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33 更新時間:18-06-08 12:23
穀雨過後,靈溪大會。
又是一年春好處,穀雨過後的靈溪,花開滿樹爛漫如雲,荼蘼花悄然盛開,百鳥千花醉日長蝴蝶飛,花開半夏的雪白清香,把原本埋藏於冬季的靈溪也輕輕喚醒,大朵千瓣的花瓣飄滿整個碧空如洗的天空,美得令人無法呼吸。
花開開荼蘼,荼蘼花像是遺世萬年又沒有靈魂來支撐的軀殼,浮華而蒼白妖豔又沉淪,落盡了一地繁華,散盡了一世綺麗。
荼蘼原本並不是一個快樂的字眼,但靈溪大會的荼蘼卻擁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可以說荼蘼成就了古色古香的靈溪,也成就了靈溪每年一度的觀花盛宴。
這裏的觀花不僅僅隻是在觀看荼蘼花,靈溪大會既是有名的武林盛會,也是江湖上最有名氣瞧美人的盛會,靈溪的美人不隻有長得美的女子,還包括長得美的男子,今年大會開賽前,所有混跡江湖的人都聽到兩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重大消息,有人說今年的消息,與其說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不如說是驚死人更為直接。
其中的一個消息是少林的炎一大師,昨兒大張旗鼓當眾宣布的,說今年靈溪大會結束後,人家大師便要正式讓位解甲歸田,至於空懸的位置究竟禪讓給誰,至今也沒有說個確切的人選出來,另一個消息是今年年初泰山才繼任的新掌門,薛慕藻身邊的人放出來的,三天前新上位的薛掌門放話出來,說今年靈溪大會的招式第一和綜合排位賽第一她的門派都拿定了。
若說炎一主動退位禪讓,是個令人萬眾矚目的消息,那麼薛慕藻的出現,便更能叫人有躍躍欲試的想法,自打兩年前她在靈溪大會上,因武功不到家大敗給炎一,許多人便在暗地裏打賭,如此豔麗的美人一定咽不下這口氣,一定是複仇心極重的想要當眾一雪前恥,炎一當著在場這麼多人的麵打傷她,令她顏麵忒掃地,隻要她是個心智健全的正常人,便一定會回來伺機報仇。
而這兩年江湖上又有謠傳,說薛慕藻得了本上古流傳下來的絕世秘笈,已經施施然閉關修煉去了,預備過幾年出關之後再找炎一一決高下,所以炎一適時的要求主動讓位與泰山派的重出江湖,也許並不是一點關聯都沒有,看來炎一這回是打定了主意避而遠之,不願自降身價同個沒三觀的瘋女人一般見識。
對於薛慕藻繼任新掌門,和泰山派重出江湖這兩件事,峨嵋從上到下一致持了堅定否決的態度,峨嵋原先的掌門慈雲師太仙逝後,又從別的庵裏調來了位普賢師太,這新上位的普賢師太曾在公開場合大放厥詞,說今年的靈溪大會她們峨嵋是一定要挫一挫薛慕藻的狂氣,叫她曉得甚麼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這位普賢師太據說是峨嵋原掌門慈雲師太的堂妹,因了她堂姐的一點情麵,這兩年攀著少林的門楣發揚的很是光大,峨嵋有了少林做靠山,弟子招的如日中天,因為是依附在少林的門下,靠著這一層眾所周知的裙帶扶持關係,她們的弟子在江湖上拋頭露麵的次數便愈發多起來,聽說今年的大賽請柬,炎一老和尚還特意開恩,多加了七張請柬發給她們。
