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14 更新時間：24-09-29 23:09
雖說那些人已經預計到了再有德蘭之王降生後他們可能會麵臨的境地並極力試圖避免，但文森特·梵·特維希爾的存在本身就意味著這件事最終還是搞砸了……傑納無言地想到，單從外表年齡來看，文森特和倫澤還有院長閣下看起來像是同齡人，不過既然他有個六七歲大的女兒，那應該還是要比自己的這兩位兄長要年長一些的，也就是說現今的時之世家族長一係最終得逞是在院長閣下出生之前發生的事情，等他有能力參與這件事的時候，情形已定。
“特維希爾的族長最終將那個小女兒和她的戀人抓回來的時候，他們的兒子已經到了記事的年紀了，”倫澤搖了搖頭，“但那位族長已經不願再等一代了——當時黑噬已經重新頻繁活動過頗長的一段時間了，各個世家的高層已經預感到新一輪的至尊繼承即將開啟，甚至可能會有一位德蘭之王在近年降生。而無論是可能降生的繼承人還是隨德蘭之王輪轉而生的時之王，撼動既有的位置都幾乎是一定，為此他強逼著那家的小女兒跟自己的兒子結了婚，如敢反抗，就取她丈夫和兒子的性命。”
不反抗就不會傷他們性命嗎？傑納並不相信，一旦那位夫人為族長的兒子生下了繼承到特殊的後裔，那對父子才會真的成為沒有價值隻會礙眼的東西。
而從華斯肖爾特——大概就是那位夫人同年少時的戀人生下的兒子了——已經叛至黑噬的情況來看，傑納認為他的雙親大概率都已經不在了，因為時之世家內部已經再沒什麼可威脅他或讓他留戀的東西了，這讓他有了片刻的沉凝。
“後來呢？”他不帶什麼情緒地問詢。
“據說那位夫人再次懷孕之後用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就是文森特的性命逼迫族長將她原先的丈夫和兒子送回了原本的族係，”倫澤緩聲道，“他們倒是也沒想要那個孩子的性命，或許因為他的後裔和後裔的後裔中如果再出現有類似能力的族人，可以繼續同族長的家係聯姻，但是那位舊情人就沒有那樣幸運了，他並非出身什麼特殊的家係，在族內也沒有值得提及的背景，便被著意安排去看守路徑，這個路徑是指特維希爾家族的阿裏阿德莊園連接至一些時間流速有異的區域的特殊通路，”倫澤解釋了一句，“根據具體區域的不同，其中時間的流速也不相同，有些會讓人在數年之內便衰老死去，也有些會讓人在其中長駐十年，都隻是覺得才過去了短短幾天而已。”
傑納已經猜到了結局。
“那些區域有些是在久遠年代前被破壞了時間規律的殘骸，也有些是擁有著相關力量的強大魔物身隕之後形成的墓地，還有些成因未知，突兀凝聚，特維希爾的職責之一就是看守這些區域謹防變故和敵對勢力藉此入侵，此外收集相關的晶石的最佳地點也是在那裏，因為時間魔法師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這種流速不均對身體造成的傷害，所以自世家建立後，就一直有特維希爾們守在那裏，”倫澤歎了口氣，“隻是按照常理，這些地方的守衛輪換得會非常勤，報酬也非常豐裕，總之是會盡力避免發生那種將人從青春正盛一氣熬耗到垂垂老矣，或是結束駐守回家之後發現親朋長輩已經死亡殆盡的情境。”
他看了傑納一眼。
“但是那個人，在駐守期間，從始至終都未能等來任何一次的輪替。”
傑納微微垂下了眼睛。
“據說這件事雖然引得那個孩子沉默，但也隻是沉默而已，畢竟父母被抓時他年紀還小，之後也基本是由母親的父親，也就是他的外祖父撫育，”倫澤忽地冷笑了一下，“隻是沒人想到特維希爾做的蠢事遠遠不止這一件而已。”
傑納一時不知道自己是該詫異還是該無言了。
