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01 更新時間：24-05-15 15:03
在明確另一位繼承人或其協助者目前就在學院的情況下，祭無意去同任何一位世家出身的學生建立什麼深刻的關係，不過在學院內所有的世家學生們之中，瑞格特家族的三人似乎的確是最為低調的一群，祭自己就不用說了，正在任職或曾經任職著監督生的芙洛爾、阿德琳娜、傑納和凱森，哪個在學院內都稱得上是赫赫有名，即使同是見習生的克洛麗，也因為將入紅院而頗受追捧，圍在她身邊的貴族小姐們一時間都難以數清。
相較而言瑞格特家族的三人在學院內的生活應該當得起一句風平浪靜，既沒有太跳脫的表現也沒什麼引人注目的事跡，前月追獵的時候無論是阿德琳娜還是維爾萊特都沒打算邀請他們——不僅是還在讀見習年級的那兩位，也包括目前在三年級的圖林。再往前的那場實踐課上，除了圖林曾按照課程要求出手過外，後續的騷亂裏他們均未探究詳細也沒有援助之心。這和芙洛爾那種看起來有意同其他世家成員們保持距離的做法還不太一樣，他們並不回避正常的往來交際，但也沒能同任何別家成員建立類似於合作的關係，按阿德琳娜的說法，蒼月會後續招攬幫手清理善後的時候，圖林也跟著青院的凱森打聽過一些消息，但最終也僅限於消息，甚至沒像芙洛爾那樣孤身進到林區尋覓那些尚未被清理的魔物殘餘，其中當然難以免去實力差距，但也必然同瑞格特家族那種莫名的沉默有些關係。
關於這點，祭在離開重闕之前以及抵達學院之後聽凱瑟琳閑談時都有零散地得到過一些消息，據說瑞格特族內自幾十年前就開始出現新生代天賦衰退的狀況了，自然，這個衰退是就十二世家的平均水準來說的，若說程度的話，應該也就是能在二十歲之前成為二階的人數較以前明顯減少，目前還算穩定是因為老一輩還有相當數量的一階存餘，但未來的十年二十年內，瑞格特家族的一階數量大概率會有顯著的下滑，而這對其他世家而言無疑是一種預兆——第十二雷電世家瑞格特家族恐怕即將迎來更替。
當然，這個即將不會是三年五年，甚至未必是三十年五十年那麼近，但下滑的趨勢一旦顯露，未來的結局便可預計，按世家的更替既往來看，沒有哪家會僅因後代天賦趨近平庸便被更替，但一階數量的下降卻足夠致命，因為任一世家隻要沒有足夠數量的一階，就很難擔負起對應的職責，無論是搜尋並清理勢力範圍內的黑噬成員也好，探查或幹涉周邊的其他國家和勢力也好，都得有足夠數目的一階才支撐得起。而一旦某個世家在應對職責上出現甚至是頻繁地出現問題，就會難以避免地被周邊協助處理相關事務的其他世家質疑是否還能承擔起世家之名，而這樣的質疑聲一旦出現，更替便幾乎必然成立。
而能讓一個世家在仍處於世家體係之內時便開始天賦衰落的原因有很多，較為常見的便是頻繁地外嫁或外娶與自身所擅不同的魔法師，再者便是長久地遠離或者疏於維護家族領地，這兩種是主動稀釋世家力量的行徑。另有一些則要關乎時運，譬如像先代的法爾絲家族那樣，接連遭逢戰爭和瘟疫，在較短時間內失去了大量的一階，從而導致後續的斷代。如今的瑞格特家族是哪種情況祭還沒聽過詳細，但有聽說過現任的瑞格特一族族長年紀頗大，婚生與非婚生的子女數量眾多，隻是天賦都難稱如意，據說他們為了將來由誰來繼承族長的位置爭鬥了頗久，而瑞格特的族長高齡在位恐怕也預示著他對現有的這些繼承人們都不滿意，隻是不知道這樣數量的子女究竟是瑞格特家族天賦衰落的結果還是起因。
