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28 更新時間：22-05-21 08:02
傑納當然知道“黎明學派”是什麼，也知道萊汀·埃爾維斯如他所想的那樣誤會了，但不得不說，這種誤會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黎明學派的目標一直是在不以血緣為前置的情況下製造出有強大天賦的魔法師，但如果有了後天因外力幹涉而獲得了巨大提升的樣本，他們也一樣不會錯過，傑納很清楚如果自己的狀況被黎明學派所知，必定會成為被他們瘋狂追逐的獵物。
當然，以德蘭的權能暴力植入魔力的方式，無論外界還是黎明學派都無從得知，他們的思路大概率會跟萊汀一樣偏轉到一個微妙的角度——世上確有可以不憑借己身天賦而是靠著外力、確切來說是靠著己身的伴侶提升魔力的方式，並且受益者為數不少，光傑納知道的就有達伊洛的初代族長，世末之王拉拉爾·德蘭的丈夫，據說不論戰鬥能力單論魔力強度，這位的水準在最初的十二位世家族長中僅次於第二任至尊楠焱熾；而第二任至尊楠焱熾的妻妾們據說也與此類同，他聽聞過那五位的壽命雖不相同，但均在離世前達到了一階的高度，而當中至少有兩位按原有的天賦來看，終此一生都無觸碰到這個階位的可能。
遠了不說，就說離自己最近的，星空學院第二十三任院長，達伊洛家族的族長，洛歐斐·達伊洛就一樣擁有這個能力，自羅德勒斯·達伊洛死後，傑納或明或暗直接間接地聽到過不少這位院長閣下自此將困守西恩特的言論——為了維持學院的浮空陣，在凱瑟琳成為二階之前，他都難有離開西恩特的可能，而那位前代院長之女天賦平庸的事，在依達法拉跟各家族之間算不上什麼秘密。
傑納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先不說那位活過了三千多年的世末之王決心縮減家族人數時怎麼可能沒考慮過這種問題、沒留下過足以短時應付的術法，單是就算達伊洛真的麵臨著這樣尷尬的困境時，也有一個最簡單不過的方法可以解決問題——通過結合的方式增加支撐領土的人數，雖然從外部被接入這個循環的成員在承擔能力上相較原生的達伊洛差一些，但也足夠解決因支撐領土的人數過少而導致現有成員被困死在領土內的情境。隻不過這種事放在德蘭之王身上又會出現一種極端化的情況，那位可能存在的“王後”固然會在短期內獲得飛躍式的提升，但也會因為無法承受王血與王庭的重量，難以活過五年，更別提留下後裔——自學院始建至今沒有任何一位德蘭之王有留下後裔，而作為初代院長的拉拉爾有遺留子女，除了因為她的丈夫是王朝時期的愈之王的門徒之外，也在於拉拉爾是“新王”而非“王”。
當然，就傑納對現任院長的這點淺薄了解來看，不到真的不做就死的境地，洛歐斐絕不會選擇以這種方式減輕支撐領土的壓力，倒不是說他會可憐那些被教育得滿心想著攀高枝甚至不在乎自己性命的女人們，隻是單純不想順了依達法拉的意。
換言之，這種能惠及伴侶的提升，施惠方必然要有特定的血緣或與所屬領土存在緊密聯係，但這就跟他魔力的來源一樣，不被外界與黎明學派知悉。傑納清楚自己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釣出黎明學派的餌，為了知曉“儀式”的細節，或查明可能存在的“伴侶”的身份，得知自己狀況的黎明學派必定會派出人員接觸甚至直接使用過激手段，而現今立場不明的黎明學派於他而言，也是個能順勢接觸到黑噬的大好機遇，因此完全沒必要抵觸，相較下反是那位利斯特殿下不聲不響的拜訪看起來有很大問題，如果他真的自己說過前來西恩特不算出訪這種話，就說明他是為私事而來，或是說他自認為的私事而來，再往深了想想，這種說法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試圖將世家排除在外的提前聲明。
