鶉蛋大小綠油油的梅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趙範陽,這是我徒兒李玄,最喜歡結交你這樣的能人異士。”白樂天幾步走到趙範陽跟前坐下,說道。接著又對李玄說:“徒兒,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一直想讓你認識的奇人趙範陽。”
李玄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趙先生,在下李玄,幸會。”
趙範陽是個身體精瘦、約莫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古銅色皮膚,四方臉上兩道濃眉,短而略略掉梢,一雙眼精光四射,像是練過功夫。他並不像文人,李玄卻發現他雙手骨節粗大,右手握筆的手指長著厚厚的繭子。真不知道這人從事什麼職業。
趙範陽點點頭,示意李玄免禮,問道:“別聽你師父的,我的這手水畫隻是取巧而已。”說著,轉頭問白樂天:“上次你說用梅花上的雪釀了幾壇青梅酒,有梅花香又有梅子香,妙不可言,今天可沒法再推脫了吧。”說完,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白樂天,唯恐他逃走。
白樂天幹笑幾聲,道:“這個嘛……好吧,好吧,今天就讓太初雜毛整治一桌拿手菜,再讓我徒兒將酒搬來兩壇,讓你喝個夠。”
趙範陽搖頭道:“白樂天,不是我說你,越來越吝嗇了,全然沒有當年京都俊才的風度了,可歎啊可歎。”
白樂天哼了一聲道:“你還不是一樣。誰要是能看出你是京都四大俊才裏的趙璞初公子,我名字倒著寫。”
李玄聽到兩人的對話,好奇的看看兩人,原來二人是舊識。
趙範陽繼續搖頭說:“我早就與過去割裂開了,你也知道我這個行當要了卻凡俗的。”
白樂天道:“反正你父母早就去世,你又沒有妻兒,了斷不了斷的也就說說。”
趙範陽沒有反駁,道:“我是一心尋求大道才不成親,也不知道你又是為了什麼。”
白樂天笑笑沒有說什麼。
趙範陽又道:“早年你釀酒的手藝就很精妙,真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會到什麼精妙程度。”
白樂天微微一笑,盡顯成竹在胸的自信,道:“我這就讓徒兒去把酒拿來,讓你品鑒品鑒。”說著,轉頭對李玄說:“徒兒,你去將師父埋在梅樹下的酒拿來兩壇,今兒咱們爺倆就在這裏用膳。”
李玄忙點頭,回去隔壁師父家裏拿酒。
看著李玄的背影,趙範陽對白樂天道:“你行啊,徒兒這麼孝順聽話,不怕孤獨終老了。”
白樂天白了他一眼,道:“怎麼?你還擔心養老啊?聽說你這個行當修行有成,起碼活到一百五十歲,你還有一百多年好活呢,瞎擔心。”
趙範陽歎了口氣,道:“你也說修行有成能活150歲,我這不是還沒到有成的地步嗎?說來,我也十幾年沒回過京都了,你有熟識之人的近況嗎?”
白樂天搖搖頭,快速扇了幾下手裏的折扇,沒有說話。
趙範陽道:“你還是老樣子,上了年紀,比以前更倔了。”說完,搖搖頭。
白樂天煩躁地道:“我不是倔,是堅持底線和原則,不同流合汙。”
趙範陽沒有出聲。
一時兩人相對,卻沒了話題,空氣裏有些凝滯。
“好你個白樂天,你和趙範陽是舊識,居然還瞞著我,口口聲聲說是我介紹你們認識的,耍我有趣是吧?”兩人被太初道人的怒吼驚了一下,差點從凳子上跌下來。抬頭就看到太初道人斑白的胡須順著怒吼時的氣流顫動,而他的雙眼正瞪的圓溜溜的,怒視著他們。白樂天看到太初這個模樣,一下想到俗語“吹胡子瞪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太初看到摯友一幅不知悔改的樣子,氣極了,嚷嚷道:“好你個白樂天,虧我把你當摯友,你就這個樣子耍著我玩,一點都不把我當回事,我要和你絕交,老死不相往來。趕明兒我就讓泥瓦匠將院牆砌高,我讓你再爬牆!”說完,還恨恨地呸了一聲。
白樂天知道老友真上火了,忙道:“好了,好了,你可是我最親近的摯友,別說氣話了。趙範陽我的確認識,可那是二十年前在京都的時候,他現在這個樣子和那會俊朗白皙的模樣可是天差地別,我還真沒認出來。這不是剛想起來嘛,好了,好了,別瞪眼睛了,趕緊整治你的拿手好菜,咱們一起用膳,我讓徒兒去拿新釀的青梅酒了,待會你多喝兩杯,行吧?”
聽了前幾句太初麵色好轉,哪知道聽到後麵拿酒反倒讓他更生氣。隻聽太初說:“好嘛,我就說怎麼舍得拿出來青梅酒,感情一是為了哄我做菜,一是為了款待少年時的好友哇。真是新人不如舊人。”說完,還酸酸地瞪了趙範陽兩眼。
趙範陽摸摸鼻子,一時不知道說什麼,話說白樂天和太初什麼關係啊?一個大大的問號在他頭頂飄來飄去。
白樂天被太初搞得有些無語,他道:“你都想什麼呢?趙範陽可是你的貴客,又與我相識,我還想讓徒兒好好見識一下他的秘技呢,招待兩壇酒不過分,你可真是……”
太初也覺得自己想多了,卻又不肯放下麵子,於是哼了聲別扭的道:“我去燒菜。”說完轉身去廚房了。
等李玄拿著青梅酒回來的時候,放在室外鬆樹下的飯桌上已經放了好幾盤菜,有紅燒肉、醬排骨、醃篤鮮、燒烤麩、竹蓀湯、清炒蕨菜、香幹馬蘭頭、清炒蠶豆,當然了,裏麵的肉都是豆腐做的。他忙將自己在功德林買來的素雞、素鴨、素火腿也擺了上來,一時菜色豐富不少。
四人團團坐下,李玄將酒杯一一斟滿,就聽白樂天道:“還愣著看什麼,來,舉杯共飲!”
三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李玄輕輕啜了口青梅酒:清冽,辛辣帶著微甘,有梅香在口腔繚繞,這會他是真切意識到師父一手釀酒功夫的不凡了。再看看趙範陽與太初,兩人一人把著一壇酒,生怕別人多喝一口,一杯接著一杯,喝個不停。
白樂天看看少年時的好友,再看看住在隔壁的摯友,張了張嘴,沒有勸說,搖了搖頭,對李玄說:“徒兒,別管他們,你多吃點菜。飯畢,再讓趙範陽給你講講他的水畫。”
李玄忙點頭道:“師父,你也吃。”說著,夾了一筷子素火腿給了白樂天,怕他也無節製的飲酒,就勸誡道:“飲酒還是要適量。”
白樂天用筷子虛點了點他,兩人就用起了膳食。
等飯後,李玄想請教趙範陽他的秘技水畫的時候,醉醺醺的趙範陽道:“兩天後再過來,看了水畫之後,你才能有的放矢,知道問什麼問題。今兒個,就早點回去吧。”
李玄隻好悻悻地回了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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