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68 更新時間：24-02-05 08:03
聽阿德琳娜這麼說，祭可以理解，但又很難免去窘迫，就像獵魔之前也是一樣，對於眾人而言最不是問題的外出一項，到了自己這裏反是最大的問題，她多少帶著點逃避心情地轉移話題問：
“傑納呢？”
阿德琳娜聽她直接叫傑納的名而非稱姓，眉毛又跟著挑了挑，隨口補充道：
“他收到信先去托夫裏斯了，我們到時在埃爾維斯街彙合就行。”
祭點了點頭，由著阿德琳娜帶著她一步邁出，向著如同靜默的深淵一般的隕星湖墜落下去，但一次呼吸未完的時間裏，已有奇異的風息裹住兩人的身體，與迎麵而來的風撞擊出一道微綠泛金的魔光，攜著兩人向下方的星庭一路飛去。
因有這樣一個二階帶領，祭便沒有提及用靈祈術帶著兩人在浮島之間挪移，幾次呼吸之後兩人便順利降落在了星庭之中黑庭的邊際，祭也在落地的同時看到了有深綠色的晶體從阿德琳娜的指尖散落到了風裏。
阿德琳娜甩去黏附掌中的碎粒，拉著祭一路走向黑庭，路上時常能見到往來的黑院學生，因是假期，大半都穿著常服，就連阿德琳娜也是，穿著一件袖口胸口有淡黃色花邊、帶著外套的茶色外出長裙。作為前監督生，阿德琳娜在黑庭甚至是學院都稱得上一句無人不知，而投向她的目光也無法避免地分給了被她牽著的祭，無論是身高、衣裝還是麵容都分外顯眼的她，一路走來收獲了頗多目光，或好奇或驚異。
阿德琳娜並未帶著祭深入黑庭，走過幾條尚算寬闊的街巷之後忽地拐進了兩座暗色樓館間的縫隙裏，又是一陣往來穿行之後，兩人從臨近青庭的位置重新回到了浮島邊際，阿德琳娜眯著眼睛往星邸方向看去，確定這個距離和角度之下，星邸裏的人無法看到自己。
耳畔又起風鳴，片刻之後她們一道降落在隕星湖的邊際，沿向西伸進林域的那條大道走過片刻，就看到那輛車廂巨大的六輪馬車正停在那裏。
“時間剛好。”阿德琳娜微微吐了口氣，牽著祭進到車內之後在靠近車尾的位置坐定。祭心知阿德琳娜是為遷就自己，以二階的魔力和對身體增幅最明顯的地係，阿德琳娜平日裏恐怕更願意走著過去。往返於浮空陣和托夫裏斯的馬車一天隻有四趟，分別在午前午後，黃昏和臨近宵禁，若想在托夫裏斯過夜後早回或者早去，就隻能自己走著回來過去。
她們趕上的正是午後的這一趟，放在假期時候也算是人數最少的一趟，想在托夫裏斯用午餐的多坐午前的那趟車，之後在趕著午後的這趟的返程回到浮空陣裏，而安排了晚餐的則會選黃昏那趟，最後隻要趕在宵禁前回來就行。
披著製式長袍的車夫左等右等，最後也隻是堪堪填滿了車廂的四分之一，聽著車輪緩緩軋過地麵的聲音，窗外隕星湖的邊角漸漸消湮於視野的極盡，祭才將視線收了回來，望向身邊的阿德琳娜的時候，也看不太出她是在放空還是思索問題。
“剛剛我還真的以為你要帶我去你的住地幫忙你的課題。”見阿德琳娜注意到她的注視回望過來，祭隨口扯了一句算是找話題，阿德琳娜聞言一笑，道：
“如果你願意幫忙，那我必然歡迎，要不然等之後回來了就開始試著做吧，就當是為你的入學考複習。”
說著她還衝著祭眨了眨眼睛。
祭對此沒什麼異議，她很清楚巡獵的那夜如果沒有傑納跟阿德琳娜幫她提防留心，隻怕阿爾特家族的那對姐妹會更早達成目的，想起自己被莫名的力量波及退出回憶之後，溫特妮絲明顯沒有死心的樣子，祭很難想象她們原本還打算做什麼事情。
