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84 更新時間:19-04-07 16:07
別出手?真可笑,他以為自己是誰啊!有什麼資格在她這裏玩“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戲碼?!
“嗬!”冷笑一聲,緩緩抬首看向他的時候,百裏諾夕的雙眸中居然出現了一團巨大的星空!明滅的星子閃耀著煜煜光輝,瞬息就將其團團包圍了起來。略深的眉眼勾出若有若無的嫵媚,鼻腔中擠出一個柔聲低吟,“嗯?”
不過一個呼吸,許宸輕易就從恍惚中脫離出來。正欲開口,卻聽到懷中之人的急促呼吸聲,而她適才積蓄出來的氣息當場就崩泄了。原本白皙透紅的健康膚色,從臉頰開始極速向下不斷蔓延出異常的潮紅。
這是餘力反噬!很快意識到這一點的他,不禁懊惱地暗罵一句,該死!
甚為自責的同時,不禁心疼地緊了緊攬住她腰肢的手臂。明顯的炙熱感讓他更加確信了先前的猜測,不由得又加了幾分力道,試圖為她支撐住身體的全部重量。
他,太強!現在的自己根本不是對手。百裏諾夕並不明白那一瞬發生了什麼。內心翻江倒海的詫異,都是因為自己居然在與其簡單的眼神對峙中敗下陣來,還如此罕見地受到了重創。不由得疑惑道,這是什麼技法?
咽喉處的痛癢難耐,使她忍不住輕咳兩聲,很快就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了明顯的暗啞。就好似驟然被傾覆的綠洲,滾滾黃沙呼嘯而過帶走僅有的水分,隻剩下了一片幹涸的枯沙。
“既是您發話,自然是可以的。權當還了昨晚欠你的。”一口氣說完,她就有些脫力地靠在他臂彎中緩了許久。
才恢複些許氣力,就強忍著周身火灼一般的疼痛感,扒拉開他的五指。沒有心力去理會他的呼吸滯怠,憑著僅剩的意誌,穩穩邁出兩小步停在千夢源的跟前。低垂的雙眸中泛起層疊交錯的血絲,眸底更是一片清寒,冷嗤著,“千大小姐,運氣不錯啊!倒是免受了皮肉之苦呢。不過……欠我的,必須還哦。”
她並非真的良善之輩,更不是被欺負了也隻作忍氣吞聲姿態的孬貨。所以,答應不出手是一回事,可別指望她會這麼輕而易舉地放了算計過自己的千家!
不明所以的千夢源,隻聽著她已然變化的聲音,就感覺後脊梁一片涼颼颼。即便早早就知道她隻是一個毫無背景的社會生,卻對其此刻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深信不疑。這種兢懼恍仿佛是來自心靈的最深處,以至於都不敢抬頭看她一眼。
所以,心裏也就多出了一個莫名的堅信——眼前這個她,絕對,說到做到!
“對不起,那件事不是我的意願,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害任何人。”許是害怕極了,千夢源有些失了神智一般。感覺到她彎腰靠近,突然就伸出雙手試圖拉住她的胳膊。
她略略後退小半步就輕易躲開了。不想,對方竟不顧形象地爬近意欲再拉扯住自己。不禁蹙眉,一直緊握成拳而置於身後的手倏地揚起,還未落下卻被身後之人給抓住了手腕。
至於這麼緊張嗎?內心冷笑一聲,百裏諾夕隻長長吸了口氣,涼涼說道,“我是守信之人。”
想自己不過準備借那把油紙傘作遮擋之用而已,竟然被他防備至斯。
索性任由他拉著徐徐直起身,才開口發了一個音就意外被打斷了,“千……”
“我真的不知它(他)是你的!隻要你放過我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的世界裏。”
這話自然是對她說的,可千家小姐那楚楚目光卻有些偏移地落在她的身後。這裏麵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一次?那她究竟是想讓自己放過她哪一次呢?百裏諾夕並無所謂她要用何種手段取悅身後之人,卻不樂意給她當墊腳石!所以,歪著腦袋瞥了身後一眼,直截了當地搖頭拒絕,“拿了我的,就必須還回來。塞給我的,統統給我吞回去!”