瑞格特家族的現狀不僅令祭，也令其他世家的成員們多少警惕，因為一個世家走到末路時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也難以說清，能像現在的古爾特，曾經的法爾絲那樣找到一條相對平緩的後路的終是少數，在那些有意縮減人數或在某場衝突中損失絕大部分家族成員，保全名譽後再主動提及卸下世家之名的慘烈案例之外，為保住冠名在暗中掀起戰爭或幹脆背叛世家體係的，都在曆史上有過實例。
安娜貝爾夫人顯然對此知情，即便她有安排過那些能摸到心法皮毛的學生們之間對戰，也著意從未把祭跟任何一位和世家相關的學生安排到一起，這讓祭不得不感激安娜貝爾夫人的好意，不過她也有留意到瑞格特家族的那兩名見習生並沒有顯露，至少沒有在表麵上顯露出對安娜貝爾夫人用意的知覺或者抗議。
總之到了十一月的最後幾天，拉比德家族在學院的授課尚算平順地結束了，杜德絲家族的課程則因為參與者眾多所以一再後延，特維希爾的課程因為難度實在太大，聽說最後挪到了深造院去。
再之後就是為期一天的入學考核，已經通過了三階評定的祭較旁人無疑要放鬆很多，而且正如凱瑟琳所言，考核的內容相當基礎，實踐部分包括對既定目標做出最強的攻擊和防禦，知識方麵的考核則是從已經學過的幾十篇基礎咒語中抽出三篇默寫下來，以及回答對某個曆史事件的認識以及簡述造成的後續影響，許是湊巧又許是命運，祭抽到的那個曆史事件恰是她近來相當熟悉的“灰敗之疫”，以致她望見遞到眼前的題目時，不由愣在了原地。
“不用緊張，”就在她怔愣的間隙，女性柔和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兼帶著不難察覺的鼓勵，祭抬眼望去便見是黑院的負責人洛塔莎·莫拉埃利小姐，她今日穿著一件黑色的、有深藍花邊點綴的高領長裙，見祭望來，聲音愈發放輕道：
“隻說你最基礎的理解就行。”
祭近乎無聲地歎氣。
若說她有什麼沒想到的，那就是考核竟是在四院負責人的注視下行進，也算是讓祭知道了學院不太建議年紀過小的孩子來就讀的另一原因。像是她和凱瑟琳這樣的還要好些，她們從小就見慣了一階在自己眼前來來去去，而另一些見習生中較年幼的孩子們則難有這般好運，能戰戰兢兢磕磕絆絆地答完的都算是頗具勇氣，被嚇得完全呆住甚至被嚇出眼淚的都不算太罕見的案例。即便一階有意收斂自己的魔法場，但他們的存在對任何麵對著他們的魔法師而言都威脅鮮明，對尚無完善自保能力的年幼孩童們尤是，他們甚至不需要知道四院負責人均是一階，也能感受到那種近距離關注帶來的壓迫性。
祭的目光緩緩掃過長桌之後這四位整整齊齊的一階，場合原因四人都穿了代表自身學院顏色的服裝，除開莫拉埃利小姐外，青院負責人梵布拉德爾小姐穿了件樣式類似的雀藍色高領長裙，滿頭茶褐色長發幹練規整地盤在腦後，盡管正等待著祭的回答但她卻並沒有望著祭，垂眸望向桌麵紙張的時候，麵上有種萬事不過心的漠然神情；白院負責人倫澤萊洛特先生則照舊穿著領口有銀灰刺繡的白色雙排扣長禮服，左側眼睛上一如往常地架著一隻掛有鏡鏈的銀絲單邊鏡，他注視著自己卻未作聲息，隻是眉頭稍有蹙起；反而是那位新來的紅院負責人涅林——祭至今不知道他的真名——迎住了她的目光，並沒怎麼掩飾地向她笑了笑，那雙幽暗的眼瞳裏燃著的萬點燭火一並搖曳著，分不清是客氣抑或是真感興趣。
