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20 更新時間：19-03-07 22:34
第一章：
民國八年冬月，漢陽餘家老宅。
章啟山矗立在草木凋零的院子裏，宛如一尊風吹不動鋼鐵鑄就的鐵人。初冬的細雪窸窸窣窣地落在他的軍帽上，軍大衣上，又很快消失不見。
“少帥，大帥那邊可能還要再等一等，要不您往廊下走走？”副官趙伯益頂著慣用的笑臉小心翼翼地詢問。
章啟山凝視著他前方一棵在風雪中依然翠綠的小青鬆，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趙伯益見勸不動，隻得挺了挺身體陪站著。
身披深青色大氅，脖子上圍著一條白色狐毛圍脖的貴婦，穿過院子的大門緩緩走來。
“章啟山章少帥。”那貴婦來到近前，停下了腳步，以一種挑剔地審視目光注視著章啟山。
章啟山抬眼看去，目光深邃。
“是。”
貴婦微微攏眉，再次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那仿佛丈母娘審視女婿的目光，不要太明顯。
片刻之後，貴婦額首轉身，上了旁邊崗哨林立的遊廊。
趙伯益見貴婦走遠，抿了抿嘴，低聲道：“少帥，這要是沒錯地話，就是您丈母娘了。大帥說她年輕的時候是武漢三鎮第一美人，據說餘少爺長得比他老娘還美上三分……。”
章啟山淡淡一眼瞟去，趙伯益神情一凝，挺起胸膛，立正站好，仿佛剛剛那八卦自己上官的人不是他似的。
“嘭——”距離他們十多米遠的正房裏，傳來一聲巨響。章啟山淡淡的看了一眼，繼續矗立在原地。
“……餘景榮，老子親自登門可不是跟你在這兒磨磨唧唧學娘們敘家常的。跟你說這麼多廢話，那也是看在你兒子，我未來兒媳婦的麵子上，我就問你一句，這嫁妝你是給還是不給？”
“……嗬，嗬嗬！章大帥，您，您這不是為難餘某嗎？就算是嫁女兒，也不可能要給一千萬兩白銀的嫁妝。”
“天下女人多的是，我章家想要什麼樣的沒有？”
“可，可我，我餘家就這麼一個兒……”
“啪——”東北新上任的大軍閥章梟章大帥的鐵掌，再一次拍擊在他身邊那張梨花木的茶幾上，這一次那茶幾終於支撐不住，四分五裂了。
轟然碎裂的茶幾，居然沒有一根腿兒是完整的。
這得多大力氣？
對麵身著暗色錦緞麵長袍馬褂的漢陽三大富商之一的餘景榮，麵色遽然變白，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他早就聽說如今做了東北王的章梟殺人不眨眼，連東北的胡子都怕他三分。今日若是真把人惹火了，怕是就算被對方殺了，也沒人能給自己撐腰。
章梟高傲的抬起下巴，一副沒看到餘景榮被嚇到的模樣，冷笑道：“你這是當老子人在東北就耳朵聾了是不是？
雖然我老子是隱退了，但這漢陽城也是我章家的一畝三分地兒。你餘景榮人老糊塗，怎麼滴，就想當大家都糊塗？
你膽大妄為，認賊作子，還想賣掉我章家訂下的兒媳婦，好供你那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種揮霍的事兒，早他/娘/的被人傳到東三省，老子他/娘/的因為你，特麼地都被人嘲笑三年了。餘景榮，你膽子不小啊？”
“這……”餘景榮麵色慘白，“章大帥，這是哪裏的話，我，我就是再大膽也不敢賣掉您訂下的人。嗬嗬！”誰會想到，東北那邊到底還是成了你章家的地盤。
“那你兒子呢？你叫出來給我瞅瞅，我可是早聽說了，那是個遺傳了他外祖父絕世天才和經商天分的文曲星。”
“嗬嗬，這，這不是……”
“怎麼，圓不了了？嘿！餘大老板，不是很睿智的麼？不是料事如神的麼？之前我老子可是沒少說你的好，麻雀變鳳凰的代表人物啊！今兒，你不給老子個說法，你這餘家我看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餘景榮麵色難看，好一會兒才道，“……兩，兩百萬白銀，娶我家老五。”
“你——！”章梟一副被氣地怒發衝冠的模樣，原地轉悠了一圈，忽然拔出腰間的兩把手槍，對著餘景榮的位置便是一陣‘嘭嘭嘭——’。
連續開了十槍，直把餘景榮身邊的桌椅打的粉碎，這才惡狠狠道：“……特麼真當老子章家是好惹的，還是收破爛的？敢拿庶出的丫頭侮辱我兒子。”
“哢嚓——”原本空無一人的大廳門口遽然出現了一排端著步槍，嚴正以待的士兵。
“……大，大帥……”餘景榮艱難的看著那些把槍口對著他的士兵，渾身哆嗦不已，大冷天的，額頭上已滿是汗水。
“怎麼？”
“這，有話好好說。現在，現在不是提倡嫡庶部分麼……”
“嗬，是嗎？你那個女兒要是個好的，看在你假裝豐厚上，老子或許還能讓我兒子委屈點弄回去當個姨太太，可特麼她都不知道跟你那便宜幹兒子勾搭了多少回了，還想給老子章家戴綠帽子是怎麼的？”
“你……”餘景榮想說對方胡說，但是人家一個東三省的大帥，如果不是證據確鑿，犯不著如此貶低一個毛丫頭。
可若是真的？
餘景榮的臉色不好！
章梟瞟了一眼，裝模作樣道：“果然啊，這人老了就糊塗，嗬嗬！別人家那些從小養到大的，還有養不熟的。你這都十八九歲才認下的，就算他真是親兒子，嗬嗬，就他先那做派？你真指望他給你養老？
餘景榮啊餘景榮，以前看你還是個人物，哎呦，當年你娶了沈家小姐，自己闖下了這餘家的莫大家業，那是多風光啊？
怎麼到老了，就被個鄉下來老頭子，和一個目不識丁的老婆娘給忽悠了呢？
……你怎麼就這麼糊塗呢？人家那些人是幹革命的。知道革命是什麼意思麼？就是革你這種萬惡資本家的命。
不說那小子現在就不把你當回事，等他把你這點老底花光，像你這種‘賣子求榮’的，你覺得你還能活？
別說你是為了他，人家不會相信的。因為你就是個奸商，為富不仁，賣子求榮。
……倘若你現在把錢給老子，老子不但可以幫你去找你的親兒子，說不定你親兒子未來，看在你拿了那麼多嫁妝的份兒上，還能給你口飯吃。
當然，你兒子要是願意，我章家定然不會說什麼，兒子養老子天經地義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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