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82 更新時間:20-05-27 08:49
我在晨光瀏亮中醒來,卻見沈慕棠尚在沉睡,眉目柔和,唇角微翹似帶笑意,安然的俊臉沉靜得像個天真的孩子。
不過,昨晚上他的表現,可不像是個孩子!
我酒量甚好,喝得雖多,醒得卻快。起身之時,見自己身上青青紫紫處處痕跡,不由咬牙切齒了一番,終於還是忍不住微笑,想起一夜纏綿,又總覺得似乎意猶未盡。
入目是地上淩亂的衣衫,雖則無人看見,臉上還是有些發熱。輕手輕腳地下床穿戴齊整,正想著把剩下的衣衫收拾好,忽聽“叮咚”一聲,一件事物自沈慕棠黑衣中滑落在地。
我緩緩俯身拾起,一塊再也熟悉不過的玉佩靜靜平臥在我掌心。
這正是當日山窮水盡時被我當掉的那一塊,我已經不記得它是從何時起便戴在我的身上,雖然樣式普通,質地平常,我卻正愛它樸實無華低調內斂,因此幾乎從未離身。
因為它,我才被上官無痕找到,而自那之後我再也未見過它,不曾想,此時此刻,它卻出現在這裏。
為什麼?
沉思中忽有所感,我緩緩抬眼,隻見不知何時沈慕棠已坐起身來,他漆黑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手中玉佩,沒有任何表情的俊臉一片蒼白。
“少爺……”他低聲地喚我,聲音裏透露出緊張和不安。
我默然不語,繼續將地上衣衫收拾好,最後將一件長衫披在他赤裸的肩膀上,那裏尚有幾處傷痕未曾完全愈合。
沈慕棠隻喚過那一聲便陷入了沉默,黑洞洞的眼睛都一直跟著我轉,直到我也將眼神落在他的眸中,他似輕輕一顫,很快便垂下目光。
我很安靜地看著他,直到他又低低地道:“少爺,你還信我麼?”
“信,”我輕聲而堅定地道,“隻要你說,我就信。”
沈慕棠又是一顫,胸膛一陣起伏之後,他看著我手中的玉佩,緩緩地道:“這玉佩,原是父親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原來如此!
我有些意外,但沒有作聲,隻聽他又繼續道:“那時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蕭非遠一直勸說我重回天魔教,可我……”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沒有說下去,那目光卻說明了一切。我衝他微微一笑,然後握住了他微涼的手指。
沈慕棠立刻緊緊反握住我,後麵的話也說得順暢多了。“我知道自己遲早必須要回去,於是想著,既不能長久陪在你身邊,便讓這玉佩做個定情之物,替我陪在你身邊。我知道少爺喜歡這樣的款式,定然會隨身佩戴。他日若我不能再見少爺,隻要想想這玉佩依然能為你所喜愛,便也好似我心得到滿足一般……”
“阿棠,你這個笨蛋!”輕歎一聲,一番斟酌之後,我亦緩緩說道,“以後不必再問這樣的蠢話,我信你,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抑或將來。隻是,阿棠,我是一個男人,並不需要總是被你護在身後。我有自己的判斷,也有自己的擔當。我並不喜歡被人蒙在鼓裏,但倘若那個人是你,我願意選擇暫時的妥協。不過,隻是暫時。我既信你,你也該信我。我還是希望,你我二人之間,任何事都不必隱瞞也無需隱瞞。明白了嗎?”
沈慕棠直直地盯著我,眼中漸漸有了晶瑩之色,薄唇輕顫,卻又仿佛不知道能說什麼,最後,他將一個深情款款的吻印在了我的唇上。雖然未置一辭,卻已抵過千言萬語。
我心中暗自一歎,溫柔地回吻了他。
玉佩之事,顯然並不僅僅是這樣簡單。因為,他說這是定情之物,最後卻是留在了他自己身上。
但是,我既然選擇了他,便會信他到底。
**
我們在大漠深處的這座無名小城逗留了足足一個月。這一個月,可算得上是我二十幾年歲月中最為平靜安逸的時間。不必去想今後的路該怎麼走,不必去想肩頭的擔子有多重,不必不去想其他人的生死存亡與我有什麼關係,隻是簡單地重複著一日三餐,練劍習武。平淡普通,卻不單調無聊。
我喜歡在晨光裏看沈慕棠安靜的睡顏,或是在他的默默注視中醒來;我喜歡與他一同在菜園勞作,光陰流轉播種收獲;我喜歡與他一盞清茶對坐清談,看雲卷雲舒風輕風淡;我喜歡日暮時分滿屋的飯香,盈盈的燈火,我們攜手而回,相擁而眠。
因為經曆過顛沛流離,才會分外感覺到安定的可貴。但如若沒有沈慕棠,這一切也便會失去意義。
但我們終於還是要走了。
洛源將畢生所學盡數傳我,倉促之間當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我已經一一記在心中,待日後慢慢自行領悟融會貫通。
臨別之際,我二人向鬼手神醫夫婦鄭重下拜。江絮飛依然笑容慈藹,而洛源仍是一臉淡漠,但我卻還是在他們眼中看出了幾分不舍。夫婦二人年事已高,我與沈慕棠此去卻是世事難料,經此一別,何時還能再見,未為可知。
行出極遠了,回首望去,那片綠洲又在天際化成了一條細線。
“少爺,”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待此次塵埃落定,我便陪你也來這大漠中定居,可好?”