他的笑讓祭當即將視線收了回去，同時想起這位涅林先生恐怕是位貨真價實的凶獸後裔，於是便果斷而流利地按照標準答案答了，半點沒涉及到世家的看法和從月鷲那裏得知的事情，隻能說唯一還能讓她稍微放鬆一點的，是院長閣下並不在負責考核的人員裏，想來是一位世家族長還沒閑到這種境地，倒也有效免去了祭的心虛。
入學考核就這麼無波無瀾地過去了，凱瑟琳踏上星邸所在浮島的同時就揚言自己要狠狠睡上半個月，把整個十一月沒有睡好的覺全都補回來，對此無人會有異議，因為入學考核的結束便意味著冬假的開始，事實上若非眾家事忙加之蒼月會的事情需要收尾，今年的三階評定和入學考核本該再提前半個月進行，除開被耽擱的見習生，更多的在讀生早在三階評定剛結束的時候就已經踏上了返鄉的旅程，畢竟有時候隻是三五天的拖延一場雪的有無，就能讓原本的通路封藏到次年的三月底。
接下來的幾天內，星城、星庭及聖庭等往來人數較多的浮島會逐一清空封閉，就職學院的導師們大都在托夫裏斯有住所，即便沒有的也多會到西恩特周邊進行短時的旅居，就像凱瑟琳曾提過的那樣，距離最近的南境諸國最受歡迎。大部分的學生們會選擇返鄉，畢竟托夫裏斯無論是宅邸還是店鋪的價格都不便宜，不過也有部分較有實力的學生會在假期前在托夫裏斯接取一些境外任務，因為這樣的任務多會負責參與者的飲食起居。明麵上的任務通常是保護商隊、傳遞貨品或是為某個非魔法家庭出身卻有天賦的孩子做基礎的教習，暗地裏的任務花樣就很多了，盜獵甚至於暗殺都算是最基礎的類型，更多的凱瑟琳就沒有聽過了，也不會有誰會同她提及。自然，有上麵兩種情況自然也會有少部分學生留在西恩特，像是阿德琳娜、傑納和萊汀，要麼是家族在托夫裏斯有產業，要麼是出身於原本就世居西恩特的勢力。
凱瑟琳並沒提過她冬假打算怎麼過，隻是從先前提及的一些事情裏，祭猜測她往年或許會住到外祖母的家裏，也就是傑納提起的那個“城庭”，但今年之後自己也將住在星邸，會連累凱瑟琳沒法過去，這讓祭又暗自愧疚了頗久。
不過考核結束的這天，祭倒是難得地沒了愧疚的心力，因為剛剛在場地外等待考核的時候，同為見習生的凱羅萊雅也站在隊伍裏，有位她或許比較熟悉但祭並沒有多熟的見習生誇讚了一句她的耳飾，稱以前沒怎麼見過類似的設計，凱羅萊雅便笑了笑說這是埃爾維斯的珠寶行新進的貨品。
這句話讓無聊於等待的祭立時一個激靈，而她旁邊的凱瑟琳閉著眼睛小聲背誦著那幾篇已然爛熟的咒語沒有分心，不過即使她聽到了恐怕也不會太在意，祭認為她有不小的可能已經將憑證內的印記消去，而祭參與後續的聚會的時候，也沒再專門對她提起過這件事情。
她一時有些為難自己這次要找什麼理由再出門去，畢竟這是冬假前的最後一次聚會，較之平常應該會有更重要些的消息，並且隨著冬假的到來，世家在學院的授課也已經結束，一個大好的理由就這樣平白失去。
所幸沒等她愁到第二天，晚餐後凱瑟琳的一句話就成功給了她外出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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