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79 更新時間：19-05-12 22:17
在別的考生還在冥思苦想時，陸子君已提筆破題——「製置三司條例司：由宰相兼領，考核三司簿籍，統一財政，並訂出每年全國預算，節省開支。方田均稅法：重新丈量全國土地，按土質肥瘠訂立稅額，革除豪強瞞稅之弊及平均百姓負擔。農田水利法：遣使巡視全國各地農田水利，墾闢荒地，增加生產；又招募業水利技術人才，於各路設立農田水利官。青苗法：在禾苗青黃不接時，政府低息貸款給農民，以免農民受豪富剝削。市易法：於京師設「市易務」，平價收購民間滯銷貨物；若民間有所需求，隨時平價出售，以穩定物價，防止商人從中居奇。免役法：改差役為雇役，凡不願服役者，政府按其貧富征收免役錢，另聘無業者充役。均輸法：地方上貢之物品，凡屬京師所需者，於價廉時可預購，而非京師所需者，可運銷各地，以抑製商賈，減輕百姓納貢之苦。」通篇下來洋洋灑灑，一氣嗬成，不足半個時辰，陸子君已書成千字。
而他與衆不同的表現引來孫學政的注意，但也僅僅是多看了兩眼，記住了這張年輕清雋的臉。
做完首題的陸子君並不休息，而是直接將草稿謄寫到卷子上，便翻開了第兩篇五經題。
正當這時，後方傳來一陣騷動，陸子君下意識回頭，就見一中年考生已被兵丁圍住，那人一會兒伏案痛哭，一會兒又癡癡地笑，看上去竟像神誌不清了……
「肅靜！」前方孫學政大喝，「此子擾亂考場，將他拉出去！」兩個兵丁正要叉人出去，那人卻突然發狂，掀翻桌椅，墨跡如雨沫四濺。
而陸子君心中警鈴大作，整個身體前傾，雙臂展開撲在桌麵，牢牢護住他的考卷！
因為爲了防止科舉作弊，曆朝曆代可謂絞盡腦汁，卷麵整潔不留墨點便是其中一項，早年有學生勾結考官，在卷麵上以墨點爲記，此事被揭露後，當時的朝廷便添加了這項規定。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科舉中作弊的辦法層出不窮，諸如賄賂考官、夾帶等等，其中最過分的就是替考。
科舉中的故事太多，若是遇上今天這等意外，也隻能自認倒黴。而此時陸子君背上都是墨點，額上更有一層薄汗，好在考卷幹幹淨淨，才避免了自己也被叉走的命運。
他定了定神，決定先吃點兒東西平複心情。墨夜離爲他準備的餅子早已被切成小塊，以免入考場時被搜檢，畢竟過往常有考生在吃食裏夾帶紙條。
陸子君吃得很慢，不是爲了規矩儀容，而是因為在考試期間隻有固定時間才能上茅廁，爲防意外，他不敢喝水，又怕吃急了被噎住。
等他填飽了肚子，心情也終於平靜，於是再次翻開第二題。
陸子君用了兩個多時辰才完成了腹稿、草稿、潤色、謄寫的過程。
而此時未到酉時，天色還亮，陸子君又將最後一道試帖詩的題目看了遍。
試帖詩是用五言六韻，出題多爲經、史、子、集裏的句子，或是前人詩句、成語。試帖詩和文人們通常做的詩都不一樣，反倒和八股文很類似，必須嚴格遵照定式結構。陸子君不擅作詩，但這裏不是中國呀，唐詩三百首、宋詩歌集，陸子君都記得呀，而他麵前的詩題爲「淚」。
陸子君凝神細想，一直到夕陽晚照，終於提筆書寫
「永巷長年怨羅綺，離情終日思風波。
湘江竹上痕無限，峴首碑前灑幾多。
人去紫台秋入塞，兵殘楚帳夜聞歌。
朝來灞水橋邊問，未抵青袍送玉珂。」
從首聯一直寫到八聯，共五十六字。
可能讀來毫無意境，但全詩嚴謹規範，必不會出錯。
而在陸子君考試時，墨夜離和慕香帶著風兒、尋月和覓夜到了鎮上，自從知道自家夫君和孤門的事後，他就想來一次，而最近他感覺自己沒甚麼胃口，也想來看郎中，於是一行人就在路上看見陸老二了。
其實一行人走在路上也沒有去注意到路上有什麼人，直到有人攔在他的麵前，就跟個流氓痞子一樣，墨夜離倒是認出了陸子發，陸子君的那個不學無術的二哥，也不知道人從那裏來的，一頭的頭髮亂糟糟的也不紮好，身上的衣服也不穿好，衣襟半撇開，一看就不是個什麼正經人。
「墨夜離，你個兔崽子，你二哥喊你，你沒聽到嗎？」陸老二陸子發許久沒見過這個五弟麼了，他都還以為五弟在沒人知道的地方死了。
現在見到他穿著新衣服，旁邊還有婢女，便問道：「有活了？看來你還私藏了不少的錢嘛。」
墨夜離聽到這話，眼神冷冷地看著陸老二。「身上有沒有錢，借幾個錢給老子花花。」陸老二的賭博又輸了，好不容易去偷雞摸狗換的一點錢，沒幾下就沒了。