不過同意歸同意，好奇歸好奇，祭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
“需要我做些什麼？還有什麼是課題？”
“隻要重複使用你擅長的那些魔法就行，當然，是可以外傳可以被外部解析的那些，”阿德琳娜認真解釋道，“至於課題，是進入深造院的深造人員們的研究目的，通常由院方發布，招募成績優秀、離校意願不強的高年級學生參與，有時也會吸納從外部來的、從未就讀過的魔法師們一道進行，常見的有失傳古語的破譯，複雜的古魔法簡化解析，整理曆史典籍或者仿製一些有名的魔法器具，如果做出可被確證的成績，會得到院方的獎勵，甚至是達伊洛的介紹信。”
聽起來都很高深的樣子……都不像是能輕易做到的事情，祭愣愣地聽完，感覺自己有些失去了信心。
阿德琳娜見她神情後笑了笑道：
“當然，如果學生或者外部的魔法師有足夠的水準自己發起研究，在院方向申請通過之後，也能開啟自己的課題，我在進行的就是這一種，把盡可能大型的魔法銘刻進寶石，以達到節約施術時間的目的，”她輕輕扯了下嘴角，“這也是懸岩禁宮幾千年來的研究之一。”
祭一時間有些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問下去，見阿德琳娜麵上沒什麼抵觸的神色之後才問了一句：
“我能在哪個方麵幫到你？”
“就像之前說的，重複施術就可以，”阿德琳娜衝著她笑了笑，“我擅長結晶魔法，這是地係魔法較大的幾個分支之一，就是通過銘刻的方式預製術式，用來節約時間，或者用出自己正常情況下無法瞬發甚至是沒有對應天賦的魔法。”
聽起來很神奇……祭心下一動，追問一句：
“難道光魔法也可以？”
“誰知道呢，”阿德琳娜笑著回她一句，“等有機會可以試試究竟可不可行。”
就在兩人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裏，大半空闊的馬車搖晃到了目的地，直到穿過那座作為節點的圓頂涼亭，才發覺與馬車的空落不同，托夫裏斯的街道上，人流遠比平日繁密，人員比季休的頭一天來這裏時還要密集，而且從衣裝和平均年齡來看，絕大部分都是外部的魔法師奔赴此地。
為防止跟祭走散，進到托夫裏斯之後阿德琳娜已然再度將祭牽起，已在學院度過了五個年頭的阿德琳娜顯然很習慣臨近評定時這樣擁擠的情境，她熟練地拉著祭拐上樓館之間的小路，繞開人流聚積的商鋪，抄近道轉到了托夫裏斯街的背麵。比起前麵人滿為患的各類書店藥店首飾店，這條街的背麵大半都被用作了倉儲，而阿德琳娜則直接拉著祭走到了一個廊下堆放著高大木桶，掛牌上有寶石形狀和招搖花體字的店鋪之中。
從外麵的木桶和裏麵的氣味判斷，應該是酒坊酒窖之類的場所……祭稍稍動了下鼻子之後就有了猜測，這類店鋪如非熟客確實不會直接登門，而按這條街甚至於這片區域都在埃爾維斯家族名下的狀況來看，其中產出更多還是賣給街道正麵的酒館或是包裝好後放在售賣禮品的店鋪處。
房間內的光線稱得上一句昏暗，雖說臨街一麵是整整六扇的落地窗，但均有厚重絨布製成的窗簾懸掛在透光處，隻在交彙處留下些許空餘，在地板和桌椅上留下一道光亮的灼目的縫。
祭環顧一圈發現進門處有數張類似等待所用的長沙發和長桌，而裏麵臨窗的位置有一些單獨的座椅和圓桌，貼牆的位置則有近乎占據了一整麵牆的深色酒櫃和一個從光澤判斷頗有年代的櫃台，隻是無論酒櫃和櫃台之上，都是空置的。