我轉首,碧空如洗,沙海無邊,一身黑衣的沈慕棠顯得分外豐神俊朗。其實,我本想問“你隨我來隱居,天魔教該如何?”或是“蕭非遠又該如何說法?”但最終隻是微微一笑,順從本心,答道:“好!”
**
我們回來得恰是時候。
才至雍州城,便感覺到了異樣。我們上次來,這裏還很是繁華熱鬧,僅過了一月時間,不但行人稀少了許多,而且還彌漫著一種緊張壓抑的氣氛。
我二人又來到那間全城最大的客棧,這一回進去可不愁沒有座位,偌大一個廳堂空蕩蕩的。
假裝不經意地向店小二打探兩句,才知道,我們不在的這一個月裏,發生了許多事。在千峰山滅門之後,相繼又有十幾個門派被滅,其中不乏一些實力雄厚的大宗,終於激起了武林的群憤。不僅僅是正道,一些邪門歪道之流因為有了危機感,也聯起手來。加上武林盟主沐青波登高一呼,幾乎大半個江湖都開始與天魔教為敵。
但令人意外的是,即便如此,依然不能阻擋天魔教的屠殺。故而,如今是整個武林都人心惶惶。
打發了那店小二之後,我沉吟道:“已經一月之久,上官無痕明知真凶是沐青波,難道竟依然未能掌握到一絲證據嗎?”
沈慕棠目露凝重:“若以無痕的手段,至今仍未能掌握證據,可見對方實在不好對付。”
“不知現在情況如何了。”
沈慕棠唇角一彎,柔聲道:“少爺,這客棧的清茶不錯,不妨多喝一杯。”
我微微一怔,見他笑容中似有深意,便不再追問。
果然,又坐得小半時辰,有一人從客棧外匆匆而入。此時客人不多,那人精明幹練的目光在大堂裏掃視一遍,落在我倆身上時,眼神一亮。
沈慕棠向我使個眼色,我立時會意,於是一同起身上樓,進了客房。
少頃,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沈慕棠揚聲道:“進來。”
適才進來那人推門而入,目光在我二人身上一掃,立刻垂下,隨即轉身將門關緊。
“顧公子好!”他先向我行了一禮,才衝沈慕棠道,“屬下雍州分壇林意之參見教主!”
我瞥了瞥沈慕棠,幹咳一聲,點了點頭。
沈慕棠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很識禮數。”
“右護法早有交待,若見到顧公子,禮數周全需得更在教主之上。”林意之恭敬答道。
“這個上官無痕!”我不覺搖頭失笑。
沈慕棠卻向我微笑道:“甚得我心。”
我:“……”
“好了,你說說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林意之臉色頓時鄭重起來,肅然道:“五日之前,以沐青波的逐風山莊為首,召集了正道十大門派以及十數個小門派的勢力,已經圍住了天魔峰。”
“什麼?”我不禁吃了一驚,“他們是打算將十三年前的事,再重演一遍?”
沈慕棠眸色轉冷,抿唇不語。
林意之道:“公子放心,從前是他們乘人之危,此次我等早有準備,各分壇都已抽派精英好手前往總壇支援。他們縱然上得天魔峰,有沒有命下去,還未可知。”
他說得豪情萬丈,視死如歸,我卻聽得心情沉重,眉心深鎖。這一戰難道終究不可避免麼?無論誰輸誰贏,必定是血流成河,最重要的是,得益之人隻會是沐青波,或是他身後那一個神秘人。
看我一眼,像立刻知道了我的心思,沈慕棠冷聲道:“備兩匹好馬,我們即刻出發回天魔峰。”
“是!”林意之聽命而去。
屋內,沈慕棠將手覆在了我的手上。
我掌心微冷,而他的手,溫暖幹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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