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60 更新時間:19-05-18 16:44
那個瞬間,一輩子都在我行我素的地星黑袍使大人,忽然體會到趙雲瀾深夜撞見他割開手腕淘換能量時的心情,他被自己的一口氣活生生卡住嗓子眼,上不行下不落,說不出話也喘不過氣,生生把眼睛憋紅了。
有幾秒鍾的光景,沈巍腦子裏一片空白,諸般念頭塵埃落定般散去,唯有胸口撕心裂肺的疼痛水落石出似地分明起來。
有點像當初他被冰錐刺穿胸口時的感覺,但又不完全一樣。
反正,被夜尊用冰錐刺穿時,沈巍自問還不至於痛得喘不上氣,恨不能立時死了。
沈巍胸口劇烈起伏著,心髒將血液不顧一切地推入腦中,眼前一片電閃雷鳴。
混亂中,他手勁失了分寸,差點把趙雲瀾一條腕子捏斷,睡著了的二貨嗷一嗓子,猝不及防地驚醒過來,睜著一雙迷迷瞪瞪的眼,探頭四顧:“怎麼了怎麼了?火災了還是地震了?”
他還沒嚷嚷完,先是注意到沈巍幾乎滴出血的眼睛,本能地嚇了一跳:“你、你怎麼了?”
然後,循著沈巍的目光,姓趙的大混賬低下頭,終於發現手腕上的偽裝被扒了個精光,藏了多日的秘密突然暴露在燈光下,齜牙咧嘴地衝他做著鬼臉
仿佛一句無聲的“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趙雲瀾倏地收斂了笑容,一時沒留神,蹦出了一句狗血言情劇裏的經典台詞:“沈巍,你聽我解釋!”
沈教授不看言情劇,自然不會接一句血流成河的“我不聽我不聽”,他隻是死死瞪著趙雲瀾,血絲蛛網一樣攀爬上眼白。
“……你為了我,用自己的血做藥引,對吧?”沈巍的語氣很輕柔,如果不看他那雙血紅的眼睛,和平時在大學裏講課沒什麼區別,“趙雲瀾,你知道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嗎?你隻是個普通人,又不是長生不死,就不怕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趙雲瀾沉默片刻,忽然反問了一句:“那你當初和我共享生命鏈接,每天晚上拿刀割自己手腕淘換能量,就沒想過會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有道是“不怕流氓不要臉,就怕流氓有文化”,沈巍被他毫無預兆地殺了一記回馬槍,一時居然噎住了。
趙雲瀾掰開他攥著自己腕子的手,將五根手指窩在掌心裏,長歎了口氣:“你總說你欠我一條命,可是沈巍,你自己數一數,從咱倆認識到現在,你救過我多少回?照你這個欠債還錢的算法,我就是立馬為你肝腦塗地,也還不清這筆賬。”
沈巍下意識地反駁:“我不用你還……”
“我知道你沒想讓我還,”趙雲瀾一早料到他會這麼說,沒等人說完就打斷了他,“我還知道,看著我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你這裏疼,是吧?”
他伸出手指,在沈巍左胸口點了下,力氣算不上大,沈巍卻像個輕飄飄的風箏,被他一點,踉踉蹌蹌地倒退了好幾步。
趙雲瀾把他的外套兩邊一疊,搭在沙發靠背上,不緊不慢地跟著起身:“可是沈巍……你以為,就光你有心嗎?”
沈巍不由一呆。
趙雲瀾快走兩步衝到他跟前,一把提溜起這人衣領,在極近的距離裏逼視住他雙眼:“你把所有的事一個人扛了,其他人都被你瞞在鼓裏,可想過我們是什麼感受?”
沈巍不知是心虛還是怎的,沒吭聲。
趙雲瀾這一通發作半真半假,原本是存著混淆視線的意圖,誰知說著說著,被自己說出了真火,揪著沈巍衣領的指節嘎拉拉作響,像是恨不能將這人撕碎:“我他媽眼睜睜地看著夜尊拿冰錐捅穿你的胸口,眼看著你被他吞噬,又眼看著你在我跟前粉身碎骨——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
沈巍眼皮輕輕一眨,還是沒吭氣。
趙雲瀾忍了又忍,一口牙關差點咬碎了,喉嚨跟咽酸水似的起伏了好幾下……還是沒忍住。
他從咬死的牙關之間,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話音:“我當時想,心尖上的人都守不住,我他媽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陪著你一塊算了!”
沈巍倉皇地睜大眼,仿如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因為不知道那錯事的後果有多嚴重,因此越發不知所措起來。
趙雲瀾蒼白的手背繃緊了,青筋此起彼伏地亂竄,卻沒舍得碰這人一下——他覺得這個叫沈巍的就像一株要命的藤蔓,在他不經意間,錯落的枝條無聲張開,網一樣鋪展的到處都是。
而他就似一隻走投無路的飛蟲,被這些藤蔓重重裹挾,沒法掙脫也不能放手,進退維穀、去留無路,隻能眼看著自己一個跟頭栽下,再也爬不起來。
……可就在他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和沈巍拴一塊時,這狠心玩意居然連聲招呼也不打,就這麼自顧自地斬開了牽絆!
他腔子裏的那顆心是得多硬啊!