也有人說普賢同她的堂姐慈雲一樣,皆是些欲求不滿的中年老道姑,沒下限加寂寞無恥,正巧對上炎一壓抑多年的原始欲望,王八瞧綠豆瞧得甚是歡喜瞧得甚是對眼,炎一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普賢寂寞春閨無人願聞,幹脆各取所需。
開賽三天前,薛慕藻聯手恒山的南宮家,在五雲樓裏大擺筵席公開身份,過去幾年裏同她家有過節和積過怨的兩大門派,如同彈簧一般蹦了出來,一個是大家都聽說過的峨嵋,另一個則是素來神出鬼沒,素來不見首尾的五行宮。
五行宮曆年來的死敵名單上,隻有大家都曉得的翠煙門,但是今年,五行宮不但保留了翠煙門的名額,還把泰山派的名額也加了進去,據說五行宮今年參賽的目的,也是為了打敗薛慕藻而來,至於為何泰山也榮登上五行宮的死敵名單,大家暫時尚未搞清。
不過絕世美人手裏握著本絕世的武功秘笈,這事一經爆料便引起吃瓜群眾的強勢圍觀,江湖上諸多大男子主義的少俠暗地裏拉幫結派互相勾結,誓要同薛慕藻一決高下打敗她,借此給江湖上的男子們立威信爭口氣,還有一波素日裏以收集美色為樂的各門派少掌門,則是不約而同齊刷刷把目光聚集到薛慕藻的美貌上。
據兩年前來參過賽並且見過她本尊的人傳說,人家這新掌門就是生得美,她那一張小臉蛋生得,既有女孩子的美豔又有男孩子的俊美,整個就是雌雄一體,隻是美則美矣,隻是生活作風不能盡如人意,坊間最為盛傳的,是她與萬香穀的穀主尉遲嘉人,和恒山派的南宮公子之間甚為有名的三角戀愛關係。
這種風月情濃的豔情話本子,在名門正派耳朵裏聽起來,是匪夷所思如臨大敵,在心懷鬼胎的人耳朵裏聽起來,便是大有可以謄一筆的好文章,那些手頭裏攢了幾個錢又喜好美色的,已經暗地裏摩拳擦掌好久,就是為借這一回的有利機會,能夠把美人弄到手以此彰顯身份,諸如,衡山派陸掌門家的大公子陸澹靜,以及華山派紀掌門家的大公子紀鉉路。
可是也有人說,這新掌門薛慕藻的的確確是位人世間不可多得的美人,隻是大抵這女子也就是個好看的繡花枕頭,說不準還是個美豔有餘風情不足的繡花枕頭,所以就算時運好弄到手,也不一定是如同傳聞中的好事。
那些好八卦的便緊隨傳謠言的人其後,巴巴的追問這位兄台何出此言。
那傳八卦的兄台劍鞘抵著地麵就道:“你們都沒瞧見明擺在眼前的事實嗎?聽說恒山派的南宮公子已經把她弄到手許多年,可至今對於成親一事沒有定數,既沒見到攆了她出門也沒見有正式迎娶她進門的意思,你們說,若是這女子沒有致命的問題,南宮公子會一直拖著不娶她嗎?所以還是她本人有問題,有大問題。據說萬香穀的穀主尉遲嘉人,也是寧願死都不想再要她了,這又是為何?”
