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23 更新時間:19-03-23 18:01
“那……你是為何會想要出城來的?”楠焱宸在恍然之後仍舊不解道。
“伯父囑咐我照顧歡兒,”楠焱風澗苦笑道,“我跟著長盈院裏幾個朋友落腳之後,就去找同樣在城裏落腳的歡兒,結果歡兒告訴我早些時候她看見悅兒和你們一起出城去了,正逢外麵又遭了狼,我實在放心不下,這才追出來的。”他拍一拍歌歡的小腦袋,“大約伯父也囑咐歡兒跟著我罷,歡兒就跟我一起出來了,沒想到卻是因此躲過一劫。”
蒲淩重華聽著,心頭卻少不了有點鬱悶,楠焱這一群人本來就有八個,加上剛來的風澗歌歡兄妹倆,現在已經有十個了。反觀自己族裏呢……除了自己和子闌,隻剩下一起跟過來的蒲淩玥和光族的那個小丫頭了,加起來也就四個人,連人家的一半都沒有。
“……這位是?”風澗也顯然注意到了穿著蒲淩世家袍服的蒲淩重華,便少不了要問一句,不過即使是救他們於危難的楠焱宸等人,其實也並不知道蒲淩重華究竟是誰。
重華客氣地抱拳行禮,“蒲淩家族夕之庭暗族,軍務長老之子,蒲淩重華。”他頓了下,“子闌是戒律長老之女,亦是我將來的妻子。”
嗯——一眾人都互相看了看,大概這年頭進劍塚都流行成對成對的進吧。
蒲淩玥也向眾位行了個平禮,吐了吐舌頭道,“子闌姐姐是我的表姐啦。”
最後的蒲淩燦也行了個禮,輕聲道,“蒲淩家族曉之庭光族,引渡長老之女。”
又是一眾寒暄。
此時此刻,灰燼堆積的地麵。
原本是層層密林的地方現在隻有灰白色的灰燼層層堆疊,沒有任何草木,也沒有任何能夠被看到的生命存在。
一點淡金色的光芒驟然從虛空裏展開——就像是揭開一張幕布一樣,兩個男孩摔進地麵層層的灰燼裏,旋即又狼狽地站起身來,不是別人,正是本該被領域排斥出去的蒲淩嘯和蒲淩昭。
淡金色的薄光遊離凝聚,女子的身形在兩人麵前的虛空裏緩慢成型,但她顯而易見地並非是實體,隻是一個薄弱的投影罷了。她的白發在腦後以一隻白玉長簪挽住,身上穿的也是廣袖寬裾的世家袍服,邊角裏紋繡的淡黃色火焰徽飾昭示著她的身份——第六心法世家拉比德家族,曉之庭,光族。
蒲淩嘯被滿地的灰塵嗆得咳嗽了幾聲,他衝著那女人一揖到底,低聲說。
“謝執行長老搭救。”
蒲淩昭站著沒動。
那女人似乎也並不介意,隻淡淡地道。
“我已經違反了規則,現下這般作為,楠焱未必不知道,之後要罰要懲,都是我的事了。”她頓一頓,望著蒲淩嘯鄭重地道,“阿嘯,我知道你不喜楠焱,前日裏茗萱戰役時你哥哥正是與楠焱族長一道作戰於南檀戰線的,不要不當回事,阿嘯。”她加重了語氣,“你哥哥的事情我很遺憾,但你記住,楠焱在那場戰役裏死去的人絕不比蒲淩少,楠焱能安居十二世家之首的高位七千餘載,其中固然有取巧的成分,但楠焱為之付出的無數犧牲,也並不是隨便就能忽視的。”
蒲淩嘯吸了下鼻子,沒說話。
“你們當中魔力最強的人是子闌,身為族長外孫女的,也是子闌,但族長為何仍舊屬意重華為下一任族長?因為重華知道什麼事情當做,什麼時候當做,什麼事不當做,又在什麼時候不得不做——他是真心為整個蒲淩家族考量的。同為從未更替的三個世家,楠焱和我們關係最近,至於達伊洛,他們流著非人的血,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跟我們同路的。”她輕輕歎了口氣,“我們族裏僥幸留下的隻有你們六個人了,我的這般作為,也難說會不會影響你們之後的因果。你們……還是盡力去得到塚中劍的肯定吧,至尊繼承人既已降生,少不了多少年後仍有一場惡戰要打,你們越是強大,才越有可能捱過這般亂世啊。”
“……我知道了,”蒲淩嘯啞著嗓子道,“謝謝雁姐。”
他說完,用袖袍擦了擦眼淚,頭也不回地往西邊去了。
隻剩下蒲淩雁和蒲淩昭,兩人站在原地如同雕塑,動也不動。
蒲淩雁目送著蒲淩嘯的身影消失去了遠方,剛準備離開,蒲淩昭卻在這時發話了。
“你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跟你說謝謝嗎?”
蒲淩雁微微怔住,側頭去看蒲淩昭。
“我不會同意的雅芙娜!”那男孩滿麵都是譏諷的惡毒,“我絕對不會同意哥哥娶你這樣一個混血的女人的!”