那一刻,趙雲瀾聽見自己腦子裏山呼海嘯般沸騰起來,那些他以為已經遺忘在蟲洞裏的肝膽俱裂和撕心裂肺,一股腦翻湧上來,撞得太陽穴突突亂跳。
沈巍的呼吸不知不覺停住了,臉色蒼白的幾乎能去客串石膏像,他被趙雲瀾抵在牆上,嘴唇顫抖了許久,終於低低說了一聲:“對不起……”
隻是三個字,就把趙雲瀾胸口那把左突右竄的邪火澆滅得一幹二淨。
他死死盯著沈巍那張蒼白的臉——不知是恐懼還是愧疚,那人鴉翅一樣的眼睫不住顫抖,和臉色襯在一處,近乎觸目驚心。趙雲瀾狠狠閉了下眼,把突然騰起的想要親一親他的衝動強壓下去,就在這時,他聽到沈巍說:“是我的錯……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出現在你麵前,我……”
他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手指哆嗦著捏緊,又一根一根強迫自己鬆開,低低地再次說了一聲“對不起”,便輕輕推開趙雲瀾的手,拎起自己搭在沙發上的大衣,轉身要往外走。
他已經走到門口,就聽趙雲瀾在身後一聲厲喝:“沈巍,你今天敢走出這個門,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
沈巍猛地一顫,手指剛摸上房門,就再也動彈不得。
隻是瞬間的遲疑,緊接著,他被人從身後一把扯住,那力量大得嚇人,沈巍趔趄著倒退了好幾步,腳下不知絆到了什麼,直接栽倒在沙發上。
他還沒反應過來,熾熱的呼吸已經不由分說地糾纏上來,這一回,趙雲瀾沒有淺嚐輒止,舌頭攻城略地,十分細致地舔過沈巍唇縫,給他現場表演了一番足夠收錄進教科書的熱吻範例。
趙雲瀾不是學校裏情竇初開的小男生,雖然他大言不慚地和沈巍說過自己“五行缺愛”,但中二時期的熊孩子,誰還沒暗戀過個把小女生?誰還沒趁著班主任的嚴防死守出現空隙時,偷偷地拉個小手、親個小嘴過?
及至成年,昂首挺胸地步入社畜行列,作為高質量的帥鍋一枚,趙局身邊也不乏放電的異性——比如特調局天字第一號大美女祝紅女士就是堅定不移的趙局粉——有些能讓他那根堪比大腿粗的心弦勉強動兩下,有些則是鉚足了勁也不能讓他眼皮跳三跳。
覺得有那麼丁點意思的,就先處上一陣子,等雙方“意思”盡了,好聚好散、再見不難,總不至於傷筋動骨。
趙雲瀾把他前麵二十多將近三十年的人生扒拉過一遍,甭管中二時期的情竇初開,還是成年以後的“例行公事”,全都捏一塊,也沒沈巍一個人帶給他的觸動多。
吻住沈巍的一刹那,趙雲瀾眼前閃過無窮幻影,三年間的鬥轉星移一縱即逝去,而他也跟著死去活來了一遭。
與趙局長的心神俱驚相比,沈教授也沒好到哪去。
黑袍使大人活了一萬年,可惜這一萬年都活在和尚身上,哪裏見識過這種陣仗?他整個人當場僵在原地,從麵部表情到肢體語言無一不在詮釋什麼叫“泥雕木塑”。
就連呼吸和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凝固了一拍。
可能是擔心再這麼下去,沈教授會被自己活活憋死,占據上風的趙局長終於沒有趁勝追擊。他拿出非一般的毅力,把自己從沈巍的嘴唇上挪開,閉眼平靜了一下呼吸,然後一低頭,在沈巍額頭上親了親。
“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別出去了,外麵冷,”趙雲瀾疲憊地說。而後,他站起身,從床上拎起自己的羽絨服,隨便往肩上一披,沒等沈巍反應過來,已經一把拉開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一場突如其來的冷戰讓特調局全員都懵逼了,尤其當第二天一早,他們發現自家老大居然裹著外套縮在圖書館的沙發上時,有那麼一時片刻,幾乎以為海星明天就要毀滅了。
“怎麼回事?”林靜悄悄捅了下大慶,湊到他耳邊小聲問,“咱家老大這是跟沈教授吵架了?”
大慶端著下巴尋思片刻,搖搖頭:“不像……就咱老大那脾氣,要真是跟沈教授吵架了,他不一早回家跪電腦鍵盤懺悔反省了?”
祝紅最直接,二話不說,伸手把頂頭上司蒙在腦袋上的外套扯下來:“怎麼回事?你怎麼睡在這兒?”
趙雲瀾乍然見光,本能地用手擋住眼睛,眉頭夾得死緊:“我這是領導作風身先士卒,年節帶頭加班不行啊?”
祝紅丟給他一個鄙夷的眼神,禦姐範十足地雙手抱胸:“得了吧,你舍得放著你家沈教授一個人,跑來睡辦公室?說吧,因為什麼鬧掰了?能讓你大晚上的玩離家出走,鐵定不是小事。”
趙雲瀾被他們攪和得睡意全無,懶洋洋地爬起身,伸手把本就亂作一團的腦袋抓成草窩:“行啦,都沒正事是吧,在這圍觀珍稀動物呢?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他把胳膊伸進外套裏,一邊拉上拉鏈,一邊腳步飛快地往外走,臉上猶帶著兩斤遮瑕霜都遮掩不住的疲憊。
特調局全員互相使了一陣眼色,毅然決然地將唯一一位女同誌推了出去——身負重任的祝紅快步追上趙雲瀾:“這一大早上的,你去哪?”
趙雲瀾頭也不回地擺擺手:“雖說這幾年有章獅頂替我的身份,但是上頭幾個大佬還是知情的,如今我人回來了,總得跟幾個大佬報備一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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