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1 更新時間：20-05-29 10:02
這人一開始就在誤導我們，讓我們以為他的主要目標是我，然而，他真正的殺招卻是留給了沈慕棠！
眼見那人唇角微露冷笑，掌風頃刻間已至沈慕棠胸前，千鈞一發之間，我已顧不上任何事，長劍先於意識而動，直刺那人肋下。
這時沈慕棠左手一掌拍出正欲接下，然而，就在這一刹那，我卻看見他似乎微微一滯，出手竟是緩了一緩，那人的手掌已與他相接。幾乎同一時間，沈慕棠右手軟劍如靈活的毒蛇般纏上他手腕。
那人見勢不對，立刻飛速撤掌，即便如此，卻見沈慕棠仍是在瞬間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子如斷線風箏般向後飛出，跌入黑暗之中。
“阿棠！！”我又驚又怒，大吼一聲，劍鋒已至那人衣袂。那人隨手一拍，擊在劍上，長劍頓時化為碎片。我驀然發出一聲斷喝，內力齊聚，雙掌齊發，那些碎片化作萬千寒光射向他全身上下所有要害。
那人終於臉色一變，怪叫一聲，拔地而起，向後疾退。
我顧不上追擊，躍向沈慕棠，將他一把拉起，隨即朝天魔峰頂飛縱而去。
我不能肯定那一招是否傷得了那人，但他沒有再追來，這令我稍稍安心。沈慕棠傷得不輕，臉色蒼白，氣息淩亂，我半扶半抱，他也隻能勉強跟上。
走出數裏腳程，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對。按理說，沐青波等人就算沒有追上天魔教眾，也該會在某處停留才是，但一路行來，開始還有些痕跡，漸漸的，前方連一絲光亮都沒有了，就像是整座天魔山隻剩下了我與沈慕棠兩人。就在我全力飛奔之時，驀然，沈慕棠猛地攥緊了我手腕，急急叫道：“停下！”
我忙停住，腳下，一個隱在草叢中不易察覺的岔道口出現在眼前。
沈慕棠微微喘息著，沉聲道：“走這邊！”
我不作多想，當即跟著他轉上一條偏僻小路。如此又行出數裏，地勢一路向上，心中暗自算計，此處應該快至天魔峰頂了。果然，再走了盞茶功夫，天魔峰頂星星點點的燈火終於遙遙出現在眼前。
我心中一寬，幾乎就要支持不住，忙停步扶住一株大樹定了定神。
“少爺，你……”沈慕棠終於發現我的不對勁。
我衝他苦笑道：“能解那銀針之毒的藥，你該不會全都吃完了吧？”
“什麼？！”他頓時大驚失色。
適才一直極力壓製，全力狂奔，那時尚無感覺，現在一停下，便感到一種徹骨的冷痛正漸漸從四肢漫延開。最後那一輪銀針，到底還是有一根射中了我。
我咬緊牙關，那種自骨髓中散發的寒意卻令我忍不住要顫抖。
沈慕棠的臉色更顯蒼白，他飛快地從懷裏掏出解藥，喂我服下。
事到如今，也顧不上後麵有沒有追兵，前方有沒有敵人了，我立刻盤腿坐下，正準備運功調息，又不放心地睜開眼。沈慕棠同樣在我身邊坐下了，他唇邊兀自血跡斑駁，觸目驚心，卻隻用一對擔憂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我將他手拉過，想去探他脈門，他不著痕跡地抽回反將我握住，令我摸了個空。我心中憂慮更甚，隻得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又怎樣了？適才他那一掌撤得快，應該隻有部分掌力擊中你才是，為何你竟抵擋不住？”
沈慕棠眼神一閃，低聲笑道：“我沒什麼大礙，剛才隻是一時失手罷了。”
“是麼？”我牢牢盯著他，神色複雜，想再說點什麼，身上突如其來的冷痛令我又是一顫。
“少爺！”沈慕棠急道，“別再說了，快運功調息！”
我心中暗歎，隻能開始運功，促使那藥力盡快發散。
不知過了多久，正覺身上寒意漸退，耳邊忽聞得一聲響，我心頭一緊，睜眼看時，沈慕棠已雙眼緊閉，昏倒在地。
“阿棠！阿棠！”我忙將他扶起，卻驚覺他氣息微弱，似有似無，再探向脈門，不由得驟然出了一身冷汗。
——此刻的沈慕棠，宛如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尋常人，內息全無，經脈脆弱，更令我心神俱震的是，他所受的內傷，遠比我想像中的更為嚴重！
一時之間，我隻覺頭暈目眩，不知是否身上寒毒未清的緣故，由心而身自內而外，寒意徹骨，神魂俱顫。
不行，千萬不能於此時此地倒下！
我咬緊牙關，用盡全力抱起沈慕棠，踉踉蹌蹌往山頂燈火處行去。足下有千鈞之重，眼前夜色深重，耳畔似隱隱傳來人聲。
是幻是真？是敵是友？
意識陣陣模糊，我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沈慕棠放在一處草叢之中，自己站了出去。長劍已被擊碎，唯有將沈慕棠的軟劍取在手中，倚在一株老樹上喘息。