冷若秋霜的眸光略過神色複雜的他,落在了校門口的那一大群女生中間,不瘟不火地說道,“千小姐,剛剛雖然被你的聰明才智打斷了,可有些事兒,還是得交代的。你既是羲城名媛,我一鄉野丫頭就高攀一次,用你們認為的體麵方式比一場。若能贏我,前事自然不計。”
這麼一小段話,除去聲音愈發暗啞,話語卻舒緩有秩,任人聽不出半點端倪。惟她自己最清楚,這副身體卻是快要不行了。
不動聲色地一個發力,力道奇大,恨不能在舌尖留下那麼幾枚深深的牙痕一般。咽下滿腔腥甜之後,才強忍著咽喉處的炙熱,仰起臉看著自己的手腕。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身後男人這一次倒是識趣地鬆了手。也隻是稍微驚訝地一愣,很快就沒有猶豫地大步離開了……
她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千夢源在她走出一段距離以後才敢扭頭看過去,膽戰心驚的神態未減分毫。看著她腳步如風的背影,心裏突然產生了一股濃濃的怨恨。
當初若是直接動用父親的關係處理那件事,千家怎麼會招惹上這麼一個瘋子呢?這一切,都是那個人的錯!
直到那抹綠色徹底消失在眼前,她的那顆緊繃的心才得到解脫。雖然麵對的是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可她卻感覺自己好像在剛剛那短短的幾分鍾內,好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了。
待她緩過勁來,早就失去了那個男人的身影。卻也隻有些微的情緒在心口提溜了一圈,很距離就消失無蹤了。相比較萍水相逢的他,她更在意那段話的深意。
又在原地緩了一小會兒緊張的心情,這才揉著恢複了些許知覺的膝蓋緩緩站起身。淡淡瞥了一眼山腳方向,就找了一塊稍微幹淨一些的石頭坐下,撥出去一通電話。
即便已經狼狽不堪,可她依舊是驕傲的公主。她的笑話,可不是誰都有資格看的!一道極冷的目光掠過坡上那群交頭接耳的女生,最後定格在被她們攙扶的那位粉衣女生身上。
看來,那個煞星到底是何深意,得好好問問自己的好堂妹了……
這邊,百裏諾夕剛剛抵達山腳下,仿佛被灼燒了許久一般的喉嚨突然湧出一股火熱。不用細探,她也知道是傷勢更嚴重了。右手扶著牆體緩了好一會兒,才有了些許氣力,將它們硬生生給盡數咽下。熱流才下喉,眼前就是突然一黑,身影一軟而險些栽倒在地。
幸虧她下意識將那五指狠狠探入了牆體。細碎的石屑當場就不客氣地嵌入了指縫之中,強烈的十指連心之痛,讓她快要渙散的意識瞬間恢複了清明。
不行,絕對不可以在這裏!仍舊混沌的大腦被她強行加速運轉,一個陌生而熟悉的代號從眼前一閃而過。
對,她還有他!
又是幾次長氣輕吐,慘白的右手才顫顫巍巍探入背包側邊,掏出手機就往牆縫插了進去。泛著藍光的屏幕瞬間就布滿了裂痕。她卻仿佛沒有看到一般,隻用一根通紅的手指在其上快速點劃而過……
“羲城第一中學山腳下,十分鍾。若”
拔出手機收回背包之後,整個人就無力地靠在了牆上……
許宸一直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卻未有上前的打算。想到剛剛若不是自己追上前去,她如何需要出手抗拒?傷勢也就不會進一步惡化了。
自責滿滿的同時,他還多了幾分莫名的氣惱。
適才不過是想帶她去找小九,卻被她不客氣地給掙脫了。然後他們就交上了手,可他明明都沒有發力,她卻很快敗下了陣來。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的身體恐怕早就超了極限吧。隻是堅持著驕傲,在他們這些外人麵前強撐出一副若無其事罷了。
“不管你是何人,從此,你我兩不相欠。”
那張倔強的臉上全是刻意的疏離,話語還這麼的涼薄,直教他心口的鬱結堆疊不斷。這種莫名的情緒中,隱隱還有些鈍痛感。出現得如此突兀,是他始料不及的。
就是這麼一個晃神,她便掙開了鉗製,並果斷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眼瞅著她的身體沿著牆麵緩緩滑落,才欲舉步向前,突然不知從何處湧來一大波送餐的家長。待他走出人群再看過去,山腳下哪裏還有她的身影……
這是一個安靜的村落,四麵環山,完全封閉無路的樣子。除了各種品種不明的草木,就是稀稀拉拉的房屋數座了。它們無一不是用原生態的青石壘搭而成,高度何其一致,惟各間房門口的擺設不同。