雖然他自認在身為洛斯羅蒂公爵家長子的德奧已返回洛斯羅蒂的情況下，這位利斯特殿下還專程衝著自家事情來的可能性非常之低，但仍近乎直覺地認定那位想達成的目的對世家而言不會是什麼好事，而且沒聽到半點跟國王相關的消息，也不知他是默許了，還是壓根就不知情。
總之要先避開……相當一段時間之內都不能再到學院裏來，沿青庭街道陰影一路快速行至浮島邊緣的傑納無聲咕噥了一句，在上方星城魔光開始大片向星庭降落之前就縱身跳了下去。
“王子……”金色魔光墜落於湖畔前，他在風裏低聲歎氣。
“……王子？”祭聽到這個稱謂後的第一反應是有點茫然。
凱瑟琳重重點了點頭，手上發力，將手中那把兩個勺狀物連接起來的擠壓器捏到合攏的極限，原本放在兩把“勺子”中間那淡金色的小塊根在這樣大力的碾壓下化作一灘灰敗的爛泥，些許泛著淡金色的汁液從下方那個篩子似的勺子的孔隙裏漏出，滴進接在下麵的一隻廣口水晶瓶裏，瓶中已盛裝了三分之一清澈的淡金色液體。
祭瞄了一眼自己麵前被一捧明金色光焰灼燒著的小坩堝，用銀質的長柄夾翻弄了一下那些被煮在金色藥湯裏的白色塊根，好讓它們均勻地吸滿藥湯的金色，而一旁的凱瑟琳在清理完擠壓器後拿過一把同樣的長柄夾，從手邊小銀碟子裏那堆事先撈出來晾涼的塊根中又取了一塊，塞到擠壓器裏，繼續重複之前的動作。
這是她們這三天假期的作業——二階評定其間作為主島的星城被占據三天，學生們全部放了假，但比起可以自由選擇觀禮或是回宿舍睡大覺的其他學生們，隻有祭跟凱瑟琳這樣的見習生還要苦哈哈地做作業。
作業內容是熟練應用“三步淨化法”提純放假前下發的甘菊粗液，這作業其實沒有什麼難度，甚至不怎麼需要用到魔法，隻是步驟繁瑣，做起來比較麻煩，好在負責見習生的導師們允許了結組，至多三人，也算是給了那些逢鍋必炸以及火係之外精專的其他人了一點活路。進到學院月餘間，祭已經充分領教了同齡人的創造性跟破壞性，從聽聞藥劑室角落的爆炸聲後條件反射摸出張符，到如今隻會投去憫然且複雜的一瞥，凱瑟琳很不幸就是逢鍋必炸小組的常客——她並非單係精專，但用火顯然不是她的強項，失敗的後果又加重了她的畏懼，惡性循環，也是為此在祭無意中展示過自己粗通靈占術中的炎灼之術後，凱瑟琳就堅定地在所有能結組的活動中跟祭結組——反正除她外的其他人暫時都沒有這個膽子，甚至包括同在見習年紀出身世家的那幾人也一樣。
祭望著那團在鍋底架子裏燃燒的明金色靈炎，沒像以前跟著楠焱殷如學靈占術時那樣試圖從裏麵看出點什麼啟示，隻是略略有點放空，她早已放棄了跟凱瑟琳解釋靈占所用的靈炎其實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火，而是對己身魔力非創傷性的輕度引燃，左右她就算是召喚出真正的火也會因為光元素的滲透呈現出同樣的景象，二者在本質和最後結果上並沒有什麼區別。她一麵平靜地望著事先已靜置並澄清過一遍的粗汁在盛滿塊根的小鍋裏沸騰，等待那些塊根將汁液裏有益有害的物質盡數吸納，再由凱瑟琳榨取出包含絕大多數有益成分的汁液，並處理掉包含了一定毒性在內的塊根廢渣，一麵想起了幾天中的種種。
事情的起因是昨天，為期三天的二階評定的第一天，祭跟凱瑟琳一起去看了那場專屬於在校學生們的評定，見證了青院主位的成功跟紅院主位的失敗，並在散場時聽到前排坐著的那些導師跟負責人裏，聊了一路甜品服飾的青、黑兩院負責人中，新任的黑院負責人莫拉埃利小姐似是無意同青院負責人梵布拉德爾小姐提起埃爾維斯街的珠寶行進了新貨，想起之前寶石會散場前主辦人的告知，祭的一顆心立時緊繃起來，畢竟前次她會想到去珠寶行看看，並加入那個怪異的集會正是因為兩人在托夫裏斯路遇阿德琳娜，而她順嘴提了一句埃爾維斯的珠寶行進了新貨。