天旋地轉。
燈火搖曳。
我死死盯住眼前那一片黑暗，直至一張熟悉的臉孔漸漸清晰。
我長舒口氣，腳下一軟，身體不受控製地滑倒。
上官無痕一躍上前將我扶住。
“阿棠……”我顫抖著指向沈慕棠藏身的草叢，瞬間陷入徹底的黑暗。
**
捕風捉影，無中生有，風影洗心大法能使人在短時間內提高功力，卻是以透支精血為代價。終有一天，當修煉者的潛能提升到極限，再往後，便是英年早逝。
盡管如此，數百年來，江湖上對這功法念念不忘的人依然不計其數，隻是誰也不知道，風影洗心大法究竟落在何處。
我並不關心沈慕棠從何處得到這心法，蕭非遠證實了這些傳聞之後，我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絕對不能讓阿棠有事！
他是為了我，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猛然從惡夢中驚醒，夢裏的沈慕棠一身鮮血，雙目緊閉，任我如何緊緊擁抱，也無法阻止他的漸漸冰涼。
我大口喘息良久，才慢慢緩過神來，環視周圍，空無一人，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並不是我從前在天魔峰上所住的小院。身上的寒毒已然盡去，外麵正是青天白日，也不知我睡了多久。
有一名天魔教的侍衛正守在門外，見我出來，行禮道：“顧公子好！”
“你們教主在哪兒？”
“顧公子請隨我來。”
他很快把我帶到另一個房間，推門而入，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沈慕棠——我的阿棠！
吳如是正在為沈慕棠施針，守在一旁的是蕭非遠，他向我看了一眼，神色複雜。我衝他微一頜首，快步走近床前，當那張蒼白俊顏映入眼簾時，頓時便像有一根尖銳的長針刺入心頭。我最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他怎麼樣？”我情不自禁地握住沈慕棠的手，向吳如是問道，這是我唯一關心的問題。
“我先替他將內傷控製住，”吳如是道，“剩下的，唉，或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他說得有些沉重，蕭非遠目中憂色更甚。
我反而平靜下來，問道：“外麵形勢如何？需要我做點什麼嗎？”
蕭非遠搖搖頭：“你們走之前，其實教主已早有安排。山腰之上，布下了厲害的陣法，現下有無痕在主持，除非他們有極擅長破陣的高手，否則，莫說要攻上天魔峰頂，就算是要全身而退，隻怕也難。”
“原來如此，”我恍然，“所以先前你們那一場廝殺不過是誘敵之計，沐青波那一掌，你也是……”
“是，原本就是詐敗。不過，”他輕咳一聲，又道，“還是多謝你關心了。”
我一陣無語，又一陣懊惱。其實當時沈慕棠的表現就很異樣了，他不僅自己毫無緊張之色，還一直拉住我，不想我出手。但我看到蕭非遠中掌時還是忍不住出手了，以致於暴露了自己。倘若我能更冷靜一些，或許沈慕棠根本不會受傷。
蕭非遠似看出我心中所想，長歎口氣，緩聲道：“教主這隱患遲早會發作，先前我也提醒過你。”
我將沈慕棠手掌輕輕摩挲，沉默良久，直到吳如是將金針全部從沈慕棠身上拔出。
“其實這一次前往大漠，我真正的目的不在於自己，而在於阿棠，”我沉聲道，“我已問過神醫如何才能救他……”
吳如是瞬間睜大了老眼，蕭非遠也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我緩緩續道：“想要讓他活下去，唯有散去他一身功力……”
蕭非遠頓時一臉失望，搖頭長歎。
“這法子我也想過，”吳如是皺著老臉道，“但教主無論如何不肯答應。”
“他是怎樣的性子，相信你比我們更了解了。”蕭非遠道，“若是廢去他武功，就算能救得他活下來，將來他又該如何在你麵前自處？”
是的，我懂。在沈慕棠心中，我是最重要的。倘若有一天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有保護我的能力，我毫不懷疑，他會立刻離我遠去。
坦白說，盡管我絲毫不介意，但我也不願讓沈慕棠失去武功成為廢人。
“既如此，便隻剩下唯一的法子了。”我深吸口氣，一字一句地道，“將我這一身功力，盡數渡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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