看起來這裏似乎曾經也想開成一家酒館，隻是中途不知道為什麼放棄了……祭的目光轉過正對大門遠離吧台的牆上的一扇半掩木門，可以聞嗅到的酒香似乎都是從那後麵傳出來的。
阿德琳娜沒有帶著祭深入，而是向臨窗的位置走了幾步，而無論先前大門的響動還是後續的腳步聲，都足夠將原本就在店鋪中的人驚動了，果然沒等阿德琳娜走出幾步，其中一張桌邊的高背椅後就探出了一顆腦袋，腦袋上還頂著一頭整齊後梳的黯色金發。阿德琳娜似乎被這無聲無息的一眼張望嚇了一下，原地刹停之後非常響亮地“嘖”了一聲。
“你自己要走神的，可不能怪我。”那顆腦袋在高背椅後麵消失了，改從另一個方向起身轉出，少年人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身高身形都算普通，隻是衣裝望之華貴不俗，領尖袖口有金銀線層疊堆出花紋的淺色長外套先不必說，單是隨他撐住椅背起身時露出的襯衫袖口上的那對金綠貓眼袖扣，也夠看出身家頗豐。
那對袖扣祭早在第一次參與寶石會之前就曾在街道正麵的寶石行內見過，即便當時不知道，數場寶石會開下來之後，也足夠確認它的主人就是埃爾維斯家族的下任當主萊汀·埃爾維斯，同時也是現任的青院主位監督生。
阿德琳娜沒做反駁，她本就不算長於感知，萊汀的魔法場性質也不是那種攻擊性明顯的，短暫地心不在焉一下，就被她完全忽略過去了。
至於另一個……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她的神情一下就變得複雜了。
祭也是跟著阿德琳娜又走了幾步之後才看到，原本坐在青院主位對麵的人就是傑納·依達法拉，覺察到來人之後，他和萊汀一道起身迎出，盡管室內光線昏暗，也足夠在旁邊的萊汀的映襯下看得出他的麵色有些發白，透出一種難說是因為疾病還是疲憊顯出的虛浮。
“很高興看到二位平安無事，”萊汀說著，有些玩笑性質地向兩人行過一禮，“我們會盡力確保此類事情不再發生。”
“但願如此，”阿德琳娜的語氣表示她並沒多信服，但她也清楚這不是埃爾維斯家族的問題，於是轉向跟他一道起身的傑納問道：
“你怎麼樣？”
“比昨天已經好太多了。”傑納笑了笑，沒做誇大也沒試圖遮掩什麼。
三人在桌邊坐定的短暫時間裏，埃爾維斯轉去櫃台後麵提了三隻皮箱出來，比對過上麵的標簽之後拎到三人所在的桌上，單是聽皮箱落於桌麵的聲響和顫動跟埃爾維斯的一派輕鬆從容，祭就猜到這位青院主位大概也有地係魔法的天賦。
待各人把屬於自己的那隻皮箱拉到近前，阿德琳娜才像是剛想起來似地扭頭問道：
“就我們三個？其他人呢？”
“蘭希小姐要求的湖妖凝集，在你們獵魔當夜頂著獸王攻擊過河的時候不便攜帶，所以就地埋在那了，我們後續派人去找、挖出再運回來清點入冊，都要再花點時間，”埃爾維斯稍稍聳肩，“而且那樣大量的凝集存放不當極有可能會出問題，蘭希小姐那裏也需要聯絡西恩特附近的族人，以便盡快運回蘭沼去。至於艾瑟斯先生，他是今天一大早過來取的，在你們進到托夫裏斯之前，他就已經動身回去。”
傑納聞言極輕極輕地笑了一下，祭也垂頭望著自己那隻箱子沉默不語，原本有些莫名的阿德琳娜看過一圈，理智地放棄了當著萊汀的麵問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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