一時間整個靈溪大會以訛傳訛以謠傳謠,風頭甚的蓋過了少林的名號。
一天之前又有一幫自稱是南宮公子後援團的姑娘們出來辟謠,說她們的南宮公子之所以拖了這樣久還沒有迎娶薛慕藻,並不是因為她有大問題,也不是因為她曾經同尉遲穀主有過不清不楚的關係,而是因為她們的南宮公子已經對她沒感覺了,已經不喜歡她不想再要她了,但是她們的南宮公子菩薩心腸,鑒於她已經留在身邊好多年表現也算不錯,平白無故攆人走委實不合情理,反正新掌門也花不了幾個錢,索性留在身邊偶爾臨幸一下也不錯。
此言一出,新一輪涉及到新掌門名譽,更為激烈的角逐爭辯又開始了。
三天前,炎一老頭終於在日理萬機之後,把方壺勝境裏那樁莫名死人的懸案給破了,礙於我們兩派之間互相牽製的關係,並沒有第一時間在大賽上公開,而是極有風度極好心的,派了他身邊的青佛上門遞了個極客氣的口信,說當天晚上在五雲樓他做東,帶青佛誠心誠意擺一桌晚宴,邀請我和南宮墨在百忙之中抽空小敘,希望我們二位掌門人,屆時能夠給他老頭子一點多年共事的薄麵。
南宮墨接了口信,量他開賽在即也玩不出甚麼新花樣,便替我允了。
那天中午青佛帶著炎一的口信,大駕光臨到五雲樓求見我的時候,小禪掏心掏肺奉勸過我,叫我凡事務必要謹慎再謹慎,小心再小心,絕對不可以輕易相信青佛說的話,也絕對不可以輕易相信炎一說的話。
青佛這人在此之前我已連續兩次聽過他的大名,今兒還是頭一回正經見一麵,不曉得是不是自己心理陰影在作祟,我其實非常不願意同少林的人碰麵,但是不碰麵又不現實,左右是人家主動登門,我若是拖著不肯見倒顯得我小家子氣十足,倒像是我做了虧心事見不得,所以雖然十分不情願,我也還是勉強見了。
青佛的個子同我差不多高,大概也就是不到一百七十公分,隻是身體比我比三哥都要健壯不少,肩膀比南宮墨還要寬出許多,胸部的肌肉層像個新生的小牛犢子,厚實有餘線條感不足,隔著衣服看胸口前皆是疙疙瘩瘩的鼓凸。
我打小一直不喜歡肌肉男,總感覺忒野蠻忒暴力,因此對他的印象更不好。
在我眼裏男子隻分為兩種,長得好看的和長得不好看的,所以我隻喜歡像三哥,逸塵,南宮墨和大美人這種,身材瘦削修長,肩寬挺拔臉頰骨感肌膚白皙的男子,在我的審美觀裏這種的才叫好看,我才願意同他說話。
青佛隻是個派來傳話的,傳得自然是炎一的話。
老頭子意思很明白,人死不能複生,反正死的是武當門下的人,他當然可以出麵擺平,隻求我不要在開賽之前繼續為非作歹,好歹給他這個主辦方留一點應有的顏麵,而且南宮墨是協辦方又是我未來的夫君,我總不能狠著心連自己夫君的顏麵都不再顧忌吧,所以有話可以好好說,有事也可以好好商量,隻要我新掌門上任的三把火不要燒到他的頭上,不要叫他為難便可以,隻要我答應他的要求,往後大家都是好兄弟,有錢一齊賺有財一齊發。
炎一這回當真是長進不少,承諾隻帶青佛一人,便當真隻帶了他一個。
我本來想著要不要帶小禪來,出門前被南宮墨給製止,南宮公子說今兒晚上他沒這想法,南宮公子他今兒晚上就是去順手牽炎一的酒來喝,所以我也隻得作罷,一件事若在南宮墨這裏拿不到授權,基本便可以宣告沒戲繼續唱。
晚飯開在五雲樓三樓的包間裏,炎一做東我和南宮墨赴約,老頭子見到我煞是開懷,一張肥胖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樂得褶子更多,搓弄手中的木質念珠有模有樣的念唱:“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薛掌門別來無恙,老衲甚是開心!請坐!”
我還是很有些厭煩他,也很有些防備他,隻是很隨意的點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繼而隔了他一個座位挨著南宮墨坐了,爾後皮笑肉不笑的打官腔:“大師也是別來無恙,也是多年未曾變過樣子。”
炎一嗬嗬笑了下道:“老衲多嘴,過問一下年輕人的私生活,敢問薛掌門預備何時舉辦大喜事啊?”