不明所以的外人隻會誤以為這是住戶的分工不同。其實不然,這麼一個偌大的村落並無太多人煙。所有的房屋都屬於一人,隻不過其功能不同而已。
其中一處門外擺放了許多楠木架子的房屋裏,充滿了濃重的藥味。
屋內的一應家具皆是楠木製成。最內側是一張兩米長的木板床,攤鋪著一層細長的草葉,若絲如發。往外是好幾排的立式櫃子,數不清的小抽屜上貼著各種草葉標本。
靠窗位置有一張半米長的書桌,一盞古銅色油燈裏搖曳著藍綠色的火光。好些紙張雜亂無章地散落其上,書寫的都是些奇形怪狀的字體和符號,教人看不出個所以然。
除此之外,隻屋子中央擺著一個原始而高大的木桶。接近成人高度的桶內裝了八分的藥水,裏麵昏睡著一位麵色紅得詭異非常的女孩。
不知是其體溫所致,還是這湯汁本身的溫度。青綠色的水泡不斷地冒起,一副沸騰不止的樣子。
木桶的四周支著好幾個一人高的藥架子。上下共六層,每層都擺放著六七種藥材。
不時走來位一身玄裝的男子,看似隨意地抓起一種藥材就直接丟進了木桶中。之後又將手中的另一份藥材放在了那騰出來的空位上。看都沒有看女孩一眼,轉身就走出去了。
他,就是這個村落的主人了。
出了房門,他就一直蹲在院子裏倒騰藥材。清冷的麵色之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隻是,那頻頻失誤的雙手,很直接地出賣了他內心的擔憂。
也不怪他會如此魂不守舍。實在是那女孩的傷勢太嚴重,早就超越了人體的極限。哪怕是她早年的那一次,也不及這次的萬一。
多久?他都不記得她有多久未受過如此重的傷了。真不敢想象,她若是再晚一些聯絡自己,他們可還有再見的機會呢?誰又能夠理解,即便此刻,他也懷惴著回天乏術的後怕。
明知道外麵會這麼辛苦,為何當初還是執意要走呢?男子突然握住手中的藥草,任由血液將其浸染透徹,卻毫無所覺一般。
是的,這裏曾經是她的避難所。一起生活的那大半年,是他最幸福快樂的時光,可她最後還是走了。這麼多年,他卻時常獨自一人在這裏生活。
那些日複一日的枯燥與無趣,他卻甘之如飴。隻因心中有她,他這一生,唯一的風景。
長氣入體,抬起頭默默看著天。第一次覺得此處特立獨行的豔陽高照那麼刺眼,竟晃得他淚眼迷離。
這就是陵埌,隔絕的不僅僅是羲城的清雨紛紛,而是外界的一年四季之分。地理位置奇特的它,好似單獨存在的一界空間,隻有熱情如火的酷暑,與殘忍無情的寒冬。
“噼啪……”一聲脆響,好似鬧鍾一般提醒了忙碌的他。
顧不得揀擇了差不多的藥材,隨意往旁邊的空簍子一放,起身就跑走了……
再回來的時候,他的手中多了兩桶冒著騰騰熱氣的湯藥。腳步穩健地進入房間,很快就臨近了木桶。垂眸看了一眼顏色已經淺淡若無的藥汁,貓著腰就探手入桶底。隨著兩聲敲擊,底部的插栓就掉了下來。藥水很快便也隨之緩緩流出,迅速滲入了熟褐色的泥土中,無痕而無息。
木桶之內還未見底,他已溫柔地將女孩撈起。炙熱感還是那麼強烈,令他不禁皺起了眉頭。小心翼翼地將其平放在草床之上,切脈分鍾就轉身來到木桶旁,仔細清理著桶內的藥渣。
十幾分鍾之後,第二桶藥水已經準備妥當。雙眸微眯了好一會兒,整個人就帶著眼中的那道精光跑了出去。
少時,端著一碗溫熱的紅血回來,重重咬了下唇瓣,直接將其倒入桶中。屏氣斂息地凝視著液麵,神色凝重非常。
直到一層類似蟬翼的薄膜浮於藥水表麵,這才長長舒了口氣。還未跑到床邊,就聽到一聲飄忽若無的輕吟,“唔……”
“若!”男子激動地驚呼一聲,手中的木碗當即脫落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顧不得拾取,三步並作兩步奔至床邊。十指帶著努力克製的顫抖,輕柔地端起她的臉,心卻一下子沉了幾分。唉,高熱還是沒有退呢。
撲鼻而來的藥香讓他很快從深深擔憂中回過神。右手才探入雙腿的膕窩下,又是一聲不明顯的低吟。很是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才俯身在她耳畔喃喃低語,“乖,都安排好了。”
那對緊蹙的眉頭隨著一語落而舒展,神色平靜得恍若安然入睡般。惟他清楚,她仍在忍受著烈火灼燒,那是非常人所能承受的折磨。可這就是他的若啊,但凡還能夠承受,就不會示弱半分。
又是一聲歎息,不再猶豫地將她和衣抱入木桶之中。他則抱著筆記本坐在藥架旁,每間隔一段時間就往藥水中加入一些藥材。而更多的時候,他那修長的十指都在鍵盤上跳動,眉頭緊鎖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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