“因為身世原因，華斯肖爾特在相當年幼的時候就經常離開家族領地遊離於有托夫裏斯入口分布的區域，當然特維希爾族中也不會有人因此去管他，族長那一係的人恐怕巴不得他荒廢課業一事無成，這樣才能斷絕可能的威脅性，”白院負責人麵上嘲意依舊，“但是能優秀到被世家留意的魔法師，終究隻有那麼一小群。”
傑納聽得怔了一下。
“他遇見了誰？”
話才問完他便突兀想起得到【罪心】的時候從那片明光滿溢的沙海中窺見的情形，隨之便有了預計，不過倫澤並不知道他對那年發生在東域的事情已經有了些許了解，便也神色如常地繼續講述了下去。
“那段時間東域以北出現了一位非常有名的魔法師，”倫澤似乎有些感慨，“沒人知道她姓甚名誰出身何地，隻知道是位年紀很輕，實力很強的女性，她手段狠辣，長於奇襲，但與此同時還廣行義舉，常做些劫持風評差的貴族索取贖金，或襲殺不見光的販子，將劫掠所得的財物分贈窮困者之類的事情，時間一長，周邊的人們便給她起了個遠東魔女的綽號，既是懼，也是敬。不過，雖不能說人人如此，但那些貴族或者販子們中的相當一些有能知會到世家的門徑，甚至其中的一些還同世家中的某些人有利益牽係，所以這件事最後不可避免地捅到了特維希爾家族那裏，他們一麵有些惱怒，但又覺得這件事不值得花費太大的心力，正好那段時間華斯肖爾特的外祖父過世，他也不如族長一係所願，順利通過了一階評定，於是族長便順勢把他外祖父原有的一個長老的虛銜頒給了他，算是拉攏和安撫，同時命他去捉拿那位所謂的遠東魔女，也是提防他進入家族核心。”
這裏的“遠東”指的是東域的北境，在地理位置上與真正的北境相距頗遠，但其風俗文化又與北境相近而同東域有較大差異，因從單純的方位來講這裏比北境要更偏東方，因此便被真正的北境稱之為“遠東”，其他地方的人在經年之後便也跟著這樣叫了。如做劃分的話，從摩德羅爾，也就是東域所稱的北芸以北開始，都可以算在這個區域，東北製約國達坦納是這片區域最大也最主要的國家，所以那裏其實應該算在第十亡靈世家杜德絲家族的勢力範圍裏。
“……珀莉希婭·杜德絲。”傑納靜靜道出那位魔女的真名，她同樣是黑噬的一員，並在五年前死在了東域，臨死前她曾做過一些布置，正是這些布置，在倩曼的迷境之域下，保住了華斯肖爾特的性命。
“你知道啊？”這回換是倫澤略微有些訝異，她的名號雖然響亮，但即便是在世家內部，絕大部分人也都認為這個名號的實際擁有者另有其人。
“稍微聽過一點相關的事情。”傑納不想多提，便隨意搪塞了這樣一句。
倫澤注視了他片刻，最終沒選擇深究下去。
“華斯肖爾特給特維希爾族內的回報是從未正麵遭遇過那位遠東魔女，不過從他的後續舉動來看，這很明顯是在說謊，因為就在遠東魔女銷聲匿跡後不久，華斯肖爾特就向族內提及，想要迎娶一位杜德絲家族的成員，並且對方已經表示過了同意，而這名成員的名字就是珀莉希婭·杜德絲，她也是當時達坦納的先知、夢境之王的兩個門徒及族長候選人之一。”
這種世家之間的婚姻勢必需要兩族的主事人首肯，所以即便華斯肖爾特對特維希爾的當權者們從無好感，卻還是不得不報知上去。反正女方點了頭就基本意味著倩曼有過同意、至少也是不反對的授意，告訴他們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恐怕華斯肖爾特當時確實是這麼以為的。
後麵的結果無需多想也可知悉，盡管兩位候選人中最後成為了族長繼承人的是姐姐奧嘉莉婭，但珀莉希婭的背後仍然有必將成為族長的姐姐和存世千載的夢境之王作為助力，僅這兩條就能在當時的十二世家中橫著走了，畢竟曾經的特維希爾萬分努力也隻能求得時之王後裔盡可能的延續，怎麼可能與真正存世、且等同於不老不死的夢境與思維之王相比？這種慘烈的差距已經預示了特維希爾的族長一係會盡全部的力量去反對這樁婚事，一旦兩人成婚，那族長之位的歸屬，可就真的再難說定。