我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道:“該辦的時候自然便會辦,我的事不勞大師費心。”
南宮墨執了酒壺倒了一杯酒遞給他:“炎一大師受累,倒叫我們這些瑣事牽涉精力,我這娘子的性子大師你也是領教過的,說一不二想一出是一出,這喜事嘛自然是必須要辦的,隻是辦喜事的時間嘛暫時還不好確定。”
炎一對著南宮墨腆臉做諂媚儀態:“老衲願聞其詳,還請南宮公子不吝賜教。”
“我娘子這些年呢,一直存了一樁心病,就是遲遲沒能為她爹振興門派實屬不孝,所以我娘子說了,何時拿到靈溪大會的第一回鼎泰宮告慰她爹在天的靈位,何時才能同意我這門親事,不然一切免談。大師是個出家人常以慈悲為懷,你說我這娘子是不是天底下第一大孝子?”
炎一聽到他的話,老謀深算轉著昏黃的眼珠子,默默打量著南宮墨不再言語。
南宮墨這番話是我們在來之前提前設計好的,青佛的主動到來其實就是暗示了炎一對我的恐懼和不安,炎一其實不是害怕我,我一個喪家的女子自然沒甚麼可害怕,他害怕的是我手中的秘笈,揣摩過他的心思我跟南宮墨商量,我們可以同他談條件,叫他自願無條件把第一的名額讓出來,或者說是在我們能夠負擔得起的範圍之內,也可以同他做交易交換條件,諸如拿他想要的東西來換我們想要的名額,不過這東西必須是我們有的,必須是我們負擔得起的才可以,錢,名利,人,物,隻要我們有隻要他喜歡,我們都可以拿來同他做交換。
南宮墨轉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酒杯,抿著杯沿意味深長的對他笑了一下:“大師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說我這娘子是不是天底下第一大孝子?”
炎一還是保持著他那副,我曾經經常見到老狐狸一樣的表情,慢慢悠悠的道:“薛掌門的孝心天下可表,天帝下凡也得助她一臂之力,拿不到第一都不行。”
南宮墨又道:“可是小爺我聽說,大師已經放話出來,今年是誌在必得啊!”
炎一又是故作諂媚狀的嘿嘿一笑:“老衲現如今老了記性不好,這說出來的話都是玩笑話,南宮公子青年才俊,這些事還不都是你這主辦方說了算嗎。”
“哦?小爺我又成主辦方了嗎?我不是一直都是在做協辦工作的嗎?”
“客棧,花名冊,謄寫記錄,人員入場,有哪一項不是南宮公子說了算,又有哪一項不是南宮公子在把著關,老衲也隻不過是予人玫瑰手有餘香,再說了,這人,力,物,資,錢,還不都是南宮公子在一一調配一一歸攏的嗎。”
“那小爺我可不敢當,反正都是些出力不討好的活,我又有甚麼賺頭了?”
“哎呀呀,南宮公子萬萬不可如此說,萬萬不可如此說啊!公子做的這一些事老衲可都是瞧在眼裏急在心上!這靈溪大會若是沒有公子的調配,還不是要亂糟糟的鬧成一團,這些年的靈溪大會公子自然是功不可沒啊!”
“可是我娘子已經開始嫌棄我了!嫌棄我一天到晚忙得沒空回去陪她!還說我若再一天到晚不見人她就不要嫁給我了!大師你說,我這做夫君的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補償她呢?”
炎一滿肚子的壞水終於包不住了,對我的怨恨幾乎噴灑滿整個房間,我能嗅到他想要盡快處理我的征服欲:“南宮公子,前幾日方壺勝境的包間裏死掉三個弟子的事你聽說過嗎?”
南宮墨一仰頭喝幹了杯子中的水酒道:“小爺我忙暈了,並未曾聽說。”
炎一又道:“老衲聽方壺勝境當家掌櫃的說,那天晚上包了那包間的是兩個年輕的男子,一個是原先武當敬德道長門下的杜楓,雖然他化了名但掌櫃的還是認得他,另一個那掌櫃的倒是不認得,但掌櫃的也說了,他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生得那樣美的男子,那男子大概同薛掌門差不多高,也是這樣的瘦削白淨清秀,美得人見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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