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53 更新時間:18-09-22 20:03
夕陽西下,狂風卷起著黃沙,羅庭顏以衣袖掩著口鼻,眯著眼睛看著不遠處的一座破落的二層小樓,那樓是黃突突的土坯木架,在這片荒蕪的戈壁裏也不知被雨打風吹了多少個年月,仿佛隨時都會隨著這陣狂風土崩瓦解了一般。小樓上掛著個幌子,破舊的麻布在風沙中被撕裂了無數道口子,上麵的字樣早已無法辨認,但門邊上掛著一口老舊的鐵鍋和漏了的湯匙,路過的旅人一見便知是個可以歇腳吃飯的地兒。走到近前發現這樓破的竟比想象的還要厲害,兩扇木門開裂的十分醜陋,羅庭顏伸手敲了敲,等了半晌無人應門,隻覺得滿嘴的塵土哪怕在這大風裏再多待片刻便要窒息,便一伸手推開了門。
木門發出吱扭扭的古怪聲響,大風吹著羅庭顏一步邁了進去,風雷四個爪子一躍,穩穩的落在了凹凸起伏的石板地上,迫不及待的抖了抖毛,黃沙在他周圍甩出一個圓圈來。
羅庭顏站穩了腳,卻發覺這客棧的大堂裏安靜的十分詭異,仿佛他突然闖入了什麼不該來的地方。
這客棧雖然破落,裏麵卻也不小,大堂的中間擺放了十張木桌,最裏麵的角落坐著四個男人,皆是一身布衣腰間掛劍,羅庭顏進來之前他們大概正在喝酒聊天,此刻卻都放下了酒杯麵色冷然的注視著他。櫃台後麵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男人停下了手上撥弄算盤的動作,他油膩扁平的大圓臉上生著很不協調的小眼睛,賊溜溜的亂轉幾圈,將羅庭顏上下打量了幾番,然後衝著小二使了個眼色。
“呦,這位客官快往裏邊兒請,今兒外邊風可真大。”小二像是突然反應了過來,先跑去關了門,然後甩著手臂上的抹布迎了過來,他的聲音又尖又細,還仿佛夾了外麵的黃沙一般,咯嘞嘞的讓人很不舒服。
“我的馬拴在門口了,去把我的馬喂好,然後再來兩隻雞,喂我的狼。”羅庭顏佯裝沒有察覺這一切的詭異,神情自然的吩咐道。
“這馬沒問題,可是這狼……”小二為難的看了看風雷,縮手縮腳的後退了一步,那張幹癟的麵皮上皺紋堆累,竟像那木門一樣醜陋。
“抓兩隻活雞扔到房後即可。”羅庭顏挑了一張桌子坐下,靠著牆壁亦能觀察整個大堂的動態。
“得嘞!這就著人去辦。”小二回身招了招手,便立刻有個膚色黝黑身材魁梧的夥計開門走了出去,小二便又轉身回來,殷勤道:“您看看您要吃點什麼?要不要為您準備間客房?”
“你這兒離尹州城還有多遠?”
“呦,您是要到尹州城啊,那可不近,騎馬怎麼也要半日的路程,今夜您恐怕得在我們店裏住下了,再往前走便沒有客店了。”
“那便住下,準備個幹淨的房間。”說話之時,羅庭顏的餘光時刻注意著大堂中的幾人,那四個佩劍之人一直在偷聽他們的對話,而那掌櫃也時不時投來目光,這客棧中一定藏著什麼貓膩。
“好嘞,您看看您吃點什麼?”
