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39 更新時間:19-02-10 04:59
劉萱原猜想她會提些無理請求,現下聽她這般說,不禁有些羞愧,他低下頭,猛然瞧見她那雙抱著琵琶的手,那雙細細軟軟的手上,圓潤的指甲竟有些微的裂開,透出些微血絲。
“你……”劉萱正想追問她為何不戴義甲,心下又猛然想到,“我這一問,豈不又多牽扯,更添麻煩。”
鬆支注意到他的目光,忙將手指屈起來,將指甲藏住了。
她低了低頭,溫順道:“能與將軍有這一場相識,鬆支已不枉在這今世上走一遭了。”
劉萱聞言有些驚愕,隻覺她這話裏帶著無盡的悲涼,在她這樣的年紀,實在不該。
無奈他主意已定,不願再與她有所牽扯,便不再多問,隻道:“告辭。”隨之緩步走下了台子。
他或許有種直覺,隻怕與這人走近了,便要生出許多禍事來,才在心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誡自己。
隻是心下所想到底是虛的,感情之事,並不會因看得明白就能解得清楚。
劉萱驀地想到初見她時的情景,嘴角不覺噙了絲笑意,心道:“她那時到有幾分可憐。”思及此,卻覺月色漸冷,心生一思惆悵。
他不禁回過頭去,要看鬆支一眼。
她仍站在原處,一如當初,毫不避諱他的目光。她臉上淚水如斷珠,簌簌落下,眼神淒淒切切,似有情又無意。
而這份哀傷中,又另有一份堅定,決絕如磐石,不可回轉。
他猛地觸上這道目光,心中一陣緊扯,再也無法轉過身去。
他心中一顫,猛地明白過來,事已至此,他又怎能獨自脫身而去,心中不禁一聲哀歎:“完了,這下我隻能娶她做我的妻子了。”
劉萱大步跨上台去,走到鬆支眼前,說:“你手弄傷了。”
鬆支驚愕地望著他,隻是神情依舊冷冷的。
劉萱低聲問:“你是為了我嗎?”
鬆支張著嘴,淚水冷在臉上,說:“你走吧,我不會再見你了。”很快轉過身去,閉了眼睛,打定主意不去看他。
劉萱便有些無措,支吾道:“你……莫再傷心了,我先走了。”
“我……一開始,就不該見你。你……是個無恥的人!”鬆支咬牙道。
劉萱有些木訥,這時卻忽然開了竅了一般,聽見她這般無理的言語,心裏竟有些明白,軟聲問:“你當真要我走嗎?”
“你快走吧,不然,你又能怎樣呢?”她轉過身來看他,眼裏淚盡,悲涼之意更甚。
這時一陣冷風刮過,陰雲遮住月光,黑暗中劉萱將鬆支摟進懷裏,歎氣道:“我本就拿你沒法子!”
鬆支僵著身子,臉上卻漸漸紅了,低聲喊道:“你放開我,這成什麼樣子!”
劉萱道:“我是個粗人,不會說那些漂亮話。我明日就向辜將軍提親,娶你做我的妻子。”
鬆支頓時慌張起來:“不可,你不能去說,我……我年記還小,伯伯他定不會答應的……我也不答應。”
劉萱笑道:“此事不急,我可以等。”
鬆支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囁嚅道:“可是……”她心裏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一貼上這副溫暖的身軀,便半個字也不願說了。
當劉萱的嘴唇忽地貼上她的嘴唇那一刻,她心中那些掙紮苦痛便飛遠了,什麼也不剩下。她輕輕喟歎了一聲,心裏是一陣兒的喜歡,一陣兒的痛苦。
這時冷風刮得更厲害,周圍一絲光也瞧不見了,夜色濃鬱如墨,一聲怪異的叫聲突兀響起,砉的一聲,樹搖鳥驚飛。
“那是什麼?”鬆支跌進劉萱懷裏,將他摟緊了,低聲問。
“夜貓子。”劉萱笑答,“你會怕這個。”
“我原先不怕,現在怕了。”
“這倒是怪了。”劉萱說,心裏卻並不在意。
“你還是快些走吧。”鬆支忽然想起了什麼,將他推開了。
“我明日再來找你。”劉萱握住她的手,殷切道,“這手記得上藥,別再彈這鐵琵琶了。”說著,將手拉至嘴邊,輕輕地舔舐傷處。
鬆支有些慌亂的抽回手來,說:“別做這般不正經的事。”又道,“你瞧不清路,我去找個燈來。”
“不用,你回去小心些才是。”
“我自己家中,還有不知道的麼?”
鬆支目送劉萱離開,又在原處站了會兒,神情竟有些恍惚,癡癡呆呆的。良久,她才歎了口氣,道:“但願這隻是我一個夢兒,明日就記不起了……”
她緩步回去,門口守夜的小廝嘀咕著:“這夜裏真涼,吹得這樣大的風,隻怕要下雨。”
鬆支在床上躺著,眼光裏瞧見窗縫裏漏進的風將垂下的簾子掀動,卷起一室寒風。
“天要下雨便隨他下吧,怪不著我。”她低聲呢喃,心中卻另存著一份心思,好似要拿這話給自己開脫。
夜漸深,再無話。
又一年,冬末春初之際,鬆支約劉萱至留園賞梅。
鬆支站在樹下,望著枝頭的梅花,久久地不說一句話。劉萱見她穿了身鮮紅衣裳,斜倚欄杆,眉目含愁,心中觸動。
劉萱道:“鬆兒,你過來。”
鬆支抬臉瞧他,叫他摟進懷中,親了下麵頰。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劉萱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烏黑的發髻,她揚起臉,眉目溫柔。
劉萱道:“我今日來,有一事要同你商量。”
鬆支低下眉,應了一聲:“嗯?”