“這樁婚事最終沒能促成，這點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了，”倫澤遠望著邊界之外林域中的點點光明，“外界的說法是華斯肖爾特突然反悔，並在極短時間內叛離了世家體係，不過想也知道其中必然有些特維希爾造成的內情，具體發生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院長閣下大概是清楚的，但他對這類事情……該說是不感興趣嗎？總之除非有誰能以足夠正當的理由去問，否則別想聽他主動提起。”
倫澤話到末尾那種微末的抱怨讓傑納的眉毛難以抑製地跟著挑了挑，不過要是這兩位湊到一起會討論這種話題……呃，還是算了，光是想想都覺得可能會隔空吃一記冰錐或者雷劈。
“最終的結果是這兩位先後叛離世家加入黑噬，然後那位杜德絲小姐在五年前死在了東域，據說是由她的姐姐，第十亡靈世家杜德絲家族的族長奧嘉莉婭·杜德絲親手處刑，而華斯肖爾特僥幸躲過一劫，並且活到了現今。”倫澤語氣平平地結束了敘述。
“達坦納的先知對此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嗎？”傑納望向倫澤問及後續，他對那位夢境與思維之王並無了解，但從德蘭家族一貫的作風來看，他們的臣下想必也不會是什麼溫和良善的性情。
“據我所知是沒有，”倫澤短促地笑了一聲，“但在某些時候，寂靜無聲比明麵抗議更引人畏懼。”
……也是，雙方的力量和本質根本就不在同一層級，德蘭的王族犯不上自降身份去跟人類抗議，再過對人類也不算漫長的一段時間之後，就會有德蘭之王和時之王降生於世，無需她做出任何評議，特維希爾的當權者們也必遭處理。
傑納思緒一停。
這麼久長的時間過去之後，特維希爾家族應該已經知道了這種特異的真正來由，以及自己所為已經破壞了德蘭的安排和利益，或者說其實他們事前就知道了，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一位德蘭之王臨世，以及他們對德蘭之王具體是怎樣的存在並無概念，心懷僥幸。
但無論如何他們也該知道自己已經處於一個基本不可能和平解決的麻煩裏，可如果他們真的有這個認知，又怎麼可能派遣出身族長近緣且繼承了“梵”的中名的文森特訪問學院？這已經完全能被視作挑釁！
“……院長閣下有沒有提過要怎樣處理這件事情？”傑納在沉默半晌之後，還是選擇出言問詢。
倫澤又有了漫長的沉寂。
隻是殺了他們確實容易，而且那位恐怕也確實有過此心，但如果真的這樣做了，大概隻會加劇達伊洛與其他世家在立場上原本就存在著的分歧，他才繼承世家族長的位置不久，又正碰上至尊甄選的時期，這類境況，還是當避則避。
“梵的血係並非是他們製造，所以很難以此為由直接裁決更替，”他最終說，“原本一個比較折中的處理方式是，杜絕延續著此類血脈的特維希爾再度出任世家族長和其他有實權的高位，相當於是將他們再次作為隱性的罪籍封禁於領地，算是給特維希爾家族以及現任的族長都留了顏麵，隻在暗中更替，隻是現在看來……恐怕已經無法實行。”
“為什麼？”傑納聽得愣住。
“如果得到確證的話，會讓你知道的，”倫澤沒做正麵回答，眼睛依然望著邊界之外林間的火焰光影，“想必他們也知道這種做法隻能暫時讓院長閣下放棄對這件事的追究，畢竟院長閣下的壽命比他們長出太多，等過了這段甄選與王族重臨的時期，還是難逃舊事重提，所以他們才會急著跟其他的世家打好關係，確保到時即便有少數家族提及此事，也會有更多的家族站在他們那裏。”
說著他重新轉回了視線，望著傑納道：
“——所以不必與他們有所接觸，無論他們做出什麼表示，或致歉意或遞善意，都當做沒看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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