雖然兩位負責人很有可能隻是在談珠寶行真的進了新貨，但同樣有不小的可能是這兩位女性負責人一樣在集會之中，畢竟上次告知祭跟凱瑟琳的阿德琳娜·格朗德正是黑院的主位監督生，而場下那位埃爾維斯珠寶行的東家、新出爐的二階魔法師萊汀·埃爾維斯，也一樣是青院的主位，居於青庭正中。
正逢那天評定結束後，做了作業準備的祭被凱瑟琳嚴肅告知家裏並沒有擠壓器，所以她們的作業計劃無限推遲，本就有所疑惑的祭隨之拖上凱瑟琳直奔托夫裏斯，並且十分“不巧”地遇上了又一場聚會。而在進入托夫裏斯之初兩人都被街道的人流量驚到，這和她們上次來時全然不可同日而語，並且絕大多數學生都擠在了衣物與飾品的店鋪前，就連給兩人帶路的那名寶石行學徒，都用了好一段時間才找到脫身來給她們帶路的理由。
即便知道這三天是全院共同假期，也知道評定第三天的夜裏會有一場麵對所有人的舞會，但這個參與度還是太過誇張了，畢竟凱瑟琳一早跟祭說過，許多參加了評定但早有去處跟單純隻是觀禮的學生並不會參加最後的舞會，舞會的參與者應該比評定會場上的人要少，少的多，而事實並非如此。
兩人多少感覺到她們或許漏過了什麼全院盡知的信息，準備在集會上順勢聽一耳朵，沒想到集會從頭到尾沒人提起過相關的半個字，除了之前那位說錯了話的“紅寶石”再未出現外，祭身邊的那個空位上多出一位據稱是前次告假的“紫水晶”，麵具跟寬大兜帽鬥篷的遮掩下祭隻能確認這是位女性，並且比自己年長許多，再探知不到別的什麼。而無論是這位新出現的“紫水晶”還是集會的其他與會者，共同討論的問題隻有一個，就是前次聚會上由“尖晶石”公開的消息——“蒼月會”於北境的阿洛瑪貝爾帝國進行一場反常追獵，於數日之前事態失控。
祭努力打起精神，大致聽出是蒼月會追逐的獸群突破封鎖靠近了北方一個國家的邊境小鎮，雖然事態最終被穩定住了，但魔物群長時間的逗留給狩獵地附近的普通人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響，據說是爆發了一場小型瘟疫，雖然蒼月會的追獵者們在意識到出了問題後立即派出了隊中擅長治愈的魔法師做出了診療和撫恤，但這件事還是驚動了所在國的王室，他們派了一位大貴族跟兩名二階魔法師前去交涉，但據說是發生了衝突，以致三人回到禦前時未能吐露任何交涉結果跟有用情報，隻拐彎抹角地提示國王，追獵隊伍之中有所有人未曾想象到的“大人物”。
聽著與會者們的一應猜測討論，祭雖生出了一點好奇，但並不打算刨根究底，因為無論是那個蒼月會還是其所屬的阿洛瑪貝爾帝國她都不甚了解，而且從行事作風上也看不出世家參與的影子，再是“大人物”，大約也是跟她相見不相識的程度。
兩人就這麼旁聽完了整場集會照例一句話沒說，祭是覺得既然所有人都沒有提及，說明托夫裏斯那反常的人多極可能有什麼眾所周知的緣故，貿然發問很可能會對身份造成一定的泄露，而凱瑟琳半是基於差不多的理由，半是蒼月會的事聽到後麵，她已經開始走神了。
而今天，也就是評定第二天，屬於世家跟製約國的場次，祭因不是很想碰見熟人——別管是楠焱的，還是雨霧節上見過的杜德絲或者拉比德的引起全場注目——就沒有參與，而凱瑟琳是照例去了的，並在午場回來後加入作業時，帶回了那個兩人因住在院長的星邸而未曾聽聞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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