劉萱道:“今日朝上,聖上已決意出兵。”
鬆支問:“是要攻打犬戎?”
劉萱點了點頭,道:“如今朝中武將,除了辜將軍,再找不出第二人了,此次出兵,辜將軍定會是主將。”
鬆支不以為意,嗤嗤笑道:“不是還有劉小將軍你嗎?”
劉萱道:“我如何能和將軍比。”
鬆支笑道:“你卻有自知之明。”
劉萱道:“我想在出兵前,把咱們的事定下來。”
鬆支頓時沒了聲音,垂著頭,不發一言。
劉萱定定地望著她,道:“我想尋個媒人,向辜大人提親。”
鬆支皺眉道:“此事不可,我……”
劉萱道:“你如今年歲已長,即便他是你伯伯,也不能這般不講人情,硬留你在家中,不讓你嫁人。”
“可……可我……”她低了頭,聲音輕了下去,“我身子病弱,隻怕連累了你。”
他笑道:“傻孩子,你我一心,何來連累之說?”
“可是……可是……”她支吾著,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劉萱道:“鬆兒,我此去戰場,總覺凶多吉少。我此前從未貪過生怕過死,可我一想到你,這心裏竟怕的跟什麼似得。你嫌我沒誌氣也罷,我想的,不過是與你過幾年安穩日子。可為何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脫?你……就這般不肯嫁我嗎?”
“不是的。”鬆支低低道,一雙水似的眸子亂轉著,卻不往他身上落。
劉萱歎了口氣:“你這孩子,到底是為了什麼?”他低下頭,看著她的臉,突然神情一變,咬住了她的唇。
“不——”鬆支含糊不清道,用手推拒著他。
劉萱把舌頭伸進去,抵著她緊閉的牙齒。鬆支頓時變了臉色,亂拳砸在他身上。劉萱哀叫了一聲,將她放開了。
鬆支立馬退開幾步,顫聲道:“你別這樣,此事是我對不住你,我騙了你。我們日後,還是別見麵了。”
“你為何又說這話,”劉萱搶步上去,一把扯過她的手臂,“你還要我等你到什麼時候?問不得說不得,碰不得挨不得,你到底要我如何?”
“我……我爹爹生前,就已為我定了人家。”鬆支仰臉看他,“你別想著我了。我是從心裏敬佩你,可沒想著嫁你!”
劉萱怒道:“你扯什麼謊話!”
鬆支掙開他,道:“我該回去了,你一個堂堂男兒,可別拿不起放不下。”
劉萱心下萬分失落,不明白她這是為了什麼。
這日後,兩人再未碰麵。劉萱因她態度絕情,自然舍不下麵子去見她,隻是在心中惱火。
過了些時日,鬆支托人捎了封書信來,要同他恩斷義絕。
劉萱還道她要與自己服軟,不想她果真如此無情,他看罷,立時將信撕得粉碎,心頭燒起怒火,叫家人備了馬,一徑跑到辜府。也不等門上通報,便闖了進去,一路走到鬆支院裏。
院中立幾株玉蘭,窗邊一株芭蕉,依稀聞見幾聲鳥語。他不禁緩下了步子,推門進去,房裏如雪洞一般,什麼也沒有。
一個小丫頭在外間煎藥,見一個凶神惡煞的漢子闖進來,一聲驚叫,把個藥碗也打翻在地。
“怎麼了?”裏間有人發問,聲音暗啞。
“少……”丫頭正要說話,被劉萱一瞪,登時嚇得噤了聲。
“你出去!”劉萱喝道。
“是……劉小將軍?”鬆支從裏間轉出來,見真是他,驚訝道,“你來做什麼?”
劉萱聽她這樣問,不免更加生氣。抬眼看去,卻見她形容消瘦,神情頗為倦怠。身上衣衫單薄,臉上也未作打扮,輪廓分明,有幾分英氣。不過幾日未見,竟叫他生了幾分疏離。
鬆支歎了口氣,聲音清亮了些:“你出去,我與你外邊說話。”
劉萱心中本來積著一團怒火,但一見了她的樣子,那點火氣便嗤的一聲就溜去那爪哇國了。
他想著這是女子閨房,自己待在這裏難免壞她名聲,就轉身出去了。
少傾,鬆支換了衣裳出來,外麵披了件水藍色的衫子,頭發拿一隻玉雕蘭花的簪子鬆鬆挽著,臉上抹了脂粉,有了幾分顏色。
兩人互相瞧著,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正躊躇著,辜仁心聽了小廝回話,已走進院子裏來:“劉萱,你火急火燎地闖進來是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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