說完,他便大步向著西麵跑開了,雅芙娜就那麼站在原地,靜默著沒有說話。
良久良久以後,一點金色的光明突兀地閃了一下,女人虛幻的身形,便消散如風如沙。
“她好可憐啊,”祭的心底泛著同情,“那種沒良心的家夥,幹什麼要救啊。”
“你現在卻是覺得她可憐了,”赤鬼不由笑笑,“當初在極東外的時候,她還差點殺了你呢。”
祭不由驚愕。
“嗯……她的本意倒不一定是要殺你,不過是想逼某個人現身罷了。”赤鬼笑了笑,“她很厲害的,但凡是她決定要做到的事,最後都是能做到的。也許是她知道自己命數不久的緣故吧,一旦認定了的事,都會拚上性命去做吧。”
祭歎了口氣,“那……她作弊的事就這麼算了?那兩個萬一要是拿到劍了,豈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公不公平,”赤鬼輕聲道,“她自己不是也說了嗎,她這般舉動,有可能會影響到那兩個小孩之後的因果。命運是守恒的,祭。”赤鬼伸手摸了摸祭的頭頂,“你向命運事先預支了多少”因”,就必定會在這一生結束前收獲等量的”果”,每個人從生下來的那天開始,就在不斷地欠債,也不斷地還債,等到某一天終於把欠下的都還清了,也就是這一生最終結束的時候啊。”
楠焱祭像是理解了,又像是全然沒有聽懂。
“就沒人能例外嗎?”她小聲嘟噥著。
“哈……這是這世界的”規則”啊,”赤鬼低低地笑了出來,“如果真的有人能超脫於這個規則之外,那麼他也必定不再是這個世上的東西了吧。”
一葉小舟在高空裏飄蕩了許久,直至東方破曉,天色漸亮,蒲淩子闌和楠焱悅先後從小船的內艙走了出來,小小的木舟登時顯得有些擁擠,一眾孩子笑笑鬧鬧,全部擠在船舷上,麵朝東方,看著朝陽將整個天空染成華麗的金紅色。
地麵上的城池漸漸看不見了——就算他們試圖降落也是一樣,漸漸地,雲霧越聚越多,小舟的周遭再分不出什麼南北西東,上下左右。小舟就那麼漫無目的地在空中飄蕩著,好似身後沒有歸處,好似前方也沒有盡頭。
不知過了多久,空中的雲開始聚集至一處,黑壓壓的一片,瞧著像是要下雨的樣子,一行人順著那雲的方向向下不斷降落再降落,終究在不知道降落了多久之後,在下方看到了一條濃霧彌漫著的小河。
小舟穩穩地降落在水麵上,順著水流,緩慢地向著河川下遊行進著。河道周遭的霧氣開始慢慢散去,漸漸露出綠植覆蓋的河岸,花和草,鳥與樹,遠方稀稀落落的田舍,與天空相接的地方,淺淡到好似淡墨描畫出的山野。
楠焱的孩子們自生下來就在那樣春櫻永盛的地方長大,對這般清澈如洗的景色自是好奇的不得了,而蒲淩所在的霧森雖然有四季之分,但也盡是成百上千的老林,從無機會就這樣順著河流,頭頂天空。
小舟順水而行,劃過寬窄不一的河道,向著未知的前方一路馳騁,終於在接近正午的時候,河道越變越窄,最終滑入了一處穿過小鎮的河流。幾個孩子雖然心有訝異,但也隱約猜到了這就是劍塚的第二重,當下便駕著小舟停靠在河岸邊,一眾人陸陸續續地往外走。
楠焱風澗仍扶著走起路來還有些打晃兒的楠焱悅,隻剩個楠焱歌歡無人看顧,小孩子跳脫心性,扒上船舷就要往外跳,險些就要平糊在地麵上,多虧楠焱宸是最後一個下來的,及時扶了她一把。楠焱歌歡驚魂未定地站住,抬眼便見扶住自己的是個不認識的男孩,便像是受驚的兔子似的拍開楠焱宸的手,一溜煙就竄到風澗身邊去了。
楠焱宸饒有興致地看著瓔珞將整條小船變成了幾條肥碩的錦鯉沒入河水中,並未注意到楠焱歌歡在兄長袖袍的間隙裏,偷偷回顧。
此間仍舊是個小小的市鎮,卻和之前的全然不同,這個地方似乎常年陰雨,十分濕潤,黑色的簷瓦邊角連帶著白牆上麵都染了絲絲綠苔,路過高高的牌樓下麵,冷不防還要被積聚了許久的水珠砸到,一行人走街串巷,都未能見到像是上一層那樣的城樓那樣將領域分界標明的非常明顯的標誌。
鎮上倒是也有些人家,但俱是門戶緊閉,他們也不是沒有試著去敲過門,但是全無反應,就仿佛這裏是一座空城。
就在一群人一籌莫展的時候,低垂的雲幕像是再堅持不住,開始稀稀落落地落下了雨珠。
雨下的並不大,但是因為他們無處停留,所以很快幾乎都全身濕透了。整座小城景物似乎重複又似乎從未重複,而他們在其中兜兜轉轉,並未找到繼續的通路。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勉力跟在人群中的楠焱珞終於支撐不住,雙膝一軟,跌坐在地了。
“二小姐!”楠焱悅輕呼一聲,趕忙就要過去扶楠焱珞,但詭異的一幕就此發生,她的手穿過了楠焱珞的身體,她們雖然麵對彼此,卻無法觸碰。
“這……這是怎麼回事?!”楠焱歌歡大驚失色。
楠焱珞倒在地上,她張了張嘴,像是有什麼話想說,但是她的聲音,他們已經都再聽不到了。
他們就那麼無助地看著楠焱珞的身體越來越虛幻越來越透明,最終化作一縷蒼茫的煙氣,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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