「去輸錢了吧。」墨夜離敢肯定陸子發一定是去賭博輸錢了，看這麼個樣子也不知道昨晚去了誰家偷東西，這種人早晚是要被抓起來關進牢底。
「去，老子要贏錢，快點，把錢都拿出來。」陸老二伸出手要錢。
「沒有！」墨夜離口中吐出兩個字，就是有他都不會給他的，這些都是夫君賺的錢。打算繞過陸老二的墨夜離，奈何他往左陸老二就往左，他往右陸老二就往右。
「哥哥問弟麼要幾個錢花天經地義，別人還能說什麼了？」陸老二的手還伸在那裡，一副你不給錢我就不給你走的模樣，「快點把身上的錢拿出來，你不拿出來我就自己動手搜了啊，到時候搜到的就是我的了。」不不要臉的境界，也就是他了。
我就不給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墨夜離身上有幾個銀錢，但他就是拿著這錢去餵狗，也不會給陸老二這種連狗都不如的人。
他們所在的地方還是鎮上人來人往的路，墨夜離還真以為陸老二有膽子在這裡搶他身上的錢了，陸子發以往就是欺負他這個弟麼老實，家裡怎麼多兄弟，老大是大哥，老五最得阿姆的喜愛，還是個讀書有本事的，最後就剩下這個五弟了，性子最軟也是最好欺負。
墨夜離在陸子發撲上來前，退後了一步，而慕香則擋在了自家主麼麵前。
「我知道你的身上有錢，五你乖乖把錢給二哥了。」站著以往欺負的這個五弟麼麵前，以為現在也能這麼欺負他，直接地上手就想從他的身上把錢給搜了。
反正阿姆最不喜的就這個五弟，他還能回去找阿爹阿姆主持公道不成？
被慕香一腳踢開的陸老二大聲的罵道：「好你個墨夜離，你敢打自家長兄，我回去告訴阿姆那裡去有你好看的。」以往在家裏阿姆就是幫著他都不會幫他五弟，更別說五弟麼了，所以陸子發才會這麼地有恃無恐地欺負這個五弟麼。
「嗬，你告到縣太爺那裡去我都不怕你！」區區一個高信他慕香還真不放在眼裡，而墨夜離對慕香使了一個眼色，正了正衣服，說道，「你最好是說明白點我是什麼打你，如果說不辭清楚我們就一起去縣太爺那裡說明白。」
這個人就是個吃軟怕硬，窩裡橫的，就會欺負自家人，在外就專門給別人欺負。伸手摀著後背，陸老二看著還想打他的哥兒，脖子縮了縮，轉身，腳步趔趄地跑了
這時，天已經漸漸暗下。而陸子君已做完所有卷子，但限於規定，並不能提前離場。他將考場提供的蠟燭點亮，又稍稍活動了下僵硬的肩頸，在搖曳的燭光下，陸子君吹了吹墨跡，便把考卷壓好，靜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靜待鍾鼓敲響……燭火映出他高挺的鼻梁，這一刻，竟顯得少年尤爲冷漠。
等三聲鍾鼓響起，考生們依次交卷，由書吏進行糊名。
而離開考堂後，陸子君沒有作過多的停留，便快速的回家。
而同一時間，「開門，開門，墨夜離你開門，嘭嘭膨——」外麵就傳來他那個好阿姆的聲音。
「你們都在這裡，當聽不到吧。」墨夜離聽到他阿姆的聲音，他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但不想開門。
陸家大院這些人為了個陸老二就全家人上門來了。所以這是要逼他們給錢了是吧？
聽到外麵的聲音並沒有停止，墨夜離隻好讓慕香開門。
「怎麼回事？你不理你二哥了，還要問是怎麼回事？」高信一聽到自己的二兒子說五弟麼打了他，他就二話不說就拉著人過來了。
「二哥，你是怎麼和阿姆說的這事。」墨夜離看著陸老二問道。
「我不就問你借幾個錢。」陸老二回嘴，捱的那一下他現在都還疼，這事得找回來呀。
「然後我說不沒有，你就攔著我，要搜我的身強搶了是吧？」眼中閃過一絲諷刺地，墨夜離看著這麼一家子人，他問高信：「所以你也是知道二哥問我借錢不成就要搶，慕香把他踢開後，二哥回頭就說我打了他，你說這事二哥還有理了？」
「成啊，走吧，我們一塊到裡那裡去一趟，大家理論理論，最好找上村子裡的人都過來看看，評論評論到底誰有理了。」慕香對這些人沒什麼感情的，更別說對陸家大院的那些人了。他現在慶幸當初老爺帶著主麼和少爺離開了大院，和這麼一家子人斷了，不然和這麼一群人住在一起，日子才是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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