“菜牌拿來我看看。”
“客官,您可太抬舉我們這小客棧了,我們這就是為行腳的路人準備點充饑的吃食,能夠睡上一覺,哪裏有什麼菜牌,也就幾個簡單的小菜。”小二為難的笑笑道。
“那你看著上吧。”羅庭顏不耐煩的擺擺手。
“好嘞!您稍等片刻。”小二笑嘻嘻的點頭哈腰,然後十分熟練的轉身下去吩咐人準備飯菜。
那出門喂馬的夥計此刻回來,又鑽進了後廚,手中拎著兩隻活雞回到了大堂,那雞被他抓著翅膀不停的撲騰,抻長了脖子嗷嗷亂叫,夥計巋然不動麵色木然一言不發的看著羅庭顏,羅庭顏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風雷的腦袋,風雷立刻精神的站起來,跟著那夥計從後廚往房後走去,接著後院之中傳來一陣雞飛狗跳之聲。那夥計見了風雷撲食也不害怕,望著風雷矯捷的身姿和雪白的皮毛,死水一般的眼眸之中卻生出貪婪凶殘的光芒。
不多時候,酒菜上齊,羅庭顏望著那盤子裏的幾粒花生米抽了抽嘴角,好在還有一碟子牛肉,於是對那幹癟暗淡的牛肉存著僥幸心理,夾了一塊放進口中,又幹又柴好似嚼著一塊爛木頭,趕緊倒了杯酒順順喉嚨,卻險些沒讓那酒嗆的一口噴出去,那又黃又硬的大餅他更是連嚐都不想嚐。
“小店寒酸,客官您將就下,嘿嘿。”小二侯在一旁,擠著那一臉的褶子嘿嘿對著羅庭顏笑,手掌不住的來回搓著。
羅庭顏心知他這是等著要賞錢呢,可就這破店和吃食,竟還想要賞錢,想來小二那張麵皮不僅醜的像那木門,就連厚度也不遑多讓。不過也罷,伸出手在懷中掏了掏,那小二和掌櫃的眼睛便跟著他的手也在他懷裏掏了掏,結果卻見他什麼也沒掏出來,小二立刻看了看掌櫃的,掌櫃那又粗又短的眉毛不快的挑了挑。
“額……還不快帶我去客房?”羅庭顏摸了半晌,才想起他隨身的銀子都花完了,尷尬的一轉話題。
那小二臉上的笑立刻淡了幾分,從諂媚變得頗有幾分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將手上的抹布一甩,轉身道:“跟我來吧。”
羅庭顏起身,跟著小二上樓,腳下的樓梯顫顫巍巍,好似一不小心就能踩個窟窿一般,風雷吃飽喝足從院後回來,奔跑著追了上來,它巨大的身軀踩得樓梯板發出陣陣“悲鳴”,羅庭顏心裏咯噔一聲,生怕風雷再踩塌了人家的樓梯,此時他可沒銀子賠!
小二帶著羅庭顏穿過走廊,走到最西頭的一間客房,將門一推,冷淡道:“就是這間,還有什麼事?”
羅庭顏進來房間瞅瞅,這大約是他出門以來住過的條件最差的客房,地板上隱約可見不知是什麼留下的深色汙跡,桌子上放著一隻破了嘴的陶水壺,床鋪上的被褥舊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讓羅庭顏不禁打了個寒顫,想著若不是刮大風,自己大概寧願露宿荒野了,風雷在房中逡巡了一圈,顯然也和它的主人一樣對這房間大為不滿,仰著頭對著羅庭顏哼哼了兩聲。
小二未等羅庭顏吩咐什麼,早就揮揮袖子溜之大吉,羅庭顏關上房門,鼓足了勇氣才穿著衣裳在那床鋪上躺下,想了想方才在大堂中見到的一切,那四個佩劍竊竊私語的客人,賊眉鼠眼的掌櫃,醜陋勢利的小二還有那個目光呆滯的夥計,看著都十分可疑,尚不知道這間客棧之中還有多少人,想來小叔叔他們大概今夜也會抵達客棧,要提醒他們小心提防。
小二送完了羅庭顏,又將那四人分別送到客房,然後招呼上了夥計,與掌櫃的一同進了後廚。
“那小子看起來好像沒帶錢啊。”小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掌櫃的卻搖了搖頭,甩得他那大圓臉上的肉跟著晃了一晃,“我看未必,那小子生得細皮嫩肉的,一看就出身不凡。”
“他那馬可是難得一見的良駒。”夥計低沉著嗓子冷冷道。
“不過還真沒見過有人出門帶著狼的,那狼跟我們這的也不太一樣,剛才在後院吃雞,著實有點嚇人。”廚子是個一頭灰白頭發的老頭,佝僂的脊背好似背著一口鐵鍋,一邊捏著他那慘兮兮的山羊胡搖著頭道。
“嗬,”那夥計輕笑一聲,似是對廚子的不屑,麵上卻紋絲不動,眼中已然透露出了殺意,“管它是什麼狼,不過都是我的刀下物,待我剝了它的皮,做個毛皮墊子過冬。”
“不過那人竟然能夠禦狼,恐怕是有些來曆啊。”小二道。
“來曆?什麼來曆?這荒郊野嶺的,都是路人!”掌櫃的大笑一聲,“誰又知道誰來過咱這?更何況他隻身一人,長得又一副小娘們的樣子,我們怕他什麼?”
“掌櫃的說的對,你個膽小鬼。”那膽小的廚子可算是找到的機會,先發製人。
“你!”那小二被膽小鬼罵了膽小鬼,心中自然不憤,剛要反唇相譏,便被掌櫃的一聲喝住。
“好了,都閉嘴,今晚都給我把人看緊了。”
話音未落,外麵又傳來接連不斷的敲門聲。
“又有人敲門?”幾人麵麵相覷,他們這破地方尋常幾日來不了幾個客人,今日不知怎的,全都要紮堆一起擠進來。
“小二去看看,其他人該幹嘛幹嘛去。”掌櫃一聲吩咐,個人便各歸各位。
小二跑到大堂,那敲門聲比那風聲都急,咚咚的催著他一連趕著跑到近前,一邊開門一邊低聲咒罵,“也不知是哪來的急死鬼